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一身的疲倦回到寝室,躺在**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吴远明所在的房间房门就被人粗野的踢开了,吴远明开始还以为是郑莘那个野蛮而且刁蛮的丫头,便打着呵欠说道:“莘莘,我一晚上没睡觉,已经很累了,什么事中午再说吧。”谁知回答的声音却不是郑莘那个小丫头,而是江南口音的代妍,“我不是什么莘莘,我叫代妍,吴大哥,你答应和我研究新火器的,我带一些我做的火器模型来给你看了。”

“唉,走了一个难缠的惠儿,来了两个更难缠更麻烦的郑莘和代妍,我的命好苦啊。”吴远明心中哀叹着遇人不淑在**坐起,打着呵欠说道:“代姑娘,我昨天晚上很累,先休息一会,我们中午再看新武器怎么样?”

“不!”代妍的声音比郑莘更加刁蛮,捧着一个包裹大步冲到吴远明床边坐下,将包裹往吴远明身上一放说道:“竟然你累了,那你就躺在**听和看,我讲给你听。”说着,代妍也不管吴远明是否同意,解开包裹就把她的得意杰作霹雳火船模型拿了出来,迫不及待的向吴远明讲解原理,并要求吴远明动用骆马湖的工匠试制。

“代姑娘,你这个霹雳火船根本不现实啊,就算做出样品,也绝对不能成功。”吴远明稍一思索就苦着脸说道:“你这霹雳火船虽然用的是飞天炮的原理,但要想驱动船只,所用之火药数量必然巨大,又是用树干装填火药,这一点火就必然炸膛。”说到这,代妍想插嘴却被吴远明挥手制止,吴远明说道:“我知道你想说可以换成铁管或者钢管,可这样一来船只负载量必然增大,相应的火药也得增加装填量,一般的小船装上这么多火药和这么重的铁管,还怎么装载燃烧物?”

“是吗?我怎么没考虑到这点?”代妍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小脸立即变成了苦瓜。吴远明叹息着又说道:“还有,影响船只在水面上航行方向的因素极多,水流、风向、船只平衡度等等等,光靠这种固定舵稳定不了方向。我敢说,你这样的霹雳火船射出去不到半里就会偏离方向,说不定还会掉转头飞向己方,危险而又不实用。”

心血被吴远明贬得一无是处,代妍的小脸哭丧得更加厉害,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扔掉霹雳火船的模型,又从包裹里掏出一大堆模型,拿起一个貌似飞机的模型说道:“你看我这个模型,人可以坐在正中的坐椅上,两个翅膀下面多捆火箭,只要一点燃就可以带着人飞上天空。”

“这个我大明朝的王古已经做过了,他可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证明这种工具不可用。”吴远明苦笑道。代妍一楞,脸又沉下去,不过她百折不挠的精神很值得夸奖,扔了飞机又拿出一辆铁车,“你看这铁车,外面全部被铁板包着,人坐在里面踩到滑轮让车辆行动,铁板上有射击孔,人躲在里面放火枪,可敌人伤不到车里的人。”

“铁车太笨重,平地上都移动缓慢,还怎么翻山越岭?怎么涉水过壕?而且敌人一旦在铁板上浇上火油点燃,里面的人就变烤猪了。”吴远明无力的答道。

“那这个不用风帆和划桨的海船,让马匹在船上踩动踏板,踏板连着船外面的波轮,驱动船只前进。”

“你在玩《最终幻想》吗?马可没有陆行鸟那么容易控制?要多少马才能踩动滑板?你怎么让它们在原地踏步,马匹在海上怎么长时间生存?”

“那这个把人装进大炮的炮弹里面,大炮可以把人打出去。”

“那人先震死了!”

“这个可以潜进水里的船……”

“怎么密封防水?空气怎么解决?人会闷死的……”

随着代妍包裹里的模型一一被扔到地上,代妍俏丽的脸蛋也越来越情绪低落,几乎快要哭出来。而吴远明也越来越怀疑,忍不住问道:“代姑娘,那个长射火枪,真的是你发明制造的吗?”代妍哭丧着的脸一沉,迟疑半天才犹豫道:“当然……当然是我发明制造的了。”

“那你给我讲讲原理,你是怎么让弹丸可以射出百步的?怎么解决炸膛问题和火药同时燃烧的问题?”吴远明狐疑的问道。代妍背转身子,沉着脸一言不发,吴远明猜出大概,忙拉住代妍的手臂将她身子转过来,柔声向代妍说道:“代姑娘,我知道你很喜欢研究开发新技术,虽然你的构思过于稚嫩,但很多想法都天马行空,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假以时日,技术进步,你的这些发明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

“真的?”代妍脸上的表情有些缓和,偏着头向吴远明问道。吴远明点点头,心说你那个霹雳火船其实就是鱼雷的雏形,只是现在的科技还做不到制造鱼雷而已。代妍见吴远明表情严肃,失落的心情这才有些好转,如花容颜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吴远明乘机问道:“代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的长射火枪究竟是谁发明的?他人目前在那里?”

代妍又不说话了,吴远明再三催促时,代妍甚至还生起气来,恼怒道:“如果我告诉你了,你给我什么好处?”吴远明笑着答道:“那就看你想要什么好处了,你想要银子还是珠宝?名分还是地位?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想方设法帮你弄到。”代妍还是板着脸不说话,显得气愤异常,吴远明为缓和气氛便开玩笑道:“哦,我明白了!当年倭国的八板清定为了向葡萄牙人学习制造火枪的技术,向葡萄牙船长献出了他十七岁的漂亮女儿,你是女孩子,当然不要女人,肯定是要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子了!说吧,你看上了谁,大哥给你做媒。”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代妍神经再大条也受不了吴远明这样粗俗的玩笑,红着脸在吴远明身上乱打起来。可恰在这时,吴远明的房门再度被人粗暴踹开——很不幸,这次进来的是正牌的、脸色铁青的郑莘,后面还跟着面如寒冰的郑雪,重新整理了头发的郑莘冲到吴远明床前,一把将代妍从**拉起来摔在地上,又一把在吴远明脸上抓出五条血痕,沙哑着嗓子哭骂道:“臭**贼,你刚才在做什么?做媒?做什么媒?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亏……亏我……”

“啪!”郑莘还想说什么,可吴远明沉重的耳光已经落到她的脸上——无缘无故被抓伤脸,吴远明不生气那就太窝囊了。郑莘做梦也没想到一向笑呵呵温柔体贴的吴远明真敢打她,一时间倒被吴远明打楞在当场,连哭骂都忘记了。倒是吴远明的火头上来,咆哮道:“滚出去!你这臭丫头少登鼻子上脸,我给谁做媒关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哇……”直到此刻,郑莘才反应过来放声大哭,揪着吴远明的辨子乱拉乱扯,换来吴远明又一记沉重耳光,不过在吴远明准备第三次打郑莘时,郑雪及时将吴远明的手拉住,并将郑莘拖到自己背后。吴远明铁青着脸向郑雪吼道:“郑姑娘,你这妹妹太缺乏管教了,我请你把她带走,我永远不想看到她!”

“我们也不想看到你。”郑雪恼怒的顶撞一句,又看看妹妹脸上的巴掌印,见郑莘白玉般的脸蛋上两个巴掌印通红浮肿,知道吴远明这两耳光用了全力,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岔怒,回过头向吴远明狠狠道:“看在你救过我妹妹的份上,今天这两耳光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以后再敢碰我妹妹一根手指头,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说罢,郑雪拉起郑莘就往外走,愤怒道:“莘莘,我们走,这种打女人的窝囊废,不值得你挂念,以后不要再见他了。”此刻郑莘也是恨透了吴远明,瞪着吴远明恶狠狠的叫道:“姓吴的,你给我记住,我一定要让你好看!让你后悔一辈子!”吴远明早巴不得甩脱这个麻烦的小丫头,冷哼道:“那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我没有!”郑莘在盛怒中直接去摸揣在怀里那面证明吴远明身份的金牌,握着金牌大吼道:“姓吴的,你是不是要我把这东西拿出来?这里全是恨……你入骨的人,你想过后果没有?”

“有种你就拿!”吴远明的倔强其实丝毫不在任何人之下,只是平时藏得极深而已,此刻吴远明正因为愧对骆马湖水匪和清军大兵将至而压力巨大,被郑莘这么一挑拔立即爆发出来,冲郑莘大吼道:“有种你拿出来,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吼叫着,吴远明反手抽出燧发火枪对着郑莘,郑雪赶紧将郑莘又拉到她身后,向吴远明喝道:“姓吴的,你又想做什么?”

“叫你妹妹把我的东西还我,今后咱们再不相见。”吴远明大吼道。郑雪回头向郑莘问道:“莘莘,你拿了什么东西?还他!咱们延平王府什么没有,不希奇他的臭物件!”郑莘恶狠狠的盯着吴远明,颇具规模的小胸脯不断起伏,却咬着细牙一句话都不肯说。郑雪越想越是奇怪,便又向郑莘问道:“莘莘,你究竟拿了他什么东西?为什么他说你一拿出来,他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郑莘还是不肯说话,眼中却又有泪水流下,郑雪正待追问时,房外忽然又奔来一人,却是骆马湖现在名誉上的大当家刘大麻子,刘大麻子刚进门就紧张兮兮的大叫道:“吴兄弟,快起来,快起来,陈总舵主派人送来消息,他已经到沂河了,他的座船被鞑子船队盯上,一直穷追不舍,洪大山正在组织队伍,我们快去接应陈总舵主!”说到这里,刘大麻子终于发现房中的不对,好奇道:“吴兄弟,你怎么拿火枪指着你老婆和大姨子?夫妻俩吵架,至于动刀动枪吗?”

“哼。”吴远明恨恨的收起火枪,跳下床飞快穿着鞋子说道:“现在懒得和你们这俩个小丫头纠缠,我先去把陈近南接到这里把你们交给他,然后我就离开骆马湖,以后你们也别找我,我更不想见你们!”

“什么?吴兄弟你要走?”刘大麻子一听急了,大叫大嚷道:“你为什么要走?骆马湖有什么不好?吴兄弟你是不是想当湖主?大哥可以让位给你,你做大当家,我做二当家,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打鞑子!”

“这地方,很快就容不下我了。”吴远明怒气冲冲的说道。吴远明心里明白,既然郑莘已经说漏了嘴,就算她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那起了疑心的陈近南和郑雪也会向她刨根问底,以这小丫头的脾气,十有八九守不住秘密,自己继续留在这遍布反清更反吴三桂人物的关场岛上,无疑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吴远明才临时决定离开骆马湖。

“谁容不下你?我一刀劈了他!”很讲义气的刘大麻子咆哮起来。吴远明摇摇头答道:“咱们路上再说,刘大哥,我们快去码头。”说罢,吴远明拉起在一边看热闹的代妍就走,留下一怒一疑的郑家姐妹在房中。待出得门时,吴远明向代妍说道:“代姑娘,你去准备一下,我回来咱们就离开这里,我记得你是要南下吧,咱们正好同路。”

“没问题,反正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代妍很爽快的答应一声,回去安排和收拾了。刘大麻子却越听越急,不断向吴远明问道:“吴兄弟,你真的要走?为什么?难道有谁得罪了你吗?”但吴远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连雨伞都懒得打,只是顶着雨快步跑向码头登船,与刘大麻子、李雄飞等人一起登上旗舰,带着昨天晚上没有参加行动的一百多骆马湖水匪扬帆,去沂河入河口迎接陈近南,而郑家姐妹也跟到了码头,双双跟上了船,却躲到船尾吴远明看不到的地方。

顶着风雨一路北行,大约一个时辰,骆马湖的船队抵达沂河入湖口,刘大麻子本想让船队进沂河继续北上,冷静下来许多的吴远明却喝住他,“且慢,刘大哥,我们不能沂河,鞑子船队正在追赶天地会的船,我们肯定要和鞑子交手,沂河水浅河窄,不适合我们的小船穿插做战。”

“那怎么办?吴兄弟你快拿一个主意。”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到吴远明身上,指望着吴远明拿一个主意,吴远明抿着嘴唇问道:“刚才来送消息的人说,鞑子的船队有五条可载百人中型船,十几条载二十人的快船,鞑子不熟悉水战,不用怕他们的快船,咱们只要干掉他们的几条大船,剩下的快船就不难对付了。”

“可怎么对付他们的大船呢?现在雨下这么大,没法用火攻战术啊?”刘大麻子焦急问道。吴远明一咬牙,狠狠说道:“采取凿船战术,把他们诱到水深处,凿穿他们的船底!”

……

细雨连绵,一直下个不停,天上狂风乱吹,时南时北,变幻莫侧。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沂河处一阵响动,五六条大小不一的民用船只率先冲了进骆马湖,后面还有二十几条挂着清军旗帜的战船和快船,紧追民船不舍。刘大麻子眼神最好,远远看到陈近南顶着风雨站在一条民船的船首,立即激动得大喊道:“陈总舵主,陈总舵主,我们来接应你了!”

“多谢刘英雄,多谢骆马湖的各位英雄。”虽然陈近南身上有几处明显的血迹,可他的声音还是传得那么悠远,还是那么从容不迫,却没有往常那么中气十足。吴远明到船头大喊道:“陈总舵主,你们的船快往南方行驶,后面的鞑子船队交给我们对付。”说着,吴远明命令一条小船过去,准备给陈近南等人的船队带路。

“多谢吴英雄。”陈近南深深一揖,指挥民船率先驶向湖心。待陈近南的船队过去后,吴远明一声令下,旗舰了望台上火把摇晃发出旗语,十二条骆马湖战船立即一字排开,摆出阻拦的架势。而那边的清军船队大概是发现骆马湖船队仅有一条可载百人的大船,不把这支小船队放在眼里,竟然连船阵都没有摆开,就毫无停歇的直接冲了过来——因为每条船的速度不一,队形自然散乱无比。

“蠢货!”吴远明冷笑一声,一边观察风向,一边回忆姚启圣教给他的水战战术——吴远明的干爹姚启圣可是一等一的水战好手啊。天上刮着乱风,待风向转北的那一刹那,吴远明大喝道:“旗舰扬帆,撞沉鞑子最前面那艘快船!”

“得令!”骆马湖旗舰上的舵手和风帆手一起高喊一声,舵手控制方向,风帆手奋力拉动帆绳,将风帆张到最大,旗舰立即向离弦之箭般冲向清军最前面的那艘快船。那边的清军对水性的了解和掌握船只的熟悉度自然远远不如骆马湖水匪,慌慌张的转向躲避的时候,骆马湖旗舰已经借着短暂的东南风冲了过来,狠狠的撞在那清军快船的船尾,木屑飞溅中,快船侧翻了一个底朝天,船上的二十来个清军水手尽数落水,待他们狼狈不堪的从水里冒头时,迎接他们的已经是骆马湖旗舰上密集的箭镞,十来个清军被射中面目,惨叫声立时从湖面响起。达到激怒敌人目的的吴远明也不恋战,又吩咐道:“转舵,往湖心撤。”

……

“他娘的!狗杂种,废物!”呆在清军旗舰上的孔四贞看到自军未战先折一船,立即气得很没淑女气质的破口大骂起来。孔四贞又大叫道:“快追上去,不要放过这些骆马湖的狗杂种!给老娘把他们全杀光!”

“四格格,不能追,切不可中了敌人的挑拨之计。”吴远明的新任死对头周培公跳出来,向孔四贞劝谏道:“敌人利用对船只的熟悉先干掉我们一艘船,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我们,让我们追到湖心。这些水匪是地头蛇,比我们了解骆马湖地形水势,我们贸然追进湖心,必中暗算!”

“难到就眼睁睁看着大反贼陈近南逃走吗?”孔四贞象一只母老虎一样咆哮起来,“陈近南那狗贼武艺天下第一,伍先生用尽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在他的饮食里下药让他中毒,否则谁伤得了他?现在不乘他毒性未解的时候把他干掉,将来谁还能杀得了他?”

“四格格,伍先生也已经说了,他下的毒即便有解药,至少也要十天才能化解,我们还有时间。”周培公耐心的劝道:“我们现在的力量对骆马湖也没有压倒性优势,还是先到宿迁与那里的军队会合,再图大举进攻的好。”

虽然周培公的劝解很有道理,但孔四贞此刻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那边骆马湖船队又利用清军船队散乱的机会,四条快船包围了清军的一条落单快船,将那船上的清军士兵尽数砍入水中。暴跳如雷的孔四贞咆哮道:“滚开!老娘才是真正的钦差,你给老娘闭嘴,否则今后别再想上老娘的床!五条大船追上去,撞沉他们的船!”

“唉。”周培公长叹一声,能不能再上孔四贞的床对他来说并不要紧——关键是孔四贞身边的犟驴子已经握紧了钢刀,所以周培公也只能一边注意着前方情景,一边盘算起遇到不利情况时该如何逃走……

……

“吴大哥,鞑子的大船追进湖里了,他们的船队有些收缩,但没有组阵。”了望台上的水手向吴远明大喊道。吴远明俊秀的脸上露出狞笑,心说到了湖里竟然还不重新组织船队,这样的水战菜鸟拿来练级实在太适合不过了。吴远明又叫道:“发旗语,命令船队以菱形阵往后撤退,把鞑子大船引进深水区!”

雨天可见度低,旗舰了望台上的水手只能以浸过火油的火把发出信号,训练有素的骆马湖船队很快就收缩到旗舰周围,排出菱形阵容,十几条快船将旗舰簇拥在中间,一起往南面深水区飞航。后面的清军船队也有些收缩,不敢再给骆马湖船队偷袭落单船只的机会,但仍然紧追不舍。

雨还是那么大,风向仍然变幻不定,迫使双方都收下风帆靠桨行驶,熟悉船只的骆马湖水匪仅靠划桨就将与清军船队的距离拉开,逼得吴远明只能命令众水手放慢行动,“发旗号,让大家划慢些,保持与鞑子船队两里的距离。划太快了,鞑子就不会追了,让两条快船落单,继续诱敌。”

……

“水匪的船速变慢了,肯定是故意诱敌。”周培公在清军旗舰上发现骆马湖船队的速度变化,忍不住又跳出来向孔四贞进谏。孔四贞也不是笨蛋,听到周培公的劝阻不由有些迟疑,可新的报告又送了上来,“禀报四格格,敌人的两条快船落单了,速度跟不上他们的大队。”

“天上刮着乱风,两边的船都靠划桨行驶,小船没有替换水手,应该是气力不支所以落单。”孔四贞在心底分析道。想到这里,孔四贞又命令道:“五条大船替换桨手,全速航行,先干掉落单的两条船。”

“那可能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千万别……”周培公的话叫到半截就叫不下去了——因为犟驴子已经在一边抽出了钢刀,所以周培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孔四贞为了消灭敌人的两条快船而指挥船队全速航行……

……

“禀报吴大哥,鞑子的大船全进深水区了。”了望台上的水手大叫道。吴远明大喜,忙命令道:“凿船手,下水潜伏!”

“弟兄们,接下来看我们了!”上半身脱得赤条条的刘大麻子亲自带队,将凿子和铁锤插到腰间,举起一碗烈酒向四十名同样光着上半身的凿船手叫道。四十名凿船手齐声大吼,与刘大麻子一起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这样做既是为了壮行,更是为了在水下御寒。将酒碗摔到甲板上后,刘大麻子抽出锤子和凿子握紧,大喊一声跳下湖面,“走!”

“走!”四十名凿船手将酒碗摔入湖面,噗通噗通尽数跳入湖面。而吴远明则沉着指挥船队继续行驶,待清军的五条大船驶到刘大麻子等人潜伏的水面时,吴远明大喝道:“发旗语,全体左转舵,围着鞑子大船旋转,让鞑子的大船速度慢下来!”

“哗啦,哗啦。”骆马湖水手全力摇桨转向左手,以清军的五条大船为圆心旋转行驶起来……

……

“水贼们怎么转方向了?”孔四贞在旗舰上看到骆马湖船队转向,不免有些惊疑不定,猜不出骆马湖船队做什么。但命令不得不发,孔四贞只得迟疑的叫道:“转舵向左,继续追赶。”周培公本想说话,却被想要讨好孔四贞换来上床机会的犟驴子以杀人眼神制止。

“转舵!”不得不承认,清军水手的素质其实也是很高的,转舵行驶的速度也绝对不慢,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待他们转舵向左的时候,素质更高的骆马湖船队又已经绕到了他们的左侧面。孔四贞自然不敢把船队侧面暴露给骆马湖船队——脆弱的侧面被坚硬的船只正面撞击角撞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孔四贞只能又命令船队继续左转舵,在不大的一块水面区域里转起圈圈来,速度也自然放慢了许多。

“四格格!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了!”周培公跑到离犟驴子很远的地方,跺着脚大叫起来,“水贼们的船队可能在故意引诱我们原地打转,如果他们在水下埋伏有凿船手,我们的船速一放慢,他们的凿船手就有机会了!”

仿佛是为了把周培公从粗鲁好杀的犟驴子刀下救出来一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清军大船的船舷和船舱里同时发出惊叫,“水下有人!水下有水贼!”“船底在响,有人在凿船!”

“快!快张帆!马上冲出这里!”吓得粉面煞白的孔四贞紧张中发出一个错误命令——在风向快速变换的湖面上扬帆,等于是抵消了划桨手划船的努力,虽然清军除了孔四贞所在的旗舰外,其余四条船都没理会这个蠢命令,但时间还是晚了,首先是清军旗舰左侧那艘大船发出惨叫,“船进水了!船漏水了!”接着其他三条大船也先后发出类似惨叫,而清军的旗舰更是直接向上一翘——因为他们的船尾同时被凿出了九个大洞。

“快冲出去,快冲出去。”孔四贞急得大喊起来,这时候周培公也有胆子跑过来了,拉起孔四贞的手大叫道:“还冲什么?我们的旗舰进水严重,保不住了!快发命令,让其他四条大船去牵制水贼的大船,我们上快船逃命!”

……

“吴大哥,鞑子的四条大船正在向我们旗舰冲锋,他们的旗舰快沉了,旗舰上的人正在向小船转移!”了望台上水手向吴远明大喊道。吴远明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丢卒保车!是伍次友还是周培公的馊主意?”骂了一句后,吴远明权衡利弊,果断命令道:“旗舰继续左转舵航行,别和他们硬拼,他们的船已经在进水,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沉没。快船各自为战,穿插进鞑子快船队,争取把鞑子旗舰上转移下来的人干掉!”

……

“水贼的大船没有冲向我们,还在拖着四条大船转,快船过来了。周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回换孔四贞主动向周培公请教了——谁叫周培公比她更会逃命!周培公咬牙道:“让四条大船继续追赶水贼的旗舰,争取和他们同归于尽!后退一步者,斩!快船全体向来路撤退!”

“快船原路撤退,大船继续追赶水贼旗舰,后退一步者,杀全家!”孔四贞比周培公狠多了,向留守在快要沉没的清军旗舰了望台上的水手大喊道。这会吴远明的好运气已经用完,清初的清军军纪十分严格,兵员素质也极高,所以坚守在旗舰了望台上的清军旗手直到最后一刻仍然在发布命令,最后随着旗舰一起落入湖底,以身殉舰。而清军的四条大船在船底进水的危险情况下,仍然划浆追赶骆马湖旗舰不止,死死缠住骆马湖的旗舰,让吴远明乘座的旗舰始终没有参加战斗的机会。

“吴大哥,鞑子的快船已经跑远了,追在我们后面的四条鞑子大船进水严重,两条已经严重倾斜了。”了望台上的水手再度送来消息,吴远明见追赶清军快船无望,气得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老子就是不敢肯定周培公在不在鞑子旗舰上,否则就算搭上这条旗舰,老子也要他的人头!”

“吴兄弟,别懊恼了,奇迹啊!你指挥得实在太漂亮了!”洪大山冲上来一把抱住吴远明,大笑道:“这次我们的损失很小,但干掉的鞑子兵却比昨天晚上还多,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跟着你打仗真痛快,要是那天你当将军了,我一定给你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希望有这机会吧。”吴远明淡淡的说道,这倒不是吴远明摆架子或者不想将来让洪大山到自己手下效力,而是因为吴远明看到郑家姐妹在船舱处张望,姐妹俩都是表情阴冷,不知在想什么,这表情可最能让吴远明提心吊胆啊……

“万岁!”一个多时辰后,随着最后一艘清军大船缓缓沉入湖中,吴远明被欢腾的骆马湖水匪抛上了半空!而在远处的骆马湖岸边,全身湿淋淋的孔四贞和周培公等人狼狈不堪的爬到岸上,躺在岸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周培公用脸摩擦着浸满雨水的泥地,转目看着波涛不绝的湖面喃喃道:“骆马湖,我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