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大叔对我们的敌意原本很重,生怕我们撇下他们跑路还跑成功了,一副大家要死一起死的破釜沉舟感。

后来王东林不知道在本子上给他写了什么,那暴躁大叔突然就萎靡平和下来,实在令人意外。

王东林听到我的话笑了笑,带着一股子阴郁的味道。

他说:“没什么。他问我既然我说留下来比较安全,更有一线生机,为什么我们还要逃?我说因为我们还有国和家,不像他们,山河沦陷,无处可去。”

他的语调咬的很缓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好像杜鹃泣血,满目悲凉。

“你是华国人吗?”

“当然。”王东林看了我一眼,“我只是比较多愁善感罢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

他的话题让我们都倍感沉重,车辆在摇晃颠簸,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在这一袋袋土豆中磕来碰去的,已经快成一块铁疙瘩了。

想到自己脖子上顶着一块儿铁皮招摇过市,我觉得还挺好笑的,没忍住笑出声。

王东林看神经病似的看着:“笑什么呢?”

我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跟他说了,王东林也笑了下。

“神经病。”他说,然后从屁股底下拽出来一条坎肩儿递给我:“裹脑袋上吧。”

我仔细一打量,这不就是从反叛军身上拔下来那套衣服吗,天知道他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咱不是已经把衣服扔在天台上了吗?!”

“嗐。”王东林不好意思道,“熟练工种,工作惯性,不好意思嗷。”

“不过你怎么认出来的?”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常年战乱也早就毁掉了Y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城区还好一些,我们现在随着物资卡车走在田野地头,根本没有一个路灯照明。

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我能认出这件衣服是反叛军的,实在值得好奇。

我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也没什么,就是这衣服上的味道太浓了,像三十七八度的夏天,一百个彪形大汉在我家三十平的小平房里开过趴体后没洗澡散发出的味道。”

王东林:“呕——!”

我把衣服扔回去,头铁的跟土豆硬磕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王东林半抱着我睡觉,我一下就清醒了,嗖地一下从他怀里出来。

我这一动,王东林也醒了。

他看了我一眼,异常潇洒地翻了个白眼:“大姐,你在想什么,我喜欢男人好吗!”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早知道这一单是你下的,我就不来了。”

他悲伤的太真切了,我只好学着他的样子挠了挠头。

人苦恼的时候,真的恨不得自己没有脑子这种东西。

“逗你的。”王东林摆了摆手,“不过我是真的喜欢男人。”

他丢给我一条能量棒:“咱们快到地方了,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一会儿继续跑路。”

我吃东西很慢,一点一点的,王东林又说:“吃饭都不积极,不知道你一会儿怎么跑。”

我翻了个白眼:“话那么多,不知道你怎么做的雇佣兵。”

然而他真的是个乌鸦嘴,我们一到地方就被抓了。原因很有命运的捉弄感。

就在我们到这里的前一天,物资主管被一个小毛贼刺伤了胳膊,暴怒,一查之下发现该毛贼是通过藏身于物资车进入政府机构内部的。

好嘛,这回直接上了红外检测机构,他们远远的就知道我和王东林两个人藏在这里面了,我们一出来,直接面对十几道黑洞洞的枪口,被抓到物资主管面前。

物资主管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看到我和王东林脸色很不好,叽里呱啦的同一旁的人说了什么,王东林中途插入进行解释,并让士兵在他的指挥下拿到证据口袋里的记者证。

物资主管看一眼证件看一眼王东林,进行比对后就放人了,又看向我。

王东林跟在一旁翻译:“他问你是什么人。”

我说:“你看着编吧。”

王东林就跟物资主管一通解释,他俩你来我往了几句,王东林又说:“他不相信你是来这里寻找亲人的,要你出示证件。”

王东林跟我说话的时候,物资主管仍然在激动的说些什么。

王东林说:“他说Y国太乱了,没有人会冒这种险的。”

“他说我被你骗了,你是个花蛇。嚯,他们的说法也这么韩范儿吗。”

我赶紧打断他的碎碎念:“你告诉他,迪莫先生可以为我证明,只要他找到迪莫先生的电话打过去,告诉他我是当家人的朋友凌霄花就可以了。”

王东林转述后看着我说:“他说他没有迪莫先生的电话,如果人人都可以给迪莫先生打电话,迪莫先生岂不是要烦死了。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身份就自己跟迪莫先生联系。”

被这么推诿,我的心情糟透了,跟王东林说:“你告诉他如果他不打电话求证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是迪莫先生最重要的朋友的最重要的朋友,劝他谨言慎行。”

王东林转述过后,物资主管干脆一甩袖子离开了,走之前让人把我押进监狱。

我很慌,但是也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事到如今,这位异国的物资主管的想法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的手机在慌乱的逃命中遗失了,当家人和丽萨的电话号码都在那上面。

Y国的关押环境很简陋,都是砖墙结构的古老牢房,要不是知识阻止了我,我甚至都觉得几位有名的宗教人物都在这里待过。

我随意地找了个墙角蹲下,等王东林过来讨论跑路办法,毕竟我还是他的雇主呢。

晚上他悄咪咪地给门口的守卫塞了些吃的,来到我面前,将怀里的压缩饼干给我。

我说:“你能联系到迪莫先生吗?”

王东林点头:“但是比较曲折,你可能要在里面多待几天。”

“可以。”

三天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迪莫先生的电话号码,并给他发去了消息,表示要找当家人,凌霄花被关在了某个地方。

当天下午,我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物资主管,他点头哈腰的跟在一个略微发福的男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