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顾汐川启齿叫道，虽不忍心打扰，但夜更深，应该要回去了。
女子一怔，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眸子里面十分清晰，不像平常总是一抹黯淡。
“汐川？”女子声音沙哑，很是无力，好似叫出这个名字要用了她全身的力气。
“是我！”顾汐川连忙起身上前，要扶她从冰冷的地面起来，夏想也走上前帮忙扶起她的另一只胳膊。
林宛蓁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目光掠过和儿子一起走来的女孩，看见身上那件定制的蓝紫色月季裙子的时候，目光在那上面停了很久。
夏想感受到阿姨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很好看！”林宛蓁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孩子，齐脖颈的短发安静地披着，亭亭玉立，不由细声温柔夸赞。
“阿姨，我衣服脏了，我只是暂时穿一下，到时候收拾好了再还给您。”
夏想知道这件裙子的贵重性，且不说质地和手工就要费价钱，这也应该是顾汐川已经逝去的父亲送给他母亲的遗物，她可得小心不弄坏了。
“不用还了。”林宛蓁最后看了一眼那躲绣在裙上的月季之后，收回目光。
“既然汐川给你了，你就收下吧！可以留着大几岁再穿，我也用不着。”
“阿姨……”夏想还待拒绝其好意，却被顾汐川给打断。“妈，走吧！天已经很晚了。”
林宛蓁没有回答，只是眼睛又看回了那没有刻字的墓碑，目光无喜无悲。
最后，她又轻轻摩挲了一遍墓碑，像抚摸爱人的脸庞般温柔。
“走吧！”
顾汐川眼角扫过那块墓碑，心中有说不出的情绪，看到刚刚林宛蓁起身而掉到一旁的紫蓝色月季，终是弯腰，拾起那朵花，正正当当地摆在了墓前。
虽然我不喜欢你弱懦的离去，但希望你在这里，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安宁。
他这一生最不愿意记起的日子，就是三年前的今天，顾景山的自杀，母亲从此开始抑郁寡欢，整个幸福的家庭开始破碎，而自己也开始逐渐与人疏离。
回到疗养院，林宛蓁很快就疲劳的睡了过去，顾汐川和医护人员商讨她的病情去了，夏想一个人还坐在房间的客厅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顾汐川父亲的墓碑为什么不刻字呢？夏想疑惑。
“歆歆，你怎么还在这儿，天都黑了，不要玩了，快和奶奶回去，咱们回去睡觉。”
就在夏想思考这个问题时，童奶奶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正准备拉着她的手走。
一看房间门，刚刚顾汐川出去的时候没合上，自己也忘记去关了，此时又有两个女护士也跟着跑了进来。
“小姑娘。”那两个护士中一个年级较长的叫她。
“老人家一直嚷嚷着要找孙女不肯睡觉，我看她把你认成了她孙女，要不你就先帮我们一下，把她带回病房，等她睡熟了就好了。应该不会太耽误你时间。”
夏想看着两个护士那一年为难相，就知道童奶奶怕是找了她许久，又看到那人刚刚进来就进抓着她的不肯放的手，不由心疼，童奶奶就像自己已经去世的奶奶一样。
“好的。我带童奶奶过去休息。”
夏想答应。自己起身一边扶着老人一步一步的走，一边轻声哄着她，“奶奶我们走，歆歆和你一起去睡觉。”
两护士的脸上充满了感激之色，不住地向夏想道谢，在安置后童奶奶躺上床后离开，说是先要夏想陪陪老人，她们待会儿就来。
病房里，老人躺在**，夏想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两人各自的一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
“歆歆啊！听说你和汐川去找他妈妈了？”老人看着夏想问。
“嗯。”夏想轻轻点头。
“汐川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比他大几岁，有什么地方能帮帮他也是好事。”
童奶奶竟是和她谈起顾汐川来了。
“虽然我认识他才几个月，可这孩子对我这个老婆子都好得很。就是她妈妈这病时好时坏的，让人操心，人清醒的时候可以和我聊好久呢！”
“阿姨怎么了呢？得了什么病？”夏想好奇，看那个样子应该是抑郁症。
童奶奶想了想，自己也想不清楚这是什么病，“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她有时候就会突然变得不认识所有人，连汐川都不认识，就一直叫一个叫景山的名字。汐川说那是他爸的名字。”
夏想听到这里，心里又想起了那块无字的墓碑，阿姨的生病应该和顾汐川的父亲有关。不经问道：“那您知道他爸怎么去世的么？”
童奶奶似乎对夏想这么问有些意外，“你不是不关心他们家的事，还要我少和她妈妈到一起说话么？”
不过问完这么一句，童奶奶自己又接着说，“不知道怎么去世的，好像是个大学老师吧！记不清他是干什么的了！只有一两次宛蓁刚刚发病的时候，听见她说什么他们是冤枉你的。”
冤枉？夏想埋在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顾汐川的爸爸是被人冤枉而死么？顾汐川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夏想还想再问问童奶奶，希望知道更多关于顾汐川的事，转头却发现老人的眼睛早已经合上，似要睡着了，连刚刚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都松了许多。
夏想不再出声，又等待了片刻，见着了刚刚离开现在赶来的护士，比了个小声的动作。
她自己轻轻的把手从童奶奶的手中抽了出来，又给老人拉了拉盖好薄被子，朝护士示意，才从房间走出来。
合上门的瞬间，还听见护士小小的声音。
“这小姑娘才真像老人家的孙女，就连睡觉盖被子都做得这么好。那一个真孙女，却也不时常来看看，只会交钱要我们好好照顾。别人照顾能比的过自己的亲孙女么？”
“你就少说两句吧！老人家可怜，我们就要更加好好照顾好她，来到这的，多半也都是可怜人……”
走的更远后，声音就听不清了。
夏想回到刚刚的房间，除了还在休息的阿姨和一个看守的护士外，没有其他人。顾汐川还没有回来。
打开手机，已经下午10点多钟，她必须得回去了。
要是再迟一点，学校的门禁进不了，查寝缺人的话就会打电话通知班主任和家长了，她不想又让夏故觉得她惹事。
她准备去和顾汐川道别，整个一下午都赶着她走，现在她真的要回学校了，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刚刚走出休息的院子的拱门，拐弯走到小径上，夏想迎面就撞到了一个人。
幸好那人即使阻止了他匆忙的步伐，顺道还伸手扶了她一把，要不然两人就要摔一起了。
夏想刚想抬头说声谢谢，就被那人劈头一顿说教。
“你跑哪去了，大晚上不要一个到处乱跑知不知道，这里是疗养院，但也有疯子！你惹着了别人怎么办？”
隔着朦胧的灯光，她看见那人，平时云淡风轻的脸上此时难得的出现严厉之色。此人正是顾汐川，此时在秋季的冷夜里，他的脸上竟有薄汗。
这好像是顾汐川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语气是无比的愤怒。抓着夏想的手也越来越紧，生怕她有事似的。
“不好意思，刚刚去了童奶奶那，一时没通知你。”
夏想抱歉，顾汐川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无法和她打电话，这一身汗，应该是刚刚发现她不见了去找她了。
顾汐川似乎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了，
突然放开了夏想的手，离开她几步，在前面说道：“跟我走，我叫车送你回学校。”
夏想跟在他身后，有些懵懵的。刚刚顾汐川，是在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