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昏沉的睡意被门铃声惊散, 徐临越睁开眼睛，半眯着适应光线。
没听到回应，屋外的人又摁了一声催促。
徐临越掀开毯子, 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爬起身。
“Morning！”门外的女人盘着头发, 妆容精致, 裹着一件廓形大衣，“你刚醒啊？”
“刚准备睡回笼觉。”徐临越侧身让她进屋。
“找你真不容易。”常敏芙脱下高跟鞋，环顾了一圈屋内布置，说, “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比以前那小公寓亮堂多了。”
“有两年了。”徐临越走向吧台上的咖啡机，问她，“喝咖啡吗？”
“喝。”常敏芙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听说你失业了？”
徐临越撩起眼皮子看她, 回了句：“听说你破产了？”
“严谨点，是我爸破产了。”常敏芙纠正他。
玩笑归玩笑，徐临越摁下咖啡机上的萃取键，问她：“你还好吧？”
“好着呢, 我们家破产最开心的人就是我了。”常敏芙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Citrus的资料我带来了, 你看看。”
徐临越瞥了一眼封面, 没有展现出过多兴趣。
“Carol想和你当面聊一聊, 你什么时候有空？”
徐临越低着头，神情专注，把打好的奶泡缓缓倒进马克杯里。
“哟，你这拉花可以啊。”常敏芙挑眉惊喜道。
徐临越把咖啡放到她面前, 委婉地表示了拒绝：“我不懂美妆，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少来这套。”常敏芙端起杯子, “车还是化妆品本质都一样，而且你不懂美妆，难道不懂女人吗？”
徐临越摇摇头，笑着说：“还真不太懂。”
常敏芙放下杯子，严肃语气说：“我都那么和Carol推荐你了，我说你是我见过最creative、enterprising、adroit、determined的人，你总要给我个面子去见见她吧。”
徐临越并不是有意为难她，他也说不清自己在迟疑些什么。
“不会真的吧？”常敏芙眯眼打量他，“你一蹶不振，不会真的是因为August背叛了你吧？”
徐临越脸色骤变：“怎么谣言都传到你那去了？再说我没有一蹶不振，我是韬光养晦。”
常敏芙冷笑了声：“实不相瞒，我以前就怀疑过呢，你跟那兄弟俩凑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多多了。”
徐临越耐不住这架势，妥协道：“行，我会去见Carol的。”
“OK！”常敏芙满意了。
徐临越靠在吧台边上，问她：“干嘛突然要给我介绍工作？”
“Citrus想扩张亚洲市场，要找中国分公司的负责人，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也正好把人情还了。”常敏芙捧着咖啡杯说。
徐临越不解：“什么人情？”
“我爸倒了，我妈一二太太没靠山没朋友，能说得上话的就你姐了，谢谢她帮忙安顿我妈。”
“那你应该去还我姐的人情。”徐临越说。
“就是还你姐的，她天天盼着你回去呢。”常敏芙放下杯子，拎着包站起身，“资料你好好看看，我会和Carol约个时间。”
徐临越留她说：“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男朋友还在车里等我。”常敏芙回头朝他眨了下眼睛，“意大利人，胸肌超大的。”
徐临越忍住想白眼的冲动：“你怎么不叫大胸哥一起上来？”
“那多诡异啊，走啦。”常敏芙扶着墙壁穿上高跟鞋，不忘叮嘱他，“资料记得看！”
徐临越点点头：“知道了。”
Citrus的品牌创始人是上世纪德国的一位化妆师，以“Jede Frau ist Künstlerin， jede Künstlerin hat ihren eigenen Stil. (每个女人都是艺术家，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风格）”为创始理念，旗下的美妆产品加入植物精粹为原料，主打自然科学地追求美丽，在涂抹化妆品的同时也能护肤、养肤。
徐临越翻看着Citrus的发展史和公司架构，脑海中逐渐生出些七七八八的想法。
他把咖啡杯丢进水池里，拿着文件夹坐到办公桌前。
美妆行业对徐临越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好奇心和探究欲的驱动下，他近乎迫切地阅读过资料上的每一行文字。
很久没有这么专注在某一件事上，思维开始活跃运转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徐临越自动屏蔽了一切干扰因素，他甚至感觉不到饥饿和疲惫。
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时窗外的城市已洒满夕阳，徐临越抱着手臂勾起嘴角。
这会是个有趣的挑战。
周五晚上，在常敏芙的安排下，徐临越见到了Carol。
她是Citrus的第一位女高层，几乎将一生都奉献于此，亚洲市场扩张是她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块拼图。
整场饭局，徐临越对自己的薪资和职权范围未表示任何期许，他只有一个要求，总部必须给予技术支持，国内分部要具备独立的生产研发线。
Carol赏识他的野心和抱负，却并没有当场表态。
徐临越也不心急，他的时间很多，等得起。
回家时路过商场，徐临越罕见地逛了一次街。
他走进美妆专柜，店员问他是不是想给女朋友买礼物。
徐临越点点头，面前各式各样的化妆品看得他眼花缭乱。
店员想了解一下他“女朋友”的性格，徐临越随口编：“She is quiet， gentle， freshly college graduated.（她很文静，温柔，刚大学毕业。）”
“Is she Asian girl?（她是亚洲人吗？）”
“Yeah.”徐临越点点头。
店员挑选了几只口红递给他，徐临越拿在手里对比颜色，摇摇头说：“It doesn’t seem very suitable for her.（好像不太适合她。）”
他又用同样的话术逛了接下来的几家门店，和他预期中的一样，这些美妆产品多以欧洲女性为目标消费群体，无论从颜色还是风格上都不能完美匹配亚洲人的审美需求。
Citrus想真正打入中国市场，就必须改换生产模式。
如果Carol只是瞄准这块肉，想从巨大的利益中分一杯羹，那徐临越不愿做这傀儡。
要做，他只做新世界的缔造者。
-
陶婷咬了口手里的雪梨，已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整整三分钟。
“nichtmehrda”昨天发布了一条新微博，图片上是琳琅满目的美妆产品，他配文：花花世界迷人眼。
“周瑶。”
“嗯？”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去买化妆品啊？”
周瑶在涂手指甲，随口答：“变gay了？”
陶婷迷惑地皱眉：“难道不应该是给女朋友买礼物吗？”
“哦，对。”周瑶笑了笑，“这种情况比较有可能。”
陶婷放下手机，咬了口手里的雪梨。
“诶，今天星期几啊？”周瑶突然抬头问。
陶婷答：“星期六啊。”
“那你不是说要陪季老师过生日的吗？怎么还在这？”
陶婷叹了一声气：“本来是要的，但他晚上有什么生日会直播，就只能改天再说了。”
周瑶撇撇嘴：“你这男朋友快赶上半个明星了。在哪里直播啊？我也想看看。”
“已经开始了。”陶婷调高电脑音量键，“那能怎么办呢？这也算他的事业。”
她撑着下巴找到送礼物的地方，往里充了两百块钱。
“谢谢忒嗷桃送的跑车......”
听到沉默后的轻笑声，周瑶投来一个暧昧的眼神：“认出你来了？你俩这是当众**啊？”
“才没有。”陶婷瞪回去，“那蛋糕也陪他吃不了，只能送送礼物凑个热闹了。”
季枫的直播并不露脸，只有声音，他唱了几首歌，回答了些粉丝们的问题。
陶婷洗完澡回来，直播已经进入尾声。
“谢谢你们的支持，大家晚安。”
陶婷退出直播间，刚合上电脑，季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别送礼物啊，平台抽成一半的。”
陶婷笑了笑说：“我就凑凑热闹，没事。”
“你一直在听吗？”季枫问她。
“也没有，刚刚洗澡去了。”
“哦，那你应该没有听到。”季枫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低落。
“你说什么了？”
“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说了三个小时话，你嗓子还行吗？”
“还行，但确实有点累了。”
“那早点休息吧。”陶婷温柔道，“晚安。”
电话挂断，她从耳边拿下手机，问沙发上的周瑶：“你听见季枫后面说什么了吗？”
周瑶回过头：“没，我也没认真听，好像说了句什么永远陪着他。”
陶婷坐到沙发上，打开“禾子风木”的专属超话。
有人发了录屏，她挨个点开听了听，问周瑶：“是这个吗？”
弹幕问他许了什么生日愿望，季枫想了想，回答说：“希望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吧，以后也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好像就是这个。”周瑶问，“怎么了？”
陶婷看着评论区里整齐一致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陷入了沉默。
周瑶反复品味着这两句话，推测说：“对你说的？不会要打算跟你求婚了吧？”
“打住。”陶婷把手机丢到一边，胳膊抱住双腿，“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
“哪里奇怪？”周瑶拿起她的手机，猛吸一口气，“我好像懂你了，不过谁让他说那么模棱两可呢，直接说希望‘她’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不就行了吗？”
陶婷叹气说：“我现在觉得是**了。”
周瑶安慰她：“自信点，怎么说你也是原配。”
陶婷却更加觉得不舒服。
周瑶问：“你是生气他不愿意公开自己有女朋友？”
陶婷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生气他的粉丝？”
“当然不是。”
“那怎么了？”
“我就是一下子有点膈应，觉得他两边都不尊重。”陶婷把下巴磕在膝盖上，“可能是我太小题大做了吧。”
“这么一想确实，女朋友想讨好，粉丝也舍不得得罪。”周瑶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说，“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