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许情深看到一个身影跑了过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能看清楚是谁,她吓了一大跳,她生怕自己看错了,忙握住旁边男人的手臂。

“远周,你看到是谁了吗?”

蒋远周面色严肃,点了点头。

付流音边哭边往前跑,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最亲的人了,这段日子以来积压的恐惧和委屈全部涌了上来,许情深快步往前,“音音?!”

她口气中仍旧有些不确定,似乎不敢相信。

付流音跑到她身前,一把紧紧将她抱住,“是我,是我!”

许情深双臂收紧,感觉到这并不是在做梦,她双手握住付流音的肩头,整个人不由往后退了步,她的目光在她脸上一点点扫过,“音音,你还活着?”

“嗯,”付流音哭着点头。“我没死,我一直都活着。”

“那你究竟在哪啊?你看新闻了吗?我们到处都在找你……”

穆成钧坐在车内,没有下车,他拉上车门,透过车窗看到付流音和许情深面对面站着,蒋远周的视线投了过来。

“车里面的人,是穆成钧吗?”

付流音听到这话,不由回头看了眼,许情深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穆成钧?”许情深默念着这个名字,“对,应该是他,就是他约我过来的。”

付流音攥了攥手掌,不明白穆成钧为什么还不让司机走,他就应该让别人将她送过来,连她都明白,这种事他怎么能出面呢?

司机在前面催促着,“穆先生,我们走吧?”

男人没有说话,视线定定地落在付流音身上,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许情深满脸的疑惑,“音音,你为什么会和穆成钧在一起?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付流音咬紧唇瓣,穆成钧望出去的视线好像有些模糊,她看到她站在破碎的亮光里,表情一点不清晰,轮廓也慢慢变得模糊。男人知道他不能留在这个地方,他似乎在下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他口气艰难,充满悲伤。“走吧。”

“是。”

司机就等他这句话,他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付流音收回神,再度抱住了许情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回来就好,现在没事了,别怕。”

蒋远周将一侧车门打开,“先上车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付流音跟着许情深坐进车内,许情深面露焦急,“音音,你倒是说话啊,不是说你被人推进了江里面吗?你去过那个地方吗?”

“姐,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说,但是你放心……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好累。”

“没关系,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付流音将脑袋靠在许情深的肩膀上,“我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让别人知道……”

蒋远周坐在副驾驶座上,视线透过内后视镜看向了付流音。

“这样吧,先找个地方给你住下,不去酒店,”蒋远周说道。“有什么事,到了那边再商量。”

许情深难掩激动,伸手拍了拍付流音的手,“不管怎样,你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别的都不算什么事。”

蒋远周并未将付流音带回皇鼎龙庭,毕竟人多口杂,付流音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内,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四周的布局和环境。在付流音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中,她最悲哀的就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家,她总是从这个家搬到那个家……

蒋远周在外面的客厅坐着,许情深拉着付流音进了卧室。

她将门关上,迫不及待问道。“音音,你老实告诉我,你失踪的事是不是跟穆成钧有关?还有那个谋杀案……”

“姐,”付流音打断她的话,“我想离开东城。”

“离开?为什么?”

“付流音早就死了,我不想这样一辈子活在恐惧中,现在还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我自己都不知道。既然所有人都认定我已经死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许情深的嘴唇蠕动下,她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但是经付流音这么一提醒,这确实是付流音眼下最好走的一条路了。

“真的谁都不要告诉吗?”

“除了你,谁还会来在乎我的死活吗?”

许情深想到了穆劲琛,想到了那个始终徘徊在江边的身影。“穆劲琛……”

“他?更加不能告诉他了,我和他早就结束了,再说……我和他之间始终有道沟是跨不过去的,我哥害死了他的父亲,现在好了,付流音死了,那我们付家欠他们穆家的这笔债总算能彻底还清了吧?”许情深懂付流音的心情,她话说到一半,又吞咽了回去。

就算让付流音知道在她死后,穆劲琛也有竭尽全力地去找过她,可又能怎样呢?

穆家终究不会接受付流音,与其再纠缠不休,还不如一次断个干净。

许情深将跟前的女人抱在怀里,“音音,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做梦总是能梦到你,我经常自责,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

“姐,我能安全地活到今天,多亏了你,你千万不要说什么自责的话……”

“好,我不说了。”许情深拍了拍付流音的后背,她稍稍退开身,目光盯着跟前的女人。“音音,这段日子,你在哪?”

付流音勉强笑了下,“我挺好的,一直都挺好的,但我不想再去回忆了,姐,我只想过好以后的生活,之前的事,能忘就忘了吧。”

她摆明不想提起,应该也是有难言之隐,许情深虽然心疼,但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付流音想得也很明白,且不说这件事是她答应了穆成钧的,光是想到许情深知道后的后果,她就不想再去生事了。现在这样挺好的,没几个人知道她还活着,只要许情深和穆成钧这两边都不说,那么付流音就能过上自己的安稳日子。

“音音,我今晚在这陪你。”

“不用,我没事的。”

许情深起身说道,“我跟远周去说一声。”

她走到外面,看到蒋远周在沙发内坐着,她几步上前,“远周,我今晚住在这,不回去了。”

“那我怎么办?”

“我明天一早就回家。”

蒋远周睨了眼房门,“问出什么事了吗?”

许情深轻摇下头,“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以后不想以付流音的身份再活着了。”

“挺好,”蒋远周握住了许情深的手腕,“她这个样子,再送回学校也没什么意思,等她念完课程再出来工作,她一定会觉得这段时间太漫长了。我看她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会希望早早的能够养活自己,情深,我手里恰好有这方面的关系,要不要帮她一把?”

“怎么帮?”

“她是学园林设计的,苏州有位园林大师我刚巧认识,他早就退休下来了,现在主要帮人设计一些私家园林,哪怕是别人踏破了门槛,他也从不收弟子。我可以让他带着付流音,我相信不出两年,她会变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是吗?”许情深眼里露出希冀,却又小心翼翼说道。“但是,他肯收音音吗?”

“这位大师跟他的夫人感情很好,当年两个人来东城旅游,恰逢他夫人犯病,辗转了两家医院,最后送到了星港。那天星港的急救室根本应付不过来,因为刚好接了一批车祸患者,他打了不少电话,也是通过关系找到我的……”

蒋远周对那天的情况,还算是记忆犹新的,“幸运的是,人被抢救过来了,那位大师也挺重情义的,逢年过节都会差人送一份礼到星港。”

许情深眉眼笑开,扑过去紧紧抱住蒋远周的脖子,“那真是太好了,这比将她送进任何名校都好啊,蒋远周,你真好!”

“那是自然。”蒋远周笑着亲了亲许情深的面颊,这下好了,付流音没死,他也不用看着她整天愁眉苦脸的。

这付流音一回来,许情深势必要为她操心这操心那,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了家里。

蒋远周出了这样的主意后,多干脆啊,明天他就将付流音踢到苏州去,这主意真是太好了,一举两得,许情深被他拉回身边了,而且她还得谢谢他。

穆劲琛又去江边看了眼,付流音终究是走了。

他不想承认都不行,穆太太在车上看着,眼见他那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小时,她推开车门来到穆劲琛身侧。

“劲琛,回去吧。”

男人朝她看了眼,“妈,您怎么来了?”

“我能放心得下你吗?”今天风很大,江面上的浪花被拍到了脚边,“劲琛,你以后的生活还要过下去,妈就问你一句,就算付流音现在好好地站在这,你还能跟她在一起吗?”

穆劲琛抿紧了唇瓣,穆太太摇头说道,“要是还能继续,当初就不会放手,妈知道你心里的难处,我想到你爸那个样子……我也接受不了。”

穆劲琛喉间轻滚,穆太太伸手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劲琛,既然……不论是死了还是活着,你们都无法再在一起,那就赶紧放手吧,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呢。”

穆劲琛垂了下眼帘,是啊,他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呢,哪怕这条路走到头都是孤独的,他不也得这么走下去吗?

穆成钧的车子飞驰在高架上,司机不敢问他要去哪,只能往前开。

男人面色阴鸷骇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只知道自己心里难受,难受的像是要烧起来。

他这一放手,也就意味道他和付流音再也没可能了,而他必须披上一张外皮,就当付流音早就已经死了,而他只不过是她在离婚前唤的一声大哥。对于付流音的死,他只能表现出惋惜或者可怜,而如今对于付流音的走,他却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痛苦或者不舍。

穆成钧看着窗外,心里像是在滴血,他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女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怎么又是他?这大晚上的,真是让人不得安生,她不情愿地接通电话。“喂。”

“你给我送些酒去酒店。”

“酒?穆先生,酒店不是有酒吗?您可以安排服务生……”

穆成钧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的酒存在酒行里,我待会将要取的酒发你手机上,还有酒店的地址也给你,一个小时内必须给我送到。”

他吩咐完,就将通话挂断了。

女人盯着手机屏幕看眼,真想直接问候他一声。

匆匆忙忙赶去酒行,拿了酒后来到穆成钧发给她的房间前,女人抬手按响门铃。

穆成钧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

“穆先生,您的酒……”她吃力地抱着箱子,男人径自往里走,“送进来。”

西装外套被他丢在**,白衬衣的扣子也解了好几颗,穆成钧坐进沙发内,杯子都准备好了,女人放下酒,他头也不抬道,“倒上,都倒满。”

她好不容易开了酒瓶,替他将酒杯一一斟满,穆成钧喝起酒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他嘴角沾着酒渍,整个人透出一股浓浓的邪佞感,修长的手指指着那些杯子,“再倒。”

女人见他这样喝酒,有些害怕,“穆先生,您当心喝坏身子。”

万一喝死在这里,她岂不是成了帮凶?

“倒!”

她开了第二瓶,又给他满上。

他一个人喝着闷酒,许久后,女人见他不对劲,整个人东倒西歪的,身子倾斜着要掉下沙发了。

她赶紧起身按住他的肩膀,“穆先生,您没事吧?”

“别碰我。”他甩开她的手。

莫名其妙,她看他喝得也差不多了。“穆先生,要没什么其它的事,我先走了。”

“走?都要走是不是?凭什么都要走,把我丢在这算什么?”穆成钧说着话,一把忽然扯住女人的手臂,他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她没想到他力气这样大,她直接栽倒在沙发上,男人翻身压向她,“你走去哪?”

“穆先生,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女人的后半句话被吞咽了回去。

穆成钧疯了似地撕咬着她,“想走?没门,我放走过你一次,以后……你就别再想着逃了。”

翌日。

蒋远周说到做的,做事秉承了他一贯的雷厉风行,许情深想让付流音在身边留几天,但是蒋远周一句以防夜长梦多,就将付流音秘密送去了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