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夏想刘圆圆去车站和景珞告别。

吴若君的一切后事早已经安排妥当,只是按着吴若君身前的要求,景珞要把她的骨灰带回老家,葬在景珞外公的墓旁。

候车厅里的人很多。他们的票是一早就在网上买好了的,取票倒没费什么时间,就是等车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景珞和同她一起回去的吴杰交代了几句,带着刘圆圆和夏想两人,在外面不远处找了家奶茶店坐下。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景珞问坐在对面的两人,刚刚在候车厅听到刘圆圆的叫唤,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不过没曾想到还真是她和夏想两个。

“还说呢!谁允许你一声不吭就走的。”

刘圆圆抱怨,生气地咬了咬奶茶的吸管。幸好她们赶来的早,景珞买的也是下一班的车票,要不然她们可就扑空了。

此次景珞回吴若君的故乡安葬她妈之后,就会直接动身回澳洲,听说过年也不回来了,以后大半年甚至一年都见不着了,她们可不得来送送她么?

夏想没说话,只是看着对面的景珞。短短几天,她整个人明显消瘦了,脸色苍白,眼睛到现在还是通红的,精神也不大好。

吴阿姨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本来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虽在物质上一直宽裕对她,情感和生活上面的照顾却缺失很多。而现在一起生活的母亲走了,除了他们这些朋友,这个地方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再值得她留恋。

“也不算一声不吭吧!不是给你们发了消息吗?”景珞勉强地笑着,淡淡回应刘圆圆。

对面的刘圆圆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来气,有你人都到车站了,在给朋友发消息到别的吗?幸好景珞是在网上买的票,看错了时间。买错了下一班车的票。

看着对面面永远原来气鼓鼓的脸蛋,景珞知道自己理亏。不是她愿意不告而别,而实在是她没有告别的心情,也不想再让两个好朋友为自己继续操心。

现在看着匆匆赶来的两个人。她有些感动。又有些莫名的伤心。她昨天就已经要把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景斌,可是景斌除了交待几句,然后给她打了一笔钱之外。再没有任何表示,今天也没有来送她。

在母亲离世,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刻,父亲却没有来。他生活在别的城市,有了自己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或许,现在自己倒像是个多余的了。

“小想,你以后做事情首先想清楚一些,不要老闯祸。免得夏叔叔又气地要收拾你。圆圆,少吃点零食。再吃你都可要比杨旭还要胖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复读……”

景珞看着对面的两个好朋友,一时难得啰嗦起来,大姐姐的老毛病又犯了。或许正是因为离开,才有千言万语说不完。

时间过得很快,夏想最后拉了拉和景珞挥手告别不舍的刘圆圆,两人转身离开。景珞看着她们逐渐消失的身影,又朝着车站口那儿看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期盼的那个人,最终转身朝候车厅走去。

有时候离开也是一种解脱。母亲,大抵也是如此吧!

书房里。

夏故正看着书。随着习惯向右边伸手去拿茶杯。这一摸,右手竟然碰着了一个坚硬且带着冰凉质感的东西。

他一抬头,顺着右手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那枚被擦拭得很干净的勋章,心里顿时一怔。

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夏想拿出来的?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木质门传来叩叩的清脆的敲击声。

“请进。”

房间门没有锁,夏也没有抬头。扫了一眼那个勋章后就不再理它,开始从书桌抽屉里找文件。他之前交代过要军区的小林来找他,现在应该是这人来了。

“小林,我给你写了一封推荐信,你之后就去给孙教官去看一下。到时候……”夏故说着就找出了信件,抬起头来就要把它递给对面站着的人。

只是忽然间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走进来的脚步声很轻,书桌前的人穿着也不同。再一看脸,站在对面的人竟然是夏想。

夏故看着沉默不言的夏想,停顿了两秒,后又收回手,把信件和相关文件资料放回到书桌抽屉里。

“什么事?”夏故于是继续低头,不在看夏想。

对面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夏故不耐地皱眉,伸手去拿右边的茶杯,准备喝口水。这下目光却又是看到那枚勋章,手指也片刻停顿下来。就连对面的夏想随着他的动作目光也落到了那上面。

“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夏故拿了水杯,不过也借着右手的动作把那么勋章扫落到了桌脚处,不让夏想再看。这枚勋章时时刻刻提醒着夏想,这是用她母亲的生命换来的,夏故怕再刺激到她。

可是对面的人似乎不这么想。

“爸,之前的事是我错了。”

夏想蹲身捡起了那枚被夏故扫落的勋章,整理干净,又放回到了他的书桌上。

“这枚勋章是妈妈拼了命得来的,您好好收着,别在乱丢乱放了。”

坐在书桌对面的夏故看着女儿一系列的动作,不禁有些吃惊。夏想这是看开了当年的事情吗?

站在对面的夏想看着夏故没有表情却透露出疑惑的眼神,只得开始解释。

“景珞母亲去世了。她爸早就有了一个新的家,现在也不会怎么管她。看着她孤零零一个人的我忽然感触很多。”

夏想目光四下移动,在书房找了张椅子坐下,又继续和夏故说着她的感触。

“我问了爷爷,也知道您当初的无奈。我也答应过妈妈,不会怪您。她虽然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我们,当我现在至少还有爷爷,还有您,足够了。”

夏故看着坐在那儿低着头的夏想,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夏想竟然会来主动找他承认错误,而且,还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那打架围殴同学呢?”

夏故接着她的话问了一句,这件事,夏想也必须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打架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学校已经处罚过了。我知道我意气用事且方法太过于偏激,没有考虑过后果,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知道王严清的离开……”

夏想顿了顿,王严清的离开还是让她最后悔和自责的一件事,如果当初知道事情会这样,首先她就不会带头去和龚明伟等人闹起来,直接把自己班上的人带走就算了。

“王严清的离开让我很后悔,虽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却有种感觉像是自己断送了他的前程一样。您放心。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先考虑清楚。考虑到结果的,并且为我所做的事承担责任。”

夏想低着头,声音淡淡的,透着经历成长之后的成熟与淡淡哀伤,夏故能够明显听出她心里的后悔和自责。

这样就够了吧!至少她已经学会了要考虑后果和承担责任,以及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和行为而影响到他人。夏故看着坐在那的夏想,心里感叹着,或许这一次她是真正的长大了,并且开始懂事了。

“好,我知道了。”

夏故回答夏想,又看着桌脚的那枚勋章,终于起身,不知从哪儿寻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把它放在了其中,然后递到了夏想眼前。

“这枚勋章不是给我的,而应该是奖励给你母亲的。当时,是她把毒品藏了起来并及时报了警,才有了我们之后的追踪和逮捕。所以你说这枚勋章是她拼了命得来的,是对的,今后就由你好好收着吧。”

夏想看着眼前的那个盒子,在抬头看着夏故那一张温和的脸庞。这样子的父亲她有多久没有见着过了?一时激动的想要掉下泪来。

“好,谢谢您。”夏想接过盒子,突然间又把头埋入到了夏故的怀中。

“想想,夏故,下来吃饭了,今天我做了红烧肉。”楼下传来了夏世钊的叫唤声。

夏想拍了拍夏想的背,“好了,吃饭去了。”

一时半会儿他还是习惯不了女儿在他面前柔弱的样子。

“好。”夏想放好盒子,就跟着身前的人一起下去,下面时不时传来爷爷在厨房忙碌的动静声,听起来是那么和谐美好。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但至少,她要趁现在,牢牢地抓住这份弥足珍贵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