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仆们落荒而逃的样子,与他们刚才吟唱时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些人屁滚尿流,号叫着四散逃离他们所崇拜的偶像。

猫并没有尽全力追赶他们,而是漫不经心地踱起步子,朝左右各投去惊鸿一瞥,这个看似轻巧悠然的动作,却伴随着一道道扭曲成奇怪角度的蓝紫色闪电—或者说是某种貌似闪电的能量集束,人体与其相触的瞬间,便立即炸开了花,在转瞬即逝的光芒中分解成一片片黑色的灰烬。

“趁现在!”卡特终于回过了神来,“去拿‘花剑’!人手一把!”

“你疯了吗?!”八木大惊,“你不会是想要和猫开战吧?!明明应该是‘趁现在’上飞机跑路才对吧?!”

卡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晴空级”的体型和动静都不小,一旦猫对猫仆们失去兴趣,随时会掉过头来,只消一个眼神就能将直升机当空打爆。

“我说人手一把!包括你!博士!”他指了指身后的楼梯口,“我们让直升机吸引猫的注意,从陆地上撤退!”

队员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对这个命令不那么确定。

“安兰!你和付国英在顶楼殿后!其他人立即下楼!快!”卡特推了一下机枪手的肩膀:“执行命令!你在愣着干什么啊?!”

“……是!”

与此同时,猫跳到了操场边缘,用前肢抓住了一名试图逃跑的猫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人的女同伴没有选择趁机逃跑,而是就地“鸭子坐”,冲着猫摇头晃脑,像是在施展什么奇怪的咒法。猫确实对这个怪异的行为有了反应,但明显是充满了厌恶—它反手就是一记横扫,将女人拍在十米开外的围墙上,浆液四溅,就像是一颗丢在石头上的臭鸡蛋。

被猫抓着的人见此,发狂般地挣扎大喊,猫扭过头来,将其举到面前,狠狠瞪了一眼,这位猫仆突然收声,嘴巴微微张开,目光呆滞,再也不动了。

“猫在‘凝望’时没有办法‘脱离’!”八木指着猫瘦长的背影,吐沫横飞地大喊道,“你们真要杀猫的话,就现在!赶紧动手!”

不只是卡特,就连“晴空级”直升机的人工智能都意识到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它猛地收回速降索,一边爬升一边用转轮机炮对猫扫射。猫确实没有“脱离”成闪电,它维持着原本的形态,在第一颗炮弹击中之前便侧滚闪开,起身时又弹跳着前后翻转,再次面向办公楼。

在同一个瞬间,安兰扛在肩上的发射筒将一枚“花剑”射向了它,导弹的速度很慢,不规则地打着圈儿,同时还像烟花般地四面蹿火,发出噼里啪啦的怪响。然而猫只看了它一眼,并没有产生太大兴趣,反倒是那正在迅速爬升、试图抢占有利位置的直升机,让它咬牙切齿,发出恶狠狠的哼声。

导弹的锁定系统发现目标并没有上钩,便突然加速,弹头的战斗部也炸裂开来,喷吐出数以十计的微型智能弹药,它们如天女散花般展开,又从不同的角度收束,一并射向猫。

猫不躲不闪,不退不让,在它周围凝结的电花迎着弹雨而上,将炮弹淹没之后又分成两股,一股刺向天空,击中了“晴空级”的正面,半个机身被瞬间击穿,熔化的金属液粒四散飞溅,像金黄色的暴雨般坠下。安兰躲闪不及,被其中一粒沾到了军服的袖上,顿时燃起了青烟,她慌忙丢弃发射筒,想要挣脱军服。另一股闪电恰在此时落到了顶楼的边角,猫于其中现身,与近在咫尺的安兰四目相接。

安兰一时没能理解眼前的状况,呆愣在原地足足有三秒钟,而在另一边扛着“花剑”瞄准的付国英也不好开火,只能心急地大喊:“不要看它!不要看猫!”

这歇斯底里的狂吼之后,安静了十来秒钟,紧接着便是“花剑”发射的轰鸣。已经跑到地面的欣怡忍不住抬头望向顶楼,正好看见“晴空级”直升机拖着浓烟坠落,一头扎进了河道,霎时火光四起。

“不要停!”卡特推了她一下,“付国英是个凝望者,不会有事的!”

欣怡知道他在说谎,卡特也知道她知道自己在说谎,但是两人还是冲对方点了点头,朝塌了个缺口的围墙跑去—之前的猫仆们正是从这里逃跑。到那里的直线距离最多也就五十米,但为了确保这五十米万无一失,卡特扭头冲着天空发射了一枚珍贵的“花剑”,希望它能够引起猫足够多的兴趣,而不注意这边。

欣怡护着八木博士,正准备跨过围墙缺口时,下意识地回首观望,却发现猫已经不声不响地来到了身后,就蹲在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操场跑道上。

“它!它怎么会……”

欣怡当然知道“怎么会”—它是猫,即便不使用“脱离”,它也能够凭借着远超人类想象的运动能力,轻而易举地从办公楼上一跃而下,然后利用脚上的肉垫,悄无声息地靠近。

“别!别看它!”八木扭过头去,蜷缩在墙边:“它要‘凝望’了!闭上眼睛!”

欣怡从来没有想过,猫的巨爪竟然会是如此柔软,那细腻的绒毛轻轻抚过她的侧脸,就像是初夏的雨雾。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虽然人类还无法解释被称为“凝望”的现象,但这毫无疑问是猫最令人生畏的能力—凡是被它们在近距离“瞪过”的受害者,绝大多数都会变成失去心智的活死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猫偶尔会“大发善心”把这些可怜虫吃掉或者弄碎,但更常见的是将他们留在原地,就像在炫耀某种战利品。

欣怡没有闭上双眼,而是直视着看向她的一对巨瞳,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绝美之物,仿佛闪耀着极光的夜空。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涌上脑海,她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整个人越来越轻,周围的世界也越来越亮,最终,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完全淹没在了蓝紫色的眩光之中。

伴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欣怡猛地睁开了双眼,她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正好握到了八木伸来的手,但还没来得及发问,又被对方捂住了嘴巴。

“嘘!嘘!”博士咬紧牙根,声音像是从唇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小点声!那些猫仆!还在周围找我们呢!”他指了指头顶。欣怡顺着望过去,看到只剩下一片昏黄余光的天空—她正躺在断垣残壁之中,被大楼所投下的一片阴影所笼罩。

“猫呢?它走了吗?!”她左右张望,刚想要松一口气,突然又意识到天色已晚,赶忙抬手看表,大惊失色,“已……已经是六点半了?!”

“是……”八木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最多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天黑了。”

“就这样猫仆还没走?!他们都不怕猫的吗?”

“怕,而且看来猫也不会怜悯他们—”八木叹了口气,“所以啊,他们是真的想要你呢。”

“他们想要的是我姐!是我姐欣扬!”欣怡又气恼又无奈,“我的命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什么‘屠猫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

八木微微后仰,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欣怡,掏出手机打开正面摄像头,送到女孩脸前:“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画面中的脸带着斑斑污迹,额头还有一点擦伤,原本齐整的短发也是一片凌乱,看起来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空难……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另一个特征更显眼—欣怡的瞳孔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左紫右蓝,像极了一只波斯猫。

欣怡只惊讶了很短暂的几秒钟,她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她在猫的直视下幸存了下来,成了万里挑一的“凝望者”。

“呵……”欣怡一声苦笑,“这也太讽刺了……”

“讽刺?为什么?”

“姐姐常跟我说,如果她是‘凝望者’的话,就能消灭更多的猫,救下更多的人……”

“只有在被‘凝望’之后才能知道一个人是否能够成为凝望者,”八木摇摇头,“你姐也不例外,哪怕她是这个世界上杀猫最多的英雄,哪怕她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欣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你之前说拿我做宣传材料,就是因为我是欣扬的双胞胎妹妹吧?”

“不然呢?你以为UNDO把你当成普通的大头兵?”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就是按命令去做事……”

“欣扬是与猫对抗的象征,失去她对人类的损失非常大,为了弥补,肯定需要培养替代品来鼓舞士气。”

“替代品?可我比我姐差得也太远了,我从小就……”

“别想太多,”八木摆摆手,“现在UNDO需要的只是花瓶而已,到时恐怕也就是让你拍拍视频,表表态什么的,如果你姐被确认为阵亡,恐怕还得需要你来主持追悼会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扶了一下眼镜,干咳了一声,“……抱歉,我只是打个比方。”

“不,也许她……”欣怡咽了咽口水,“算了,没什么……”

在八木的搀扶下,她慢慢起身,发现脚边竟然还放着一支“花剑”导弹发射筒。

“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欣怡拉住发射筒的束带,扛在肩上,“队长他们人呢?”

“说来话长,我也不想说了,反正现在他们生死未卜,你啊,就剩下我了,天马上就要黑了,还有不怕死的邪教徒在外面徘徊,而我们离撤离点B……”八木朝不远处的路口比了比,“鬼知道还有多远,少说五千米吧。”

欣怡打开腕装电脑,想要确定一下路线,此时,一颗蓝色的信号弹从市中心的位置腾空而起,悬挂在即将入夜的苍穹中,久久不落。

“天黑警报,是前哨基地发的信号弹……”八木叹了口气,“至少他们没事,太好了……”

欣怡很快便在地图上选定了路线。正常情况下,天色至此已经不适合在户外行动,必须赶紧找个不透光的地方躲好。猫的五感远远超过人类,甚至不逊于救灾用的专业探测仪器,而晚上夜深人静,一丁点光亮或者异响都有可能引起“它们的兴趣”,招来灭顶之灾。

好在她与博士两人身体上都没有什么伤,体力也还算充沛,即使分别背着旅行包和导弹,也还能小跑着走街串巷。

在跨过一截废水泥管时,八木险些被绊倒,十分狼狈地扑在了欣怡背上。

“喂!看着点路啊!”

“我哪里能看得有你清楚……”博士不悦地咕囔着,“你都是凝望者了。”

欣怡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拥有了平日所不敢想象的视力—明明是暮色凝重的街区,对现在的她而言却宛如白昼,她摸出夜视仪,递给八木:“你用这个吧。”

“天还没完全黑呢,先省点电。”

由于身处大都市的关系,“天完全黑下来”的速度比预计中要快得多。在前行的路上,偶尔也能见到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影,但看起来都不像是猫仆。陆陆续续,又有几颗蓝色的信号弹在不同方向升起,有近有远,显然不光是UNDO,云林市的所有派系都在发出警告,提防即将到来的夜幕。

“来不及了,实在不行,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蹲着吧……”八木提议道,“等明天天一亮,咱们立即动身。”

“炮艇只会等到午夜十二点……”欣怡一口回绝,“而且我们人生地不熟,也许明天一早人家就埋伏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往里跳。”她拉住博士的手腕,“来!猫仆可能还在后面追呢!”

低沉的轰鸣在市区各处时不时响起,仿佛平地起了惊雷,偶尔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蓝光。猫们降临于世,开始在暗夜中游**,寻找每一个它们“感兴趣”的目标,玩弄、杀戮或仅仅只是观察,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接近一个十字路口时,欣怡突然抬臂将八木挡在了身后:“小心!”

博士赶忙躲到一个垃圾箱后面,透过夜视仪观察了几秒,什么也没发现,但当欣怡也蹲到他身边时,十字路口的一端出现了一头巨兽的轮廓,而后,在另一端,出现了第二头。博士无法看清它们的形状和颜色,但能听到从它们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

两只猫在十字路口中间转着圈,互相试探了几秒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地撕打起来,它们并没有遁入闪电,而是像在**期中争夺配偶的普通若猫一样,完全依靠自己的身体扭成一团……但即便如此,它们闹出的动静还是十分惊人,哪怕只是那两条看起来最纤细柔弱的尾巴,轻轻一摆便将路灯杆拦腰扫折,整个儿拔离了地面。

“看,那边,”欣怡指向一座小楼,轻声道,“楼顶。”

八木正奇怪她为什么不去关注“两只猫打架”这么难得一见的绝景,却发现楼顶有白光闪过。其中一只猫也注意到了,它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又回去和同类激战。

“是什么?看不清楚啊。”

“有个人在拍照,还用了闪光灯……”欣怡有些紧张,“会是猫仆吗?”

“可能吧,还有谁会疯到在大半夜出来拍猫……”

说话间,又有一道蓝紫色的闪电穿街而过,划向两人身后,虽然被建筑物阻挡看不到落点,但毫无疑问那是另一头猫。

“该死……它应该是被打架吸引过来的……”八木慌了神,“前后都是猫!没有退路了!”

欣怡指了指身旁不远处的旋转门,博士有些犹豫地摆摆手,但那两头正在搏斗的猫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新来者,也停止了动作,朝街这边望了过来。以猫的嗅觉,藏在路边并没有任何意义,无奈之下,八木只得跟着欣怡穿过旋转门,入室躲避。

这里面的装潢十分气派,带有包厢,看起来应该是某种SPA(17)会所之类的休闲中心。陈设与家具都还算完好,但显然是被搜刮过好几轮了,连一块肥皂、一条毛巾都没给留下。

楼外传来了巨兽扭打的声音,而且这次还夹杂了闪电的轰鸣—看来战斗升级了,彼此不服的猫们开始了真正的以死相搏。为了尽可能不被波及,在欣怡的示意下,两人小心地爬到三楼,从阳台向外观望。

八木一开始还有些胆怯,但很快就被交织的闪电、飞溅的血肉和刺耳的尖啸所吸引,看得越来越痴迷、投入,半个人都探了出去,被欣怡用力拉住,拖了回来。

“小心!别被猫看到了!”

“我的团队不在这里,真可惜啊……”八木不无遗憾地道,“以前我们只是从视频里看过猫打架的样子,如果能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他脸上现出会心的笑容,“指不定还能研究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呢……”

“那个……博士,您到底研究的是什么呀?”

八木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缩回身体,靠墙坐下,抬手指了指天空:“你看到夜空了吗?”

“嗯?”

“我小时候,它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一到晚上,整个天空都弥散着蓝紫色的极光,一整夜都不会消退……”

“是因为……‘悖论事件’的关系吧?”

八木点点头:“……绝对是令人迷醉的美景,无数次,我想要在那样的星空下撒欢奔跑,但是父母却说,外面有猫,太危险了。”

“所以你恨猫?”

“所以我想知道,猫为什么会毁灭世界—它们是怎么从一种可爱、友善、迷人的小动物,变成现在这种……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八木看向欣怡,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研究的领域,是猫的起源。”

“猫的起源,不就是……‘悖论事件’吗?”

“‘悖论号’空间站坠落的同时,引发了全球规模的电磁风暴,而设在云林市的指挥中心和研究机构更是被彻底摧毁,大量实验资料遗失……再加上猫的肆虐,人们根本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获知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能确定空间站的实验内容。于是各种猜测都出来了,有人说空间站中在进行生物实验,从那里泄露的病毒引发了猫的变异;有人说是空间站遭到了外星人的袭击,猫是它们的生物兵器;极端分子嘛,则认为这是神罚天谴……类似的歪理邪说吧,无所谓了……”

楼外的战斗听起来愈演愈烈,好像有更多的猫加入了进来,其中一头发出了垂死挣扎般的惨叫,继而是响彻云霄的雷鸣。按照经验,它应该是死了,在高温中沸腾着化为灰烬,只留下些许残渣。

“那您的研究成果呢?猫的起源是?”

八木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没有结论……不过,2043年的整个9月,‘悖论号’空间站都在进行一项旨在揭示宇宙结构的高能物理实验,如果这个实验成功,我们就能够拥有窥探其他维度的手段。我相信他们成功了,因为空间站在远地轨道打开了一个小缺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种东西,通过这个小缺口闯了进来。”

“它们就是……猫?”

八木摇了摇头,答非所问:“你知道吗?在古埃及,猫被当作圣物来崇拜,人们认为猫是可以在人间与冥界自由往来的使者。直到21世纪,都还有许多人相信,猫拥有通灵的能力。而关于猫的传说更是千奇百怪—什么有九条命啊,能带来财气啊,驱邪避祸啊……”

“这些都是迷信吧?和您的研究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那些不是迷信呢?”八木突然显得分外认真,“也许人们说的是真相,猫确实是这个星球上最为特殊的生物呢?它们被更高级的存在选中,成为承纳其灵魂的载体,最终征服了一切、拥有了一切,化身成真正的圣物,乃至神明……”

“这我不能苟同,博士,猫再怎么强大,也只是没有智慧的畜生,人类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消灭它们的办法!”

“嗯……”八木撇了撇嘴,“上一次听到这种话时,我还在东京上学,现在,UNDO的大本营已经转移到澳大利亚了吧?”

“……新西兰。”

“很好,一步到位了……”博士苦笑一声,又点了点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只要不放弃,一切就还有希望,这是个没法证伪的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欣怡刚准备说点什么,但目光越过博士肩膀的瞬间,突然又闭紧了嘴巴,迟疑了几秒。她看到在对面的楼顶上,有一个套着黑色披风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矗立着,似乎正看向自己。不太确定那是个活人还是尊雕像,或者塑料模特之类的东西—她还不能完全适应现在的“凝望者”视觉,就如同是隔着一层纱布在看电影。

“那是……”

话音未落,那身影突然晃了一下,眨眼就不见了,这让欣怡打了个激灵,赶忙缩到八木身边,好半天才开口惊叹:“糟了!”

猫依然在搏斗,只是声音听起来已经是相当遥远,至少也隔了一条街。如果说周围潜伏着猫仆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们杀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紧张而产生的幻觉,欣怡听见楼下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她上下摸索了一番,身上只找到一把手枪和一柄匕首。

“不妙啊……”欣怡小心地朝阳台外又望了一眼,发现街道上竟然有几个人在跑—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形来看,他们全都穿着带兜帽的披风。

“是猫仆!”欣怡哭丧着脸,“猫仆还在找我们!”

“别慌,稳住!”八木用双手按住手枪,“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动静太大,可能会把猫引过来的!”

“没用了,已经结束啦……这枪只有一个弹夹,只有八发子弹……”欣怡摇摇头,“我听到他们在上楼了,好多个人……我一个人不可能挡住他们的。”

眼看对方的情绪越发沮丧,八木赶忙安慰:“别啊……我也能帮忙的嘛!”他拍拍胸口,“我学过剑术的!而且是高手!”

“剑术?啥玩意儿?”

“居合你懂吗?”八木做了个削人脑袋的动作,“一刀一个小朋友的那种!”

“那……也行,正好冷兵器的声音小,不会引起猫的兴趣……你的剑呢?”

八木愣了一下:“呃,没带。”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这让欣怡彻底心灰意冷,她苦笑了一声,继而脸色坚毅地点了点头,用手枪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哎哎?!你这是在干吗?!”

欣怡大义凛然:“猫仆要的是我,等我死后,你就投降,就说可以用你去跟UNDO换取物资和武器弹药,他们应该不会伤你。”

“刚刚不是才说不要放弃的吗?!”八木说着就要去抓手枪,“你现在却要自杀?!”

“不能让他们得逞!”欣怡激动地道,“他们都要把我献祭给猫了,还要让我受孕!我这还能不自杀?!”

“别啊!别想不开呀!”八木与她争抢起来,“只要没死!没死!坚持下去就有希望啊!”

“说得轻巧!”欣怡急得都要哭出来,“受孕的又不是你!放手啦!”

忽然,从阳台上方翻下来一个披风怪人,优雅地落在两人身后:“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她单手叉腰,声线甚至比那窈窕的身形还要轻盈,“如果你们刚才是在讨论能不能通过自然繁衍的方式来获得‘凝望者’的话,那答案恐怕只能让二位失望了。”

犹豫的瞬间,欣怡的手枪被八木抢了过去,但博士犹豫了一下,又意识到自己并不会用枪,赶忙又塞回给欣怡。

“我试过了……”怪人单手叉腰,笑道,“没用的。”

“你!”欣怡本能地举枪瞄准,“你你你!是邪教徒吗?!”

“邪教徒?”对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哦,你说那群叶公好“喵”的猫仆吧……这帮人晚上都不敢出来溜达,还敢说自己爱猫呢。”

“那……”欣怡与博士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揭开兜帽,露出一张俏丽的鹅蛋脸,然而一条细长的伤疤贯穿鼻梁,最近处离异色的双瞳只有不到两厘米。

“通常,外面的人叫我们‘逗猫帮’。”

欣怡当然听说过“逗猫帮”—虽然这些“勇者”的视频与照片,按UNDO官方的规矩都算是“违禁品”,但还是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被当成来自“陷落区”的第一手资料而广为流传。

他们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群人— 一群不愿意在夜晚向猫臣服的人。他们并没有精良的装备与武器,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灵巧、技术与经验。好在他们的目标也并非杀死或者驱逐猫,而是在不被猫逮住的情况下,尽可能久地同它们周旋。

起先,传出来的视频看起来都颇有些“尴尬”—脸色凝重的愣头青们,穿着黑咕隆咚的衣物,蹲在窨井盖或是排污口的边上,用烟火和灯光将猫引来,然后对着镜头先是一番豪言壮语,再拼命逃窜,躲进对猫而言过于狭小的犄角旮旯里,十分狼狈,却也是相当刺激给劲。

所谓“高手在人间,失手在阴间”,无数人惨死在一个个“逗猫”的夜晚里。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身手也不断精进,生还率大大提高,甚至开始玩起了花活儿,比如在逃跑前,给猫跳一段钢管舞,说一段Bbox(18)什么的。

此时,另外两位“逗猫帮”成员也在欣怡面前退下了兜帽,正如传闻中那样,他们都拥有异色的双瞳—随着猫不断袭击人类,“凝望者”的数量自然也越来越多,“适者生存”之下,现在“逗猫”的视频里,已经很难看到普通人类的身影了。

“哟,你是在最近才被‘凝望’的吧?”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叔蹲下身来,盯着欣怡仔细看了几秒,“瞳孔的颜色还很浅呢……”

欣怡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是……是今天才变的……”

“等等!”另一位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小凝望者见到欣怡的容貌,突然惊叫起来,“你是!是欣扬啊!那个UNDO的英雄!”

“谁?”

年轻的凝望者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海报,递到同伴手里:“屠猫者欣扬!”

海报上的少女英姿飒爽,手中握着宝剑,脚下踩着猫头,身后弥散着天神下凡般的金光,配着两行刚毅的楷体大字“和我们一起,为未来而战”“不要怕猫,人类必胜”,气势如虹。

海报在几位凝望者手里传阅着,他们再看向欣怡时,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崇敬中似乎还夹杂着点羡慕,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欣怡感到拘谨与羞愧。

“其实我,我是……”

欣怡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八木摁住了胳膊,赶紧抢过话道:

“其实欣扬和我是在赶时间,她今天来执行秘密任务,但遇到猫仆的袭击,和UNDO的人走散了。”

“赶时间?”最初露脸的女子笑道,“这大晚上的,外面到处都是猫,你们要赶去哪儿啊?”

“江边!人民公园后面的游艇码头那里!”八木激动地道,“你们逗猫帮,一定有什么地下通道之类的吧?能给我们指条路吗?UNDO大大有赏!”

女子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盯着欣怡看了几秒:“……倒是不远,但很遗憾,我们没有发现穿过公园的地下通道,而且那里缺少掩护,遇到猫基本上是九死一生,你们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走吧。”

“明天早上的话……”欣怡面露难色,“恐怕就来不及了,UNDO的船只等到午夜十二点,没赶上的话,我们就被困在这儿了……”

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大叔:“怎么说?老八?”

“这姑娘是屠猫者欣扬啊……”被称为“老八”的大叔搓了搓自己的胡子,“那还用想吗?当然得帮忙咯。”

“她可是活着的传奇!是人类的希望!是勇气的赞歌!”掏出海报的小年轻显然最为激动,挥舞双拳,“我们这辈子!能有多少机会与这样的英雄合作啊?!”

“嗯……”面带伤疤的女子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欣扬?我可以帮你们穿过人民公园,但有一个要求。”

欣怡有种不好的预感:“请……请说。”

女子从腰包中摸出了摄像头,笑而不语。

废弃的医院与人民公园只有一街之隔,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条街便是人间与阴间的边界。这条边界的南边,是钢筋水泥组成的都市丛林,撞见猫时,人类可以在大大小小的建筑物中穿行,辗转腾挪;而这条边界的北边,是占地面积55公顷的林荫绿地,无人照料的花草树木在几十年中兀自生长,把这里变成了一座小型的原始森林,普通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遇到猫,躲藏与逃跑都没有意义,除非它们失去兴趣,否则必死无疑。

站在医院楼顶的欣怡放下望远镜,她看到树林中有不止一只巨兽的轮廓在漫步……即便没有过“逗猫”的经历,仅仅是凭借UNDO所传授的作战经验,她也知道要穿过这座“人民公园”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看……还是等天亮以后想办法返回UNDO基地好了,”她有些畏惧地对八木道,“说不定过几天还会派人来接我们……”

“不必担心,”疤面女安慰道,“我们会负责引开猫,你们只管按指定路线行进就好了。”

“引开猫?在这种地形里?”八木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很危险,但并非不可能……现在的观众老爷们越来越挑了,各地的逗猫帮也都在尝试更刺激的表演。”疤面女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小群人,“老八和他的弟兄们已经在人民公园里摸过好几次底了,目前为止也只有两个人遇害,问题不大。”

两个人遇害还只是“问题不大”—这轻描淡写的说辞反而让欣怡不安起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八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胳膊:“这位呢,就是我们今天的摄像师了,阿发,”老八指了指走到两人面前的另一位逗猫帮成员,“他是精锐中的精锐,最棒中的最棒,就像是你在UNDO中那样。”

阿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手,将调校好的摄像头套在额上,又拉起了兜帽:“来,看这边,”他的嗓音也是不冷不热,“准备—可以开始了。”

就在欣怡还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时,老八已经朝镜头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各位看官老爷大家好!我是‘云林老八’,你们最牛的逗猫人!”

欣怡怯生生地问道:“这是……是直播吗?”

“不是,放心,想说啥都行……”老八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今天我老八啊,要给大家来点没见过的—看看这是谁!”他按住欣怡的肩膀,把她轻轻往前一推,“跟大家打个招呼!”

“呃……”欣怡尴尬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嗨。”

“没错!UNDO的欣扬!屠猫者本人!”老八用力拍了拍挂在欣怡背上的导弹发射筒,“看看这东西!货真价实的‘花剑’导弹!UNDO正品!就在这儿!就在今天!就在你们面前!请问,欣扬小姐,您今天来云林市是要干吗?是要猎猫吗?”

欣怡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没法子,之前已经答应过疤面女,要给云林市这儿的逗猫帮打广告了:“我……我奉命执行任务,护送这位八木博士,前往人民公园的游艇码头。但由于遭到袭击,我与队伍失散,天也黑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与云林市的逗猫帮合作……”

“听到没有!各位!听到没有啊!”老八激动得直捶胸口,“UNDO的英雄!求着我们逗猫帮办事呢!”

“我才没……”欣怡刚要争辩,被身后的八木博士掐了一下小臂,“哎哟!”

“以前天天都有号称要与UNDO合作的人,基本上呢,都是些带节奏的啊,”老八的表演多少有点浮夸,“但是,今天,我老八,就要给你们玩点真实的!我今天就是要和世界上最牛的女人一起—穿—越—人—民—公—园—”。

这一番鼓噪,让逗猫帮的“弟兄们”群情激奋,像一锅钢水那样沸腾起来,声音大得让人担心会不会把猫给直接引过来。而欣怡也明白,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医院,跨过无人的街道,来到公园门口。疤面女抬臂挡住欣怡,示意她站定;而以“老八”为首的六名逗猫帮弟兄,互相击掌,戴好兜帽,用一句“不要怕猫”作为临别赠言,四散钻进了幽暗的丛林。

“别急,”摄像师阿发冷冷地小声道,“等他们信号。”

整整十分钟,四人站在原地,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树海,一言不发,只有若隐若现的虫鸣在耳边回**……对欣怡而言,这绝对是人生中最为漫长的十分钟—她感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直至两发红色的烟火拔地而起— 一近一远,一左一右,她才猛吸一口大气,如梦方醒。

“前进!”疤面女朝前方用力一比,“记住!跟紧我!就算我在冲向猫,你们也必须跟上!”

刚听到这话时,欣怡还有些担心,以为自己很难跟上对方的速度,然而她很快就发现真正令人惊叹的,是此女的身法—她在各式各样的植被之间游移,利用每一个不规则的轮廓潜藏自己,无论是杂乱的灌木、繁茂的大树,还是五彩的花丛,她总能找到最完美的姿态和位置与之适配。她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而更像是一个影子,一个如流水般游动的影子。

森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雷鸣,大群的飞鸟被惊起,四散纷飞,而后是猫的仰天长啸,凄厉中带着怒意。

“那是……猫吗?”欣怡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从没听过这么可怕的猫吠……”

“连你都没听过吗?哼哼……”疤面女不禁有些得意,“我们管它叫‘公主’,是云林市的王者,经常来人民公园这边暴打其他猫……”她望着远方跃动的蓝紫色电光,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有机会的话,你真应该看看,它真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在另一个方向上,树木被斩断的脆响此起彼伏,似乎是有一只猫正在追逐猎物……或者是在玩耍,对它而言,这两者可能并没有多大区别,所以也能听到从它嗓子眼里喷涌而出的嘶吼声中,带着亢奋与愉悦。

“应该是与老八撞上了……别担心,他上道得很,不会有事。”

疤面女的语气并非十分笃定,听起来就像是在自我安慰。她带着欣怡和博士在林间穿行,而负责摄影的阿发紧随其后,四人就像是在农田中躲避天敌的小蛇,从不选择直线一往无前,而是蜿蜒缓进,走走停停,有时涉水而过,有时又避池绕行。

欣怡对这种怪异的选择多少有些疑惑,不过想来必有其道理—也许是为了寻找更快的捷径,也许是为了不惊扰猫的栖息地。总之,此时此地,除了相信“专业人员”的判断,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在经过一棵小树时,欣怡被什么东西绊到,打了个趔趄,撞到了树干,趴伏在枝头的虎纹若猫突然起身,弓着背对她“哈”了一下,欣怡被这没礼貌的小东西吓了一跳,也反过来冲它做了个鬼脸。

“等下!”阿发唤住另外三人,“老大!看这若猫!”

在疤面女扭过头来的同时,那若猫坠下树梢,掉到八木脚边,它在地上打着滚儿,发出有节奏的鸣叫。

“它!”博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它它它!”

欣怡打了个冷战,本能地掏出手枪,对准若猫,却被疤面女一把摁下:“别!交给我们!”

她冲阿发使了个眼色,这摄像师也不犹豫,箭步上前,俯身拎住若猫的尾巴,用力甩向半空,待其落下的瞬间上去就是一个大脚,那升变中的若猫一边旋转一边膨胀,就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落进了大约二十米外的树丛。

“快跑!”

欣怡跟着疤面女夺路狂奔,再也不管什么路线什么隐蔽的,笔直地一口气冲了可能有四五百米,直到一座几乎被藤蔓完全包裹的小凉亭前戛然停步。疤面女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事后,才和其他人一起大口地喘起气来。

“你……”疤面女指了一下欣怡背后的导弹发射筒:“你……还带着……‘花剑’呢?”

“我是军人……UNDO规定……不能擅自丢弃……作战装备……”

“呵,真不愧是楷模……”这话听着多少有些阴阳怪气,疤面女站起身来,朝前方的树丛指了指,“前面就是游艇码头了,你们UNDO的船在哪儿呢?”

“这里是‘陷落区’,还是晚上,”八木解释道,“炮艇不可能长时间停在水边的……”

“那总不能打信号弹吧?”不知何时,疤面女已经蹲在了凉亭的顶上,“刚才那小家伙现在肯定已经变异成猫了,你们不会想再把它引回来吧?别忘了,咱们刚刚才踢过它的屁股……”

“那不叫‘变异’,”八木认真地更正道,“术语是叫‘升变’,用来形容被更高阶的存在选中并获得恩宠,非常贴切。”

“呵,”疤面女翻了个白眼,“你天天就在研究这个?术语?”

“术语很重要,它可以为人灌输正确的概念,”博士不依不饶,“这就跟行军打仗一样,必须使用规范的流程、正确的代号、保密的通讯……总之,必须按规定做事,懂吗?不然就乱套了。”

这段话让欣怡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挂在脖根处的通讯器,试探似的呼叫了两声,然而回应她的就只有微微的电噪声。

“别试了,没用的,在‘陷落区’,夜间的通讯距离不会超过一千米,炮艇按规定应该停在江中央,那至少也得有……”八木正要继续解释,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欣怡,是你吗?!”虽然依旧伴随着电噪声,但这明显是卡特中尉在喊话,“请回话!”

欣怡有些心虚地扭头看了一眼疤面女,对方正警惕地四下张望,看来她并没有听清卡特刚才呼喊的是“欣怡”这个名字。

“……是,我和八木博士在一起,在人民公园里面。”

“非常好……现在,到二号撤离点这里来,你们应该很近了。”

“别急!”八木突然插话道,“说不定有猫躲在游艇码头里,我们先过去确认一下,你们再开船来汇合。”

“……我们整晚都在码头等你们,并没有猫靠近。”

疤面女一声苦笑,看向欣怡:“看来,你真的很重要呢……”

“重要的是我,我可不能死!”八木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这儿的研究关系到人类的未来,懂吗?”

于是四人继续向码头前进,然而才走出不到十米,疤面女就突然半跪在地,后面的跟随者们也有样学样。

“看到了吗?树丛里面。”

欣怡定睛细看,枝叶确实在晃动,但很难说清是不是被风吹的:“是……是猫吗?”

“虎纹猫—”摄像师阿发冷冷地应道,“应该就是刚才那只,来得还真快啊。”

欣怡仰着脖子又瞄了几眼,确定没有看到什么“虎纹猫”:“它……是来寻仇的吗?”

“也许吧,猫很随性,做什么都不稀奇—”疤面女斜了一眼身后:“它可能是爱上你的脚臭味了,阿发。”

阿发一语不发地摘下头上的摄像头,递给八木:“好说,我去引开它。”

“在开阔地挑衅猫太危险了……”疤面女略作思索:“这样,你找个方便脱身的地方,想办法拖住它就行,我带欣扬他们稍微绕一下路。”

“绕路……”阿发一愣,“你……难道是要走祭坛那边?”

“别担心,这都大半夜了,猫仆早跑光了。”

再次听到“猫仆”这个词时,欣怡皱紧了眉头,用唇语吐出了“又是他们”四个字,很是愤恨。

如果说整个“人民公园”都充满了原始与蛮荒的风情,那么在靠近“祭坛”时,欣怡又重新感受到了属于“文明”的气息—树枝上挂满了“空瓶”,塑料的、玻璃的,各式各样,里面全都藏有一张便签,隐隐约约写着字;灌木丛中堆放着无数纸花圈,全都编成了看起来像是“猫头”的形状,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有些明显已经被放在这里好几年了。

“这些都是……猫仆的手笔?”

疤面女斜了欣怡一眼:“不全是……除了他们以外,云林市还有一些视猫为神明的正常人,他们也一样会在祭坛这里向猫祈祷……当然,得是在白天。”

在树丛更深处,是一小片圆形的开阔地,草坪明显被人精心修整过,完全不像外面那般胡乱地自然生长。开阔地的正中央,是一座手工搭建的木架子,它像一座土著人的神龛,供奉着一块……一块电热水器状的圆柱形物体。

“嗯?那是什么东西?”身为学者的本能让八木放慢了脚步,“猫仆们不是应该供奉猫的骨头牙齿之类东西才对吗?”

“鬼知道是什么?也没人在乎……哦!”疤面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提醒你们一下,‘凝望者’不能碰它。”

“凝望者……什么?”

“不能碰它,否则会直接把猫召唤过来。”

“召唤?”八木突然有了兴趣,“是像施展法术的那种‘召唤’?”

“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疤面女耸耸肩,“一开始我们也没把猫仆的警告当回事,但确实是,怎么说呢,把猫给召唤来了。”

“也就是说……”欣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了,“我现在是‘凝望者’了,只要碰一下那个东西,猫就会出现?这么玄乎的吗?”

“千万别碰,姐们,百试百灵,我这儿都死了三个人了,猫追着他们猛打,就像有仇一样……喂!你去哪儿?”

只顾着和欣怡说话的疤面女,没来得及拉住八木博士,这人小跑着冲到“神龛”中央,半跪在地,轻轻掸开“热水器”表面的灰尘,轻轻默读着上面的字母与编号。

“你是聋子吗?”疤面女怒气冲冲地掐住博士的后颈,“跟你说了别乱碰!”

“唉唉唉!放手放手……我又不是‘凝望者’!”

“我们答应过猫仆不乱碰,就是不乱碰—”疤面女强行把博士拉了起来,“我们也不想惹恼那帮疯子,懂吗?!”

“这个东西!”八木一边挣扎一边指着神龛,“让我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疤面女叹了口气,松开手,任由他再次扑向了圆柱体。

“不会错的!”不光是声音,八木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这个……这个是……是‘悖论号’空间站上的重粒子传导器!天哪!我来云林市快三年了,怎么才发现它!”

“那说明你应该多出来走走……别老是蹲在基地里。”疤面女不以为然地道,“而且,‘悖论号’足有八百吨重,零件散得到处都是,UNDO这些年应该搜集到了不少吧。”

“……嗯,你懂的还挺多嘛。”

疤面女苦笑着撸起袖口,向博士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文身—UNDO海军陆战队。

“你是……”八木把“你是个逃兵”这句话给咽了回去,“……总之吧,这不是一般的零件,它是实验的核心部件,明白吗?是解开‘悖论事件’真相的一块拼图!也许是人类找到的第一块拼图!”

“我很了解你们这些学者的套路,”疤面女没好气地摇摇头,“把什么东西都夸大其词,你们要是真顶用,这么多年,早该研究出克制猫的办法来了。”

“这次是真的不一样!你刚才不是说‘凝望者’接触这个物体时,会把猫招过来吗?这正好验证了娜芙兰教授的假说!猫只是投影!你明白吗?!”

“猫什么?猫是投影?大叔你这思维是不是也太跳跃了一点?”

“你不明白,按照娜芙兰教授的理论,‘凝望者’本身就是猫的一部分,是在……哎呀,这里面的逻辑关系太复杂了,以你的学识我可能很难解释清楚……”八木摇了摇手指,“反正!你只需要明白,这个发现可能会改变我们的命运就行了!”

博士激动得手舞足蹈,嗓门也越来越大,一时间连疤面女也忘记了身处的险境,反而被对方的狂喜所感染,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松懈可能会致命,然而一切还是太迟了—

一条分叉的长舌从树丛中射出,贯穿了八木博士的腹腔,将他高高挑起后,又猛地甩在了地上。

一头猫于阴影中现身。即便是没有多少与猫打交道经验的欣怡,也能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一头普通的猫。

光滑如镜的皮毛上,长满了黑白相间的条纹,下巴和耳尖挂着密集而艳丽的翮羽,纤细瘦长的身躯,却有着线条分明的肌肉,全然是一个力量与优雅的完美结合体。

“这就是……”

疤面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嗯,是‘公主’。”

猫对这边的两个女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它扫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博士,然后慢悠悠地踱向神龛,用舌头轻轻舔舐着所谓的“重粒子传导器”。

“它为什么会出现?我们俩都没有碰过那个东西吧?”

“只有一种可能……”疤面女压低嗓音,“你那位博士……他也是个‘凝望者’,只是他还没有被凝望过而已。”

“那现在……要怎么办?”

“慢慢走,千万别跑—”疤面女拉住欣怡,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轻声道,“不要做任何可能会引起它兴趣的事……”

“这样就行了?”

“难说,它也有可能趴在这儿舔上一整晚。”

“那博士呢?博士怎么办?”

“嗯?这时候你还想着博士?”疤面女一惊,“果然英雄就是英雄啊……”她思索了几秒,目光落在了欣怡背后:“这样,你把导弹给我,快!”

欣怡卸下肩带,但又犹豫了:“你想做什么?UNDO的条例规定—”

“别管什么条例了!想活命赶紧给我!”疤面女半劝半抢地接过导弹发射筒,“等会儿我开火时,‘公主’如果来追,你就赶紧去看一下博士,然后到码头那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

“你、你要攻击它?”欣怡咽了咽口水,“在这个距离?”

“至少能引开它。”

“不,这太危险了,这简直是自杀……”

“听好,姐们,我知道你是‘屠猫者’,”疤面女用非常娴熟的动作拉开了发射筒的保险栓,“也许杀过那么几只猫,但你不清楚‘公主’的能耐,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我其实……”复杂的心情煎熬着欣怡,让她没法把话说完,“其实!其实……”

“你是欣扬,是UNDO的英雄,只要活着,就能给人类带来继续与猫对抗的希望,你明白吗?这是我们这些‘逗猫之人’不计代价都想要做到的事情,而你仅仅是活着,就能够做到了……”疤面女将发射筒扛在了肩上,炮口朝下,“有些人的性命比另一些人更重要,而你的命,已经重要到不属于你自己了……真要死的话,也请你死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死在万众瞩目之下,而不是今晚,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人民公园里,死得毫无意义。”

欣怡突然哑口无言—她的姐姐欣扬,正是在某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执行任务时失踪的……连她自己有时也觉得,那确实是太“不值”了。

疤面女一步一步慢吞吞地退进了树丛,而欣怡则呆立在原地,盯着那头正用脸颊轻蹭神龛、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的“公主”。

大约一分钟后,一枚“花剑”导弹从它背后的阴影处射出,速度很慢,带着刺耳的尖啸与绚丽的火花。“公主”在瞬间“脱离”,变成一片混杂着电光的蓝紫色烟云,但它确实与众不同—这头美丽的怪兽并没有因为受惊而拉开距离,而是在一秒之内又恢复到了原态,只是前后掉了个头儿,正脸对着来袭的飞行物。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导弹引起了猫的兴趣,这也正是“花剑”设计的初衷。

在绕着“公主”进行了一串布朗运动之后,导弹捕捉到了它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突然加速,朝它一头扎了过去。猫眼疾爪快,用爪子捞住了“花剑”,在下一个瞬间,弹头炸开,数十枚散弹从中射出,猫尽全力躲闪,然而还是有几颗命中了它的侧脸。

“打中了!”

欣怡亢奋地惊叫出声,旋即又紧紧捂住了嘴—“公主”并没有像普通的猫那样在地上一边哀号一边挣扎,而是朝导弹最初射来的方向发出愤怒的狂吼。腐蚀性的剧毒**开始发挥作用,它脸上的毛发被迅速烧尽,皮肉也在滋滋地冒着青烟,但这除了将其激怒以外似乎并无用处。

“公主”弓着背,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它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十几米开外的欣怡都能清楚地听到一串绵长的“嘶”声。

之后,伴随着仿佛温压弹爆炸般的可怕巨响,一片扇形的青色焰火以“公主”为圆心喷薄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它正面的树丛。植被连着其上的挂坠、花圈皆被高能的等离子体淹没,瞬间蒸发,剩余的残骸也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毫无疑问,无论疤面女再怎么神通广大,如果她被这一口喷中,也必死无疑……

欣怡腰带上的辐射警报器发出“滴滴”的尖鸣,她赶忙将其关闭,屏住呼吸。“公主”别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欣怡,随后便冲向火海,一边发出低沉的闷吼,一边四下翻腾,时不时还昂起头,毒蛇吐信似的伸出长舌,像是在品嗅什么东西……

欣怡愣了几秒,突然想起了疤面女的话,大步冲到八木身边。

“博士!你!你还好吗?!”

八木的肚子已经完全被染红,他虽然用手紧紧捂着,但依然不能阻止鲜血如喷泉一样往外喷涌。

“我,我不行了……”他嘴唇发白,满头虚汗,但声音却是镇定得不像是将死之人,“没法止住血,恐怕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了。”

“不,博士,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

“我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完!”八木的身体因激动微微抽了一下,他咬紧牙关,“你必须帮我做件事!你必须活着……活着回到UNDO那边……”

“我懂—”欣怡抓住博士的手,眼角闪着泪花,“我一定会把你的背包带回去,那里的资料我一定……”

“不!不要!我的资料!没有意义了!”八木艰难地吸着气,“娜芙兰教授……她是对的,她是对的……我的理论错了……我从十年前……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只需要……只需要把这个结论带给她……就足够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握着欣怡的手也越来越乏力:“……答应我,你一定要……要把结论……”

“我答应你,博士,我答应你。”

“你发誓!”

“我发誓。”

八木松开了手,躺平望向天空,面露微笑:

“……啊,真幸运啊。”

欣怡不知道他说的“幸运”到底是指什么—他不仅在这个晚上死于猫舌,而且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自己付出一生心血所进行的研究被证明完全错误……这到底何“幸”之有?

这最后一句话仿佛有魔力的咒语,夺去了八木的最后一口气。

欣怡将博士的双眼合上,默默起身,用手背抹去脸上的眼泪,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游艇码头的最后一段路。

欣怡接过卡特中尉的手,踩着船舷,一跃登上了炮艇,也许是有些力竭的关系,她小腿一软,打了个趔趄,被队长紧张地抱在了怀里。

“你脸上的血是……”

“……是八木博士的血,”欣怡将卡特轻轻格开,“我没事。”

“博士他?”

欣怡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扫了一眼炮艇的甲板:“……林翔呢?其他人呢?”

卡特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两人一语不发地默默对视了几秒。

“你的眼睛,变得……”

“嗯,”欣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现在也是个凝望者了……能力变大了,责任也变大了,对吧?”

“嗯,”卡特微笑着点点头,“也变得更漂亮了。”

船身轻颤,继而传来了引擎启动的微微嗡鸣,炮艇离开了码头,以静悄悄的潜行模式向江心驶去。

在意识到自己终于脱离险境的瞬间,难以言喻的脱力感自脚底心扩散至全身,欣怡忙用手撑住船舷,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下。之后,莫名的内疚与羞愧涌上心头,本已收敛的泪水也再次决堤,夺眶而出。

“都怪我……死了这么多人……”

“你没事就好……”卡特上前安抚道,“以后,我们一起找机会,为他们报仇。”

“是我……都是我太没用了……如果姐姐在的话……”

“嘿,喂!你是你,你姐是你姐,无论今晚的任务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要学会自己承担后果,不要去用‘如果我姐姐在,一切就会不同’作为借口来逃避,懂吗?”

“嗯……”

欣怡点了点头,几秒之后,她的表情突然凝固,仿佛想起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但是……‘有些人的性命比另一些人更重要’……”她默默地念叨着,抬起头来,望向渐行渐远的游艇码头,完全无视了队长关切的询问,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将脖子上的军牌摘下,盯着看了几秒,将其用力抛向水面。

“欣怡!你在干吗?!”

“欣怡死了,”欣怡叹了口气,看向卡特,露出释然的浅笑,“死在云林市里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可能赶上我姐的,从小到大,她做什么都比我强,这次也不会例外……”欣怡慢慢摇摇头,“你们UNDO想让我替代她,成为新的宣传偶像,对吧……这不会成功的,我知道这不会成功的。”

“不,你……”

“所以……”欣怡停顿了好一会儿,“还不如让她来替代我。”

卡特突然领悟到了女孩的言下之意:“你是想……变成你姐?用欣扬这个名字活下去?”

“至少活过这场猫的末日。”

“活过猫的末日……”卡特苦笑道,“……那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啊。”

“十年?二十年?也许这末日永远不会结束,也许人类必须学会与猫共存下去,但无所谓了。欣扬能够在那样的世界里,带来勇气与希望,而我不行,我做不到。”

“带来勇气与希望的是你姐的行动,而非“欣扬”这个名字……”卡特迟疑了一下,又思索了几秒:“行吧,就算你说得也有道理好了,但这也不是改个军籍、发个新身份证那么简单的事。”

欣怡看向岸边,那里正巧有蓝紫色的光芒隐隐闪过:“反正全世界都认识我姐,却没几个人知道她有个双胞胎妹妹。你们大可以编个故事,就说在欣扬失踪后,UNDO一直没有放弃搜救,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把她—也就是我,给找到了。”

“这……”

“你觉得行不通吗?骗不了大家?”

“以我的军衔和职务,恐怕没法在这件事上给你建议,但是……”卡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敬佩你的觉悟,士兵。”

“我姐姐的军衔是上尉,”欣怡笑道,“下次再见面的话,说不定你得喊我长官了呢。”

“非常期待。”

卡特后撤了一步,立正行礼,而欣怡也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礼。

黑黝黝的炮艇越过入海口,驶进了东海。在与浮标擦肩而过的同时,绿色的提示灯在船舱中闪烁,一句轻缓的提示音随之响起:“警戒信号解除,本船已离开‘陷落区’。UNDO提醒您,不要怕猫,人类必胜。”

我与猫

根据我以往读到和“猫”有关的文学作品(不光是科幻小说),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很大却也很有趣的挑战—对猫的定义可以说是人类最广泛的共识之一,不亚于一加一等于二。这是一种可爱的大众宠物,优雅、美丽,而又特立独行,能够给饲主带来许多乐趣。我家以前也养过猫,即便是现在,我对猫依然有极大好感并自诩为“撸猫高手”。

但也正因为此,关于猫的科幻小说很难写(至少我个人这么认为),毕竟科幻小说是一种对“独创性”比较苛刻的文学题材,如何能在一个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的“猫”身上,找到与众不同且还有趣的点,就是这篇文章的关键之所在。

我决定接受这个挑战,并且带着恶作剧似的心情,结合猫的特征(比如随性、好奇、敏捷等)创作了一个“猫的末日”,最初的设计中,“猫”接近于《进击的巨人》中的巨人,但我觉得那对于现代军队来说实在是太

不堪一击了,再加上需要给猫的出现安排一个“更科幻”的背景(最后很俗套地选中了高维度),所以对它们进行全方位的强化,使之变成了一种破坏力极强且很难杀死、来去无踪的可怕怪物。至于其他的故事情节、角色塑造之类……在确定了最核心的设定之后,都是顺理成章的小事了。

最后,重申一点,我不怕猫,我喜欢猫。

—墨熊

(1) 阿赖耶:佛教术语,为八识(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等识)之一,意译为“藏识”,此识为宇宙万有之本,含藏万有,使之存而不失,故称藏识。

(2) 非玩家控制角色的缩写。

(3) 西语:旅行愉快!

(4) 广东省江门市代管县级市。据21世纪初统计,旅居委内瑞拉的20万华侨中,有八成来自恩平。

(5) 意为“受苦难的道路”。耶路撒冷旧城有一条同名的街道,相传是耶稣背着十字架前往受死的路。

(6) 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1914—1998)的作品。

(7) 人来疯,见于吴语、江淮官话,指有客人来的兴奋状。多指小孩。

(8) KOL:关键意见领袖,俗称网红。

(9) 虚拟现实技术(英文名称:Virtual Reality,缩写为VR),又称虚拟实境或灵境技术,是20世纪发展起来的一项全新的实用技术。

(10) 动词,表示制服。

(11) 美国联邦调查局。

(12) 美国中央情报局。

(13) 一般指电子脉冲。

(14) 本文中指联合国防御组织。

(15) 撤销;撤退

(16) 角色扮演游戏(Role-playing game),简称为RPG,是游戏类型的一种。在游戏中,玩家负责扮演这个角色在一个写实或虚构世界中活动。

(17) SPA美容,指通过SPA的各种方式使身体在各方面得到调整与放松。

(18) Beatbox,全称Human Beatbox,起源于美国,是一种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的新兴嘻哈元素,一种在21世纪初兴盛起来的音乐文化。中文称作人体音响,大众喜欢称之为口技,但其与中国传统口技有本质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