“大哥,这就是你家?嗯,不错,不愧是海霹雳施琅,住的房子果然不同凡响,隔着老远就可以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能住在这里的,除了安邦定国的柱石之将,还能有谁?”吴远明指着施琅家那在北京常见的宅院赞不绝口,恭维得仿佛紫禁城都没有施琅家漂亮气派一般。而施琅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只是亲自去搀姚启圣下车,“老师,路滑,请小心些。”

“侯爷,现在老叫花子已经随你来了,是有人想见我?还是有人想托你对我说些话?侯爷可以告诉老叫花子了吧?”姚启圣阴阴的问施琅道。施琅一惊,心说还是没瞒过这糟老头子的眼睛,但施琅并不知道的是,吴远明也早猜到施琅把姚启圣请到这里肯定是另有所图,所以吴远明才会死皮赖脸的跟着赶来,为的就是想看看施琅耍的什么花招。

“这个,这个,老师……我……”施琅的用心被姚启圣看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姚启圣也不想难为他,冷笑道:“算了,老叫花子知道你为难,进去吧。”说罢,姚启圣拉起吴远明和皇甫保柱大步走进施琅家中,施琅赶紧上前带路,把他们一直领进了客厅的大堂。此刻,施琅府的大堂中早已设下放满酒菜的红木长桌,长桌旁已经坐上两个人,和他们身后的另外两人正在逗施琅的四个孩子玩耍,见施琅等人进来,那几人回头与吴远明的目光一碰,吴远明既有些吃惊也并不怎么奇怪,平静道:“原来是你们。”

原来,出现在施琅家大厅的,正是满脸麻点的康熙和脸上带着鞭伤的伍次友,苏麻喇姑和另一个瘦小的猥琐老头,吴远明虽然没有见过那老头,却马上猜出他应该是号称天下第二高手的胡宫山——毕竟吴远明身边有皇甫保柱,康熙也怕吴远明铤而走险。康熙和伍次友等人却没想到吴远明会死气白赖的跟着到施琅家中,准备挖墙角遇见正主在场,几人一时间倒不知说些什么的好。

“小兄弟,几天不见,你脸上的伤好了吗?”吴远明对这种场面最是拿手,知道一旦确认了康熙的皇帝身份,那天自己痛揍皇帝的罪名就要被追究,所以吴远明抢先上去,佯着热情的打招呼道:“那天爷下手重了些,你的伤没事吧?哈哈,这会还打算冒充皇帝吗?”

“世子,他就是……”施琅大吃一惊,刚想提醒吴远明时,康熙抢先说道:“施将军莫怪,这位吴世子曾经与在下龙德海有一面之缘,还有些小误会,不过是无心之失,事情就过去吧,今天咱们平等相交。平等相交,明白吗?”

“是,平等相交。”经过这些年在北京城的磨练,施琅已经精乖了许多,见康熙暗示不得暴露他的身份,还用了化名,马上打蛇随棍上。但施琅心里还是万分惊讶,听口气吴远明似乎还打过康熙,康熙为什么不找吴远明算帐呢?施琅并不知道的是,其实康熙心里此刻是无比窝火,那天他被吴远明痛打后,本想马上派人去把吴远明碎尸万段,但是孝庄太皇太后却生拉硬扯不许他这么做,硬逼着他不许向吴远明报复,所以康熙只得向吴远明暂时让步。

“小麻子,原来你想挖老子的墙角啊。不行,这里不能久呆,姚老头现在还没铁心帮我,又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指不定就被拉走了。”吴远明心里嘀咕一声,又转向伍次友打招呼道:“伍先生,难怪鳌相爷一直抓不到你这朝廷钦犯,上次是索额图索大人,这次是施琅施将军,呵呵,原来有这么多朝廷大员护着你啊。”

“什么?朝廷钦犯?”施琅又是大吃一惊,而伍次友强做笑颜道:“世子认错人了,在下并非朝廷钦犯伍次友,而是江南钟于君,今天我们是初次见面,初次见面。”

“钟于君?忠于君主的意思?好名字!呵呵,看来我确实是认错人了。”吴远明大笑着抱拳行礼,心中却暗骂道:“马屁精!”而康熙和伍次友等人才懒得理会油腔滑调的吴远明,几双眼睛全转到姚启圣和皇甫保柱身上,和满身痞子气的吴远明不同,皇甫保柱面如磐石,英武非凡;换了一身崭新儒衫的姚启圣则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让康熙和伍次友不由心中暗为赞许。

“大哥,这几位应该就是令公子吧?”吴远明也懒得理会康熙和伍次友,一双眼睛只顾着打量施琅的四个儿子。而施琅的四个儿子中,有三个相貌俊雅清秀的被康熙、伍次友和苏麻喇姑分别拉到身边,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小男孩畏畏缩缩站在一边没人搭理,和他三个兄弟不同,施琅的这个儿子生得斜眼跛腿,容貌丑陋无比,十分不讨人喜欢。

“应该是他了。”吴远明心中暗暗一笑,过去一把拉住他,大笑道:“乖侄子,来让吴叔叔抱抱。”说着,吴远明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瓜子,塞进那孩子手中,笑道:“乖侄子,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拿去买糖葫芦吃吧。”那孩子甚有礼貌,不敢随便接人的礼物,首先看了施琅的表情,直到施琅点头方才收下道谢,“多谢叔父赏赐。”

“真乖,还生得这么可爱,简直太讨人喜欢了。”吴远明大笑着将那孩子抱起,显得万分的亲密,而旁边的伍次友和苏麻喇姑等人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这小汉奸长的什么眼睛?施琅则误以为吴远明是在说反话,故意讽刺他的儿子长得丑陋,心中顿时勃然大怒,可吴远明接下来的话却让施琅楞在了当场。吴远明抱着那男孩向姚启圣说道:“义父,我看这孩子相貌不俗,将来定然不是凡物,想请义父收他做学生,亲自教导他如何?”

“这个……”姚启圣也被吴远明弄得满头的雾水,心说这小汉奸搞什么名堂?就算想给我收徒弟,也用不着特意挑这个眼斜腿跛的孩子吧?而施琅则大喜过望,忙向姚启圣拱手道:“老师,请你收下犬子,不是学生夸口,学生的四个儿子中,这次子施世纶虽然相貌丑陋,身有残疾,学识天赋却是诸子之首,绝对不会糟践了老师的门风。”

“是啊,是啊。”吴远明趁热打铁道:“义父你就放心吧,孩儿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施世纶这个孩子将来绝对能出人头地,义父你收下这个学生,肯定不会吃亏。”

“这个,好吧。”姚启圣见吴远明对自己连使眼色,又被挤兑到这地步,只得点头答应收徒。施世纶果然聪慧无比,不等施琅指点便挣脱吴远明的怀抱,双膝跪到姚启圣面前磕头道:“学生施世纶,叩见姚老师。”人心鬼大的施世纶知道姚启圣收他为徒并非出自真心,头也不抬便背诵道:“提师渡海极沧溟,万里波涛枕上听。此际梦回银汉转,千峰明月一孤……”施世纶只背得几句,姚启圣便张大了嘴,惊讶道:“这首诗是我做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学生回禀老师,学生不只会背老师这一首诗。”施世纶抬起丑脸,不卑不亢的说道:“老师所做诗词一百九十二首,学生全部能背。”

“哈哈,果然是天纵奇才,好学生啊。”姚启圣又惊又喜,一把将施世纶拉起揽入怀中,摸着他的头大笑道:“好,好,既然姚启圣收了你这个学生,就一定把生平所学全部传授于你。”旁边吴远明和施琅也是喜笑颜开,康熙、伍次友和苏麻喇姑等人则面色大变,刚才他们只是觉得施琅的其他几个儿子生得漂亮可爱,所以对他们亲近,却没想到施琅最成才的儿子却是不被他们看好的丑儿子,在识人之明上,他们已经输给吴远明一大截。

“提师渡海极沧溟,万里波涛枕上听。”伍次友心说你老姚会做诗就好办,佯做品味道:“诗中虽然肃杀之气过重,却也算是好诗。想不到启圣先生年事已高,却也还有如此万丈豪情。”

“那是当然,我义父是何等人?岂能是那些只会吟诗做赋、风花雪月、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腐儒可比?”吴远明接口道。伍次友听出吴远明是在讽刺他,细长的眉毛一挑,冷喝道:“吴世子既然如此说,对诗文一道肯定有极深造诣,伍某不才,可否向吴世子请教一二?”

有句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这个时代,文人更是以吟诗做赋为荣,文人之间见面少不得做上几首酸诗比个高低,伍次友就是利用这点以诗词挫败了尚之礼和耿星河,让两人匍匐在康熙脚下,今天伍次友也想如法炮制,用诗文震服姚启圣,没想到吴远明先跳了出来,伍次友就想先用诗词教训吴远明了。可吴远明那懂什么诗词歌赋,但吴远明又不想向这伪君子低头,眼睛一眨摇头道:“钟先生差矣,平日里如果钟先生想向本世子讨教,那世子一定点拨你几句,可今天在施将军家里却不能比。”

“敢问世子,在施将军家里为什么不能比?”伍次友早就想出十七、八首酸诗正准备教训吴远明,那肯就此罢休,冷笑问道:“难道说,世子对诗词之道一窍不通,怕了钟某?”

“本世子是何等人物,岂能怕你这升斗小民?”吴远明哼哼一句,又抬头挺胸道:“钟于君啊,你想想这里是那里?这里是施琅施将军府,施将军是什么人?武将!自古文武不同列,在武将家中斗文,那岂不是对施琅将军不敬?”说到这,吴远明又奸笑道:“当然,如果钟先生想和本世子斗武,那本世子一定奉陪,要不再俩立下生死文书,各提一把刀到院子里比试如何?这既是对主人的尊敬,又可以请施将军做个公证,钟先生,你可愿意与本世子比试武艺乎?”

“这……钟某是文弱书生,不擅武艺,这个就不用比了,咱们”伍次友苦着脸答道——伍次友可不想被吴远明当场砍死,吴远明得意洋洋的摇头道:“不,要比就比武艺。”

“比武就比武。”康熙也不肯输给吴远明,眼角向胡宫山一挑,胡宫山会意,站出来向吴远明说道:“世子既然喜欢比武,那胡某不才,愿意与世子走上几招,世子可愿点拨胡宫山武艺?”

“这个……”吴远明那有胆子敢和号称天下武艺第二的胡宫山比武——胡宫山一只指头就能捏死他,可刚才吴远明已经把话说到那里,一时间也找出拒绝的借口。这时候,吴远明身边的皇甫保柱站了出来,抱拳说道:“世子,末将愿代你指点胡太医。”

“好。”康熙接口道:“久闻皇甫将军是天下武艺第三,胡太医是天下武艺第二,今天得睹两大绝世高手决战,龙某大饱眼福矣。”说着,康熙又向胡宫山使个眼色,示意他下手不必留情。

“不妥,还是不妥。”吴远明拦住跃跃欲试的皇甫保柱,吴远明现在全靠皇甫保柱保护,那敢让这虎将去冒生命危险。那边胡宫山逼近一步,朗声道:“世子不敢比文,借口是身在武将之家,只能比试武艺,可现在胡某愿与世子比武,世子为何又说不妥呢?难道说,世子文不成武不就,是个不……哼哼。”

“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对吗?”吴远明替胡宫山把话说完,胡宫山冷笑不语,算是默认。吴远明心中恼怒,又想向这胡汉奸认输,眼珠转动间,又是一条诡计上心。吴远明微笑道:“胡太医,本世子不愿与你比武,是因为你是太医,与你比试武艺,胜之不武。这样吧,本世子大人大量,让你一步,就比试你最拿手的医术如何?”

“哈哈哈哈……”吴远明话音未落,康熙、伍次友和苏麻喇姑等人已经大笑起来,苏麻喇姑冷笑道:“比试医术?苏麻可要提醒世子一句,胡太医仅武艺非凡,医术更是冠绝天下,现在可是太医院的副医正了,你和他比试医术,那不是班门弄斧吗?”

“那可不一定,医术冠绝天下?依我看不过是大言不惭而已。”吴远明冷笑道:“胡太医你也不必鼓眼睛,本世子问你一个很简单的医学问题,只要你能够答出来,本世子就承认你的医术天下无双,拱手认输。”

“世子请问。”胡宫山阴阴的答道。胡宫山知道吴远明所问的医学问题肯定不会简单,肯定是刁钻冷僻无比,但胡宫山自幼苦读医书,从《黄帝内经》到《本草纲目》无一不倒背如流,对吴远明一个杏林外行所问的医学问题,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那你可听好了,这个问题很简单的。”吴远明阴笑道:“请问胡太医,人体细胞的细胞核中,有多少对染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