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用什么办法投靠鞑子呢?那个姓吴的小汉奸说了,鞑子那个姓伍的哑巴师爷奸诈无比,还有那个叫苏麻喇姑的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无缘无故的去投靠官府,他们是绝对不会立即信任我的。我得想个办法,先取得他们的信任。”

李西华回到江宁城已经是九月十一的早上,站在熙熙攘攘的江宁城街道上,李西华心眼里犯愁,想不出什么高招去投靠伍次友等人,并取得清廷的信任。思来想去,李西华还是决定先到伍次友和苏麻喇姑等人暂住的钦差行辕瞻园附近转悠一圈,寻找与伍次友等人接触的机会。可是到得瞻园前时,李西华却看到大队清兵正在瞻园门口集结,还有不少丫鬟仆人在张罗马车装载食盒和炭炉等外出野餐用品,李西华稍一打听,这才得知原来是钦差大人一行准备到明孝陵附近的茅山游玩,所以才有这么多军队与丫鬟、仆人随行。

“怕是去观察地形准备埋伏吧?”李西华心中冷笑,不过这样一来对李西华来说也是一个机会,有了和魏东亭、伍次友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所以李西华稍做思索便悄悄尾随上魏东亭等人的队伍,随着他们出了江宁城门,直奔江宁东郊的茅山。途中伍次友与苏麻喇姑少不得命令队伍暂停,双双下车饱览峰峦叠嶂的群山景色,吟诗做句赞美他们大清国的壮丽江山,导致到得茅山脚下时,时间已是快到中午午时。

“来人。”到了茅山脚下,钦差魏东亭第一件事就是勒住战马,向身边的副手穆子煦吩咐,“苏麻姑姑准备去九宵万福宫为太皇太后焚香祈福,求神灵保佑我大清国运绵长,世代不绝。你快去九宵万福宫里通知掌观道长一声,让他把九宵万福宫里的闲杂人等全部赶走,别惊了苏麻姑姑的驾。”

“扎!”穆子煦潇洒的扎了一个千儿,带着一帮清兵竟然策马直接奔上石阶,魏东亭忍不住赞道:“子煦的骑术真是益发精进,在这狭窄陡峭的石阶上竟然能如履平地,难得。”旁边戴着面纱的苏麻喇姑瓮声瓮气的插话道:“穆子煦这手是向我大清第一骑手万岁爷学的,万岁爷亲手**出来的骑手,手段还能差了?”魏东亭暗赞苏麻喇姑果然会拍康熙马屁之余,赶紧连声附和,随着苏麻喇姑等人开怀大笑。

茅山并不高,最高峰海拔仅有三百余米,站在山脚下就可以直接看到山顶的九宵万福宫,穆子煦等人进宫才片刻,九宵万福宫大门处就是一阵**,许多身着普通装束的寻常百姓就如狼似虎的清兵驱逐出九宵万福宫,还好茅山半山腰上道观、茅庵颇多,众百姓可以这些地方暂避,倒不至于被直接驱逐下山,不过也有对清兵的蛮横气愤不过下山离去的。又过了两柱香时间,穆子煦从山顶飞马而下,到苏麻喇姑面前抱拳行礼道:“苏麻姑姑,九宵万福宫中已无闲杂人等,姑姑可以上山焚香了。”

“辛苦子煦了。”苏麻喇姑本想象往常那么嫣然一笑,可是被李雨良打断的鼻梁上的剧疼却提醒她现在不是微笑的时候。想到李雨良,苏麻喇姑心中不由又生起一团怒气,抬步便往山上走去,魏东亭和伍次友并肩跟在后面。远处的李西华见清军已经在布置封山,已经难以和魏东亭、苏麻喇姑等人接触,心中不免大急,但李西华很快就发现一个机会——与魏东亭等人同来的穆子煦不敢骑马与康熙面前的大红人苏麻喇姑上山,已经下马将马缰绳递给了亲兵,准备与苏麻喇姑等人一起步行上山。

“机会来了。”李西华灵机一动,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头扣在指上以内力弹出,小石子无声无息的射出,准确的打在穆子煦骑的那匹白马的肛门上,白马吃疼长嘶,剧疼下发足狂奔起来,将穆子煦的亲兵拖了一个踉跄摔倒,直冲向正在上山的苏麻喇姑等人,众清兵大惊,忙纷纷叫喊着扑上去阻止惊马,“快拦住马,别撞着钦差大人!”

“快把马砍死!快把马射死!”回头看见白马笔直向自己冲来,已经破相的苏麻喇姑吓得丑脸扭曲,疯狂大喊起来。可就在这时候,苏麻喇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青袍长衫的英俊书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惊马侧面,一把抓住马疆,那书生看似瘦弱手臂却似有千钧之力,任由那惊马将地上青石踏得火星四溅,手拉惊马缰绳却双脚纹丝不动,就这么足足僵持了小半盏时间,那惊马才无奈的停下马蹄,乖乖站在距离苏麻喇姑等人不足十丈之外。那青年书生又将马牵走,抬脚之处,青石地面上已多出了两个半寸深的脚印。见此奇景,众人不由失声惊呼起来,“好大的力气,好俊的身手!”

“这位将军,请看好你的战马,别撞伤了别人。”李西华脸上声色不动,将白马牵到穆子煦面前交还。差点吓得尿裤子的穆子煦先是千恩万谢,然后又抽出腰刀一刀砍断那白马马颈,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险些撞伤苏麻姑姑和魏大哥,该死!”

“一头不通人性的畜生,何必和它计较?”李西华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后面魏东亭和苏麻喇姑等人早已追来,一起叫道:“那位公子且慢,我们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李西华略一回头,平静答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各位大人请不必客气。”

“公子真是太谦虚了。”苏麻喇姑追上来,先向李西华行了一个万福,瓮声瓮气的说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士?”李西华一耸肩膀答道:“贱名有辱尊口,在下李西华,河南杞县人。”

“公子如此好的身手,不知师承何人?”苏麻喇姑又问道。李西华微笑道:“三脚猫的功夫,向乡里武师学的。”说罢,李西华一拱手又要告辞,苏麻喇姑忙又问道:“公子且慢,自古学得文与武,售与帝王家,公子既然有如此好的身手,眼下朝廷又正在用人之计,公子何不跻身官府?他朝博得功名利禄,封妻荫子,岂不秒哉?”

“晋身无门啊。”李西华长叹一声,仿佛很疼心的说道:“实不相瞒,江宁原城守尉李肃文本是在下族兄,在下此来江宁就是打算投奔族兄,在他麾下谋一个差使糊口,不想到得江宁方才知道族兄已在年前病故,断了进军队这条路,在下正打算返回河南老家,从此种田谋生。”

“原来你是李肃文的族弟。”与魏东亭同来的江宁参将赵棠惊叫道:“你族兄生前是我好友,亲如兄弟,他的妻子和儿子死得早,小妾又裹卷他的银子跑了,还是我给他发的丧,了理的后事。”那赵棠见李西华身手了得,也起了招揽之心,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装着亲热的说道:“肃文兄生前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一直想把你从老家叫来江宁做事,不想他已经病故了你才来。”

“原来是大人为族兄了理的后事,请大人受小弟一拜。”李西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那个李肃文患马上风死在女人肚皮上,这件事情江宁人人皆知,只因和李西华同姓,李西华才把他从棺材里拉出来当大旗,不想这个赵棠竟然还帮自己圆谎。那赵棠则上前一步搀住李西华,亲热的说道:“李兄弟不必客气,老李生前是我的兄弟,你也是我的兄弟,别的话不用说了,跟哥哥走,哥哥在军队里给你谋一个职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先到我的亲兵队里干几天,熟悉一下军营的情况。”

“这……方便吗?”李西华又惊又喜,迟疑的问道。因为赵棠无意间帮李西华圆谎的缘故,就连一向多疑的伍次友都信以为真,暗喜又找到一个人才,旁边的苏麻喇姑和魏东亭两人更是抢在赵棠面前双双拉住李西华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着了!李兄弟你先在赵参将麾下挂一个号,我们再在江南提督张大人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包你一年之内连升三级。”

“如此……就多谢各位大人了。”李西华喜笑颜开,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那边魏东亭早把他的手拉住,亲热的说道:“李兄弟好俊的身手,只怕比哥哥我还要强上几分,走,咱们上山去,苏麻姑姑去焚香祷告,咱们在道观外面练上几手。”说罢,魏东亭也不管李西华是否同意,拉着李西华就往山上走去,后面众人紧紧跟上。

……

“呸!又多了一个汉奸!”围观的人群中,一名白衣胜雪的少女全程目睹了事情经过,见李西华最终还是投入了朝廷的怀抱,那少女忍不住唾了一口。她旁边的一名中年书生却面带微笑,低声道:“雪小姐不必动气,那位李公子并没有那么简单,不一定就是主动投靠鞑子的汉奸。”

“师傅,你为什么这么说?”那少女问道。那中年书生微笑道:“刚才那匹马受惊是因为有人用暗器射伤马匹所致,而暗器射出的位置,正是那位李公子刚才藏身的位置!”说到这,那中年书生又赞道:“好漂亮的暗器功夫,如果不是我正好看到暗器跌落地上,只怕连我都不能发现他的真实用意。”

……

同一时间的茅山半山腰上,略做化妆后的姚启圣、施世纶和李雄飞等人藏在人群中,也在注释着伍次友和苏麻喇姑等人的队伍,待看清楚了伍次友的容貌后,缠绕在姚启圣心头的一个巨大疑问迎刃而解。姚启圣向得意门生施世纶微笑道:“世纶,看到伍次友没有?我们在各地的名胜古迹处看到那些诗句,答案就在他身上。”

“老师,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诗句是伍次友这个汉奸留下的,目的是为了诱杀反清文人?”施世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姚启圣的意思,惊讶道:“那我们岂不是无意中帮了伍次友的忙?眼下江南各地的文人都已经在往江宁城中汇聚,我们该怎么办?”

“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姚启圣玩弄着老鼠胡须,缓缓说道:“眼下我还想不出好的对策,不过我可以断定三件事,伍次友为了达成目的,肯定也会找一个假朱三太子出来做诱饵;第二是天地会那个陈近南没那么容易上当,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探察真相,破坏鞑子的计划;第三是刚才拦住惊马这个年轻人,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说不定他也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学生也这么觉得,这件事情太巧合了。”经过姚启圣的悉心**,施世纶的心机之深已经不在成年人之下,也很赞同姚启圣的判断。姚启圣则又说道:“不过我们不能在茅山住了,得马上搬家。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伍次友为了指挥布置行动,十有八九也要住进这个可以俯视到明孝陵周围的九宵万福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