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雨,像是绵延不绝的哀愁一样,断断续续,竟然下了三天,不过好在三天后,也就是今天的午饭后,终于是停了。
夏想看了看雨后的天,太阳露出,枝丫上的露珠透着五彩斑斓的光,漂亮极了。
空气很清新,雨后的天越发水蓝,疗养院里的环境很好,让人心旷神怡。如果忽略掉此时顾汐川黑着的脸色和一旁聒噪的肖启凡的话。
房间的窗被打开着,不时传来微风,飘来屡屡清香。简陋的桌边围坐着四人。肖闵行和启凡爷孙俩,以及夏想和顾汐川。
已经进入11月,夏想他们这次放了三天月假,因为昨天雨一直下个不停,不好出行,所以今天午后,夏想就和肖闵行爷孙俩才来到疗养院,看望顾汐川的母亲,林宛蓁。
刚刚他们三人刚走到院子的时候,就碰到了正要出门的顾汐川,对面的那人也看见了他们三人,眉头皱了皱,然后面有疑惑地望向夏想。
这个地方只有夏想知道,他们这次到这里来,是所谓何事?
肖闵行见了顾汐川,一脸的激动,端详他几许,才说道,“像,很像,你刚刚皱眉的样子和景山当年可真像!”
景山?
顾汐川一听到这名字,脸色就严肃了起来,目光也从夏想身上收回,看向了对面的肖闵行。
“汐川,我能这样叫你么?我和你故去的父亲是见过几面的朋友。”肖闵行看着顾汐川解释。
“林阿姨裙子上的那朵月季花,就是你父亲当年拜托肖爷爷画的。”夏想跟着在一旁解释。
“对,顾冰川,我这次就是陪爷爷来看望你们的。”肖启凡朝顾汐川说着,还扬了扬手上提来的礼物。
顾汐川虽对这事还是有点不清楚,但听得夏想刚刚的解释,心里大致也有了个底,转念再一想,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遂朝肖闵行点了点头,把他们带到房间里去。
“当初景山入狱以及之后去世,我到处寻你们母子二人,却不得踪迹,想不到你们竟是离开北京,来到了这里!”
坐在顾汐川对面的肖闵行看着他,一脸感叹,又心疼地问,“这三年,你们母子二人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顾汐川看着对坐的老人,满头华发,一脸悲伤,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低头,目光扫向夏想带来的那件裙子,眼中有说不明的情绪。顾景山,他既然如此爱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坚持到冤情洗清,反而懦弱的自尽了呢?
刚刚夏想和肖闵行已经向他解释说明了当年求画之事,这他却是不知。他只知道母亲极为珍爱这件裙子,只知是父亲当年请人特意定制而成,只是,还未等母亲穿上这件衣裙,父亲就进入了牢中,再然后就是人去物封了。
肖启凡目光看着顾汐川,心中有种别样的情绪,说不上是同情或怜悯,只是一种对他全新的理解。理解他的冷淡不是因为成绩好的故作高傲,理解他的与人疏离只是为了远离人情的冷漠,自闭心门,怕再受到伤害。
他是昨天回家之后,爷爷向他打听顾汐川的事才知道的,那时候被人驱赶出住宿,被人指着鼻子骂自己的父亲是杀人凶手,被别人用眼神憎恨,用语言谩骂,用动作厮打是什么样的心情?被亲人疏远,只得无奈离开故乡又是何种境遇?
肖启凡不敢现象,那样的情况加诸于他身上,他不敢想象自己会被逼疯成什么样子,现在的顾汐川只是稍微冷淡了一点,可见其心性是多么坚韧。
“还好。”
意思到自己短暂的沉默之后,顾汐川抬头看着肖闵行回答。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何况真相大白,顾景山的冤情也洗清。
或许唯一介怀的是顾景山自己的自杀以及母亲的病情吧!
淡淡一句还好,却使得坐在他旁边的夏想很心疼,正如肖启凡能想到的那些,她又如何能想不到呢?
自从上次从肖闵行那儿知道这事后,她特意搜过案件的相关资料。刘雨辞的父母虽是外地的普通百姓,虽说也是为了几十万的赔偿费,可独女也是父母从小宠到大,且学识才情样样都不逊色,父母如何能善罢甘休。且她还有个凶悍的好堵的舅舅,听说是混社会的,手下还有一批弟兄。
听到死亡讯息,刘雨辞全家都赶到了北京,每天都在北大门口闹事,说要严惩杀人凶手,对他们犯人家属自然也是看见了没有什么好颜色的。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听说他舅舅为了得到钱,还曾经派人跟踪过顾汐川,最终找到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居住地,带人去威胁过他们。
最初的那一年一定很难熬吧!
夏想看着他的侧脸,很想出言说些什么,哪怕只是简单的安慰也好。可是,她怕顾汐川又会像上次一样,再次像只刺猬,缩进去,遮住自己的软弱。因为,他不需要同情。
“我出去看看童奶奶,还给她老人家带了牛奶,你们先聊。”
夏想怕待在这里,听的太多,自己的心会更加不舒服和心疼。
待夏想走出去后,肖闵行再看着对面的少年,眉峰虽不英挺,但绝不柔弱。脸庞白皙略瘦削,但看坚毅的下巴就知道其个性不屈。这个孩子像景山,似竹,却又更像松柏。
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既然已经过去,肖闵行也不在多问,又谈了些事,环顾四周,才问,“你母亲呢?听小想说她病了?”
顾汐川还未答话,此时外面正好就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位护士陪着刚刚出去散心归来的林宛蓁。
听到动静声,众人回头。
今天林宛蓁的情绪还算正常,人也比较清醒,看见来人,朝顾汐川道,“汐川,这两位是?”
“哦,不知道景山当初和你提到过没有,当年那裙子上的月季还是老头子我,肖闵行所画的呢!”肖闵行笑看着林宛蓁,抢先解释。
一听到这个名字,林宛蓁便知道来人了。温柔地笑着问好,“原来是肖老先生,当初还没有谢过您呢!应允景山作画,倒是麻烦您了。”
“别说什么麻烦,只是打发时间的胡乱几笔罢了,我还要感谢你们不嫌弃呢!”
肖闵行一听这话就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连连摆手,同时示意肖启凡把刚刚拿来的东西中的一幅画给拿了出来。
“这本是三年前就要赠予你们的,奈何景山……三年前没送出去,到现在就给你吧!”
肖闵行顿了顿,不在谈当初那事,转口对林宛蓁道,“你打开看看。”
林宛蓁本是要婉拒的,如今见推辞不得,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地打开画轴,只见两朵并蒂紫色月季活灵活现地在纸上盛放,绿叶簇拥在周围。在篆印上面还有一首行书的小,寓意美满。
她看这那画中那并蒂双生的月季,这是意指她和景山啊!只是三年已过,画中的花还是姿态鲜艳,景山却已经。景山死了,景山……
她正个人身子竟然开始颤抖起来,只见她甩开了手上拿着的那副画,整个人豁然站起来,盯着眼前一片虚白,竟然大叫了起来。
“景山,景山,是他们冤枉了你,我知道,我知道。”林宛蓁的眼睛没了先前的清明,泪水溢出,湿润起来,也空洞起来。
“妈!”顾汐川看到异常,目光扫了那画一眼,连忙跑到她身边,安抚起林宛蓁来。
“我去喊医生来。”护士见情况不妙,连忙反应过来去叫医生。
“景山,是他们冤枉你的。他们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林宛蓁竟然拉住了顾汐川说,错把他认成了顾景山。
“好的,好的,那些坏人都伏法了。”顾汐川安抚的拍着林宛蓁的背。
肖闵行和肖启凡爷孙两人倒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看见林宛蓁现在突然不正常的样子,都不由担心起来。
“汐川,这是怎么回事?”
肖启凡帮顾汐川拉着胡乱挣扎的林宛蓁,也一脸不解,之前,夏想还没有来得及解释过林宛蓁的情况。
“估计是我妈看到那副画受了刺激,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顾汐川简单回答,“我爸当年自杀后,我妈便开始整日抑郁起来,之后整个人精神便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原来如此,是我的过错。”
肖闵行歉意地急忙动手把画收起来,这事都怪他,又看看林宛蓁那副失常的样子,一向乐呵呵的老人,也不免蹙起了眉头。
“景山,是他们冤枉你的,你放心,我会救你出来的。是他们冤枉的你……”
病房里继续传来林宛蓁凄苦的声音,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