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孩儿总算找到你了!”吴远明跪在地上,一边抹着鼻涕口水眼泪,一边发自内心的嚎啕起来,“干爹哎,孩儿好想你,做梦都在想你,我的好干爹哎。”一边哭喊着,吴远明一边在心中补充着,“干爹啊,我顺便还想念你的学生海霹雳施琅!”

“干爹?!”包括姚启圣本人在内,这吏部大堂中的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姚启圣更是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招架这个无耻到了极点的吴远明。从小就在吴三桂家长大的吴家三兄弟则是纷纷大叫,“世子,你什么时候有个干爹的?我们怎么不知道?”被吴家三兄弟提醒,姚启圣也回过神来,退后两步问道:“不错,我姚启圣什么时候收过干儿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干爹,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吴远明跪着膝行两步,抱住姚启圣的大腿嚎哭道:“干爹,以前你在福建当总督的时候,郑成功攻打台湾,你老人家资助郑成功粮草军马,帮助郑成功赶走了红毛鬼子,为我华夏立下不世奇功。就是在那一年,你收了我做义子,你怎么忘记了?”

“什么?!”吏部大堂里的所有人又是大吃一惊,二品吏部侍郎任鼎航的下巴干脆张得脱了臼,呆呆的看着刚被他贬为从九品养马官的姚启圣,心说这老叫花子竟然当过朝廷正一品的大员?吴远明又嚎啕大哭道:“干爹哎,我的干哥哥,也就是你的学生水师提督靖海侯施琅,现在也住在这北京城里,你老人家到了北京,怎么也不来找我们?不让我们尽孝心服侍你?”

“扑通。”任鼎航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露出呆傻的笑容,喃喃道:“水师提督施琅是这老叫花子的学生?平西王世子是这老叫花子的干儿子?这老叫花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事情到了这步,皇甫保柱和吴家三兄弟听到姚启圣来头如此之大,那还能不明白吴远明这是在撒泼耍赖给吴三桂拉人材?暗中佩服吴远明舍得下本钱之余,纷纷朝姚启圣跪下,磕头道:“奴才(末将)叩见姚老爷,给姚老爷请安。”

“慢来慢来。”姚启圣打断皇甫保柱和吴家三兄弟的话,连推吴远明几把没有推开,只能摆手打断吴远明的号哭,姚启圣惊讶道:“施琅是我的学生没错,可收你为义子的事情,我姚启圣怎么没有印象?”

“干爹哎,你老人家不要装糊涂了,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冒认干爹吗?”吴远明号哭着吩咐道:“吴禄吴寿吴喜,快把我干爹搀上马车,迎回家里去好生侍侯,我要好好的孝顺我干爹!”

说着,吴远明站起来搀着姚启圣就往外走,姚启圣开始挣扎着还不肯走,但吴家三兄弟上来又把他的四肢架起,硬生生抬上了吴远明的马车。而吏部大堂里的官员和差役虽然全都将信将疑,但谁也不敢上来阻拦——毕竟这世上乱认干爹的人不多,即便有强认干爹的,也是下级为了升官发财而认高官权贵为父,堂堂王爷世子、一品大臣兼额附认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做干爹,这样的事古往今来还没谁听说过。

“等等。”吴远明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指着任鼎航大骂道:“差点忘了,小子,刚才你竟然敢打本世子的干爹,此仇不报,更待何时?来人啊,给我狠狠的打!”

“末叫遵命!”皇甫保柱虎吼一声飞身上去,随便一拳就把任鼎航打得口吐鲜血,接着吴家三兄弟冲过去操起板凳太师椅乱砸,直把任鼎航打得头破骨折,不断求饶,“世子饶命啊,饶命,下官真不知道姚大人是你的干爹,否则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世子的干爹啊。”可极为孝顺父母的吴远明不依不饶,恶狠狠喝道:“不行,除非我干爹亲口赦免你,否则老子拼着三年俸禄不要,也要打死你这个狗屁朝廷二品大员。”

“算了,别打了。”姚启圣是何等人物,马上看出吴远明的恶毒用心——真把二品官任鼎航打死了,事情誓必闹到朝廷上,那姚启圣的吴应熊干爹之名可就在朝廷上坐实了,从此被打上吴三桂嫡系的烙印,姚启圣即便不想上吴三桂一家的贼船,也不得不上了。谁知吴远明马上答道:“孩儿谨遵父命,好了,好了,既然我干爹饶了他,就饶他一条狗命吧。”

吴远明指指姚启圣,又指着吏部众官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位姚启圣姚老爷,就是我吴应熊的干爹。今后谁要是敢得罪他,就是得罪我吴应熊!得罪平西王一家!”

面对吴远明的嚣张跋扈,吏部众官唯唯诺诺,虽说有不少人都面有怒色,却谁也不敢当面顶撞有吴三桂撑腰的吴应熊。姚启圣则心中暗暗叫苦,心说终究还是上了这小汉奸的贼船了。可吴远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边向姚启圣干爹干爹的亲热叫着,一边指挥吴家三兄弟赶着马车扬长而去。至于那个倒霉的吏部侍郎重伤送诊不说,后来又因为吴三桂恶狠狠向朝廷参他一本被罢去官职,还被闲居北京的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找机会暗中暴揍了一顿,倒霉也算是倒到了家。

一路服侍着姚启圣回到家里,吴远明连拖带拽的把姚启圣拉进书房,向吴家三兄弟吩咐道:“去,吴禄给本世子的干爹泡一壶功夫茶来,要用福建最好的铁观音茶和最好的紫砂茶壶,吴寿去准备一套新衣服给我干爹更换,吴喜去叫一桌最好的福建菜,不得有误。”姚启圣听得一楞,心说这小汉奸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铁观音的?

将吴家三兄弟派出去后,吴远明又让皇甫保柱到书房外看着,不许旁人接近。待书房之中只剩下吴远明与姚启圣两人之时,吴远明将姚启圣搀到太师椅上坐好,双膝跪下,磕头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吴应熊三拜!”说罢,吴远明规规矩矩的磕了三响头,动作标准无比。

“你想认我做义父?”进到吴府后一直没说话的姚启圣眨巴眨巴三角眼,阴阴的问道:“你是平西王世子,朝廷一品大臣;而我姚启圣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从九品的芝麻官,为什么要认我做义父呢?”

“因为孩儿有天下之志!”吴远明抬起头说出一句足以诛灭九族的话,将姚启圣吓了一小跳,心说这小汉奸还真够坦白的,准备造反当皇帝的话也敢当着一个刚认识的人说出来。

“义父明鉴。”吴远明咬着牙说道:“孩儿立志驱除鞑虏,还我汉家天下!却苦于手中人材匮乏,无人相助。而义父你有经天纬地之材,倒转乾坤之能,如周之姜尚,蜀之孔明,所以孩儿愿以父礼待先生!事成之时,孩儿以相位酬谢义父!”说罢,吴远明磕头不止,嚎哭道:“义父,你就是我的姜尚父!我的诸葛相父!求你老出山,助孩儿一臂之力吧。”

“义父,义父。”吴远明的哭喊声如鬼哭,似夜枭,在吴府的大院里回**不休,那凄厉劲,只怕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这声音溶化,可坐在太师椅上的姚启圣就是不为所动,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干瘪猥琐的老脸上还挂着不屑嘲讽的笑容。如果换了别人,遇上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十有八九会灰心失望,可吴远明是什么人,膝行两步又抱住姚启圣的腿,哭喊得嗓子都沙哑了,“义父,义父,帮帮孩儿吧,看在党国……义父,拉孩儿一把吧,孩儿给你磕头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过了许久,姚启圣终于忍受不了吴远明鬼哭狼嚎的声音,开口打断吴远明的哭喊。吴远明大喜道:“义父,你答应孩儿了?孩儿给你磕头……”

“呸!我是怕你的哭声把母狼招来!”姚启圣唾了吴远明一脸,推开吴远明敲起二郎腿,摇头晃脑的说道:“本来呢,你这么真心诚意的请我出山,我应该答应才对。可惜,你姓吴,又是大汉奸吴三桂的嫡子小汉奸,当年如果不是你们吴家引清军入关,大明天下那会落入满清鞑子手里?我如果帮了你,那我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了?所以说,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义父,正因为我是小汉奸,你才应该帮我啊。”吴远明眼睛亮闪闪的,恬不知耻的说道:“你想想啊,等我为父亲立功赎罪将鞑子屠尽杀绝的时候,义父你就是开国之臣,史书上肯定会为义父你大大记上一笔,吴三桂一门引清军入关,获罪于天!幸得宰相姚启圣挽狂澜于将倒,感化小汉奸吴应熊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又辅佐吴应熊驱除鞑虏,还我中华正统,将我中华文明发扬光大,姚启圣实乃千古一相!”

“义父,到那时候,你就是名垂青史了!金钱美女还不是滚滚而来?”吴远明谄媚的笑道。而姚启圣早就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心说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还有这样招贤纳士的话?吴远明打蛇随棍上,又磕头道:“既然义父不说话,看来义父已经是默许了,义父在上,请受孩儿……”

“我呸!谁说我默许了?”姚启圣一蹦三尺高,而吴远明嘴巴一咧,抱住姚启圣的腿又是放声大哭,“义父,你要是不答应,孩儿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孩儿宁愿跪死在义父面前。”

“你松手。”姚启圣想把吴远明推开,可吴远明紧紧抱住他的双腿就是不放,耍赖道:“义父,如果您不答应,孩儿就永远不放手,孩儿要效仿古人,跪死在你面前。”

“你要跪随你,我尿急,我要去入厕。”姚启圣不耐烦的说道。吴远明一听乐了,赶紧说道:“义父你就不要骗孩儿了,孩儿如果撒手,义父你肯定就要弃孩儿而去。所以,孩儿决不撒手!”吴远明心说姚老头你尿急就好办,我看你是愿意被尿憋死?还是愿意做我干爹?说着,吴远明还扭头向书房门外叫道:“吴禄,铁观音泡来了吗?快端进来!”

“来了。”吴禄远远的答应一声,推开门端着一壶滚烫的铁观音进来。而姚启圣虽然明知吴远明是在故意坑害自己,但他谗这铁观音已经是谗了十几年,闻到那匍匍茶香,即便是陷阱也义无返顾的往下跳了,一把抢过茶盘,满满斟上一盅茶,抬头便倒进咽喉里,闭目品味良久,长吁道:“回味无穷啊。”

“吴禄,快给我干爹斟茶。”吴远明见姚启圣上钩,忙吩咐吴禄继续给姚启圣斟茶,双手仍然紧紧抱住姚启圣双腿。姚启圣也确实是谗坏了,茶到盅干,巴掌大的一壶茶眨眼间就钻进了他的肚子里。吴远明又吩咐道:“吴禄,快再去泡,多泡些,我要好好孝顺义父。”

“不用了,你又不让我去入厕,再喝就更涨了。”姚启圣看出吴远明的险恶居心,可是当吴禄又泡来满满五壶铁观音时,姚启圣的喉咙里又象猫抓一样发痒了,忍不住安慰自己道:“再喝一盅没事的,再喝一盅就不喝了,今天绝不能输给这小汉奸。”于是乎,姚启圣忍不住又拿起一盅茶……

“再喝一杯,喝慢些,肯定没事。”姚启圣端起第二盅茶,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细品满咽准备和吴远明耗到底。但喝得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姚启圣忍不住又端起第三盅……

“喝了一壶都没事,再喝一盅肯定没问题吧……?”

“都喝了四壶了,最后一壶浪费了也可惜……”

不到半个时辰时间,满满五壶铁观音全下到姚启圣肚里,多年的茶瘾倒是压住了,可姚启圣的小肚子也涨得受不了了,挣扎着想站起来,“你松开我,我快憋不住了。”吴远明则越抱越紧,又大哭道:“义父,如果你不答应孩儿,孩儿就绝不松开。”

“如果你再不松开,我就要打你了!”

“义父,我是你的干儿子,你要打就打,孩儿绝不还手!”

“你松开……好涨!”

“不!除非义父答应收我为子,答应出手辅助孩儿,否则孩儿跪死也不松!”

“你松……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前前后后僵持了两个多时辰,姚启圣终于同意,吴远明大喜过望,忙松手磕头道:“义父在上,请再受孩儿三拜!”姚启圣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道:“磕头等会再说,我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