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
表面上看,这座城市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不能算繁华,却也并不冷清。但李闲三人走在街上,却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氛,时常有三三两两的江湖人提刀带剑地走过,见到三人时都是一脸的戒备。
“神兵山庄这段日子可真是鸡犬不宁。你看看你爹做的好事。”李闲对着萧如非笑道。
萧如非白了他一眼,道:“还不都是在为教主你办事吗?当教主的还这么罗嗦。”这些日子里,萧如非已习惯了和李闲玩闹,再不像开始时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司徒贝贝奇怪地道:“师妹你怎么还笑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萧如非低声道:“在外头是没人见过我们兄妹的。连教主从前是我爹的好朋友,都从没见过我们。”
李闲嘿然笑道:“这老赌鬼真是深谋远虑!”
三人说说笑笑,走到一间“曾记”狗不理包子店前,李闲忽然停下脚步,喟然道:“到了天津,岂能不吃狗不理包子。这家店的手艺相当不错,今儿本教主请你们尝鲜。”
司徒贝贝欢呼一声,冲了进去。细心的萧如非却发现,李闲在故作平常的语气后面,似乎隐藏了什么。
老板抬头看见天仙般的司徒贝贝,登时满脸堆笑,正想开口招呼,忽然发现后面的李闲,不禁怔了一下。
“你记得我?”李闲奇怪地道。
老板憨憨地笑了,道:“记得记得,你是李公子嘛,那天太太……”
老板的话忽然打住,因为他想起李闲身边这会还跟着两个陌生的美女,而且李闲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很难看。
李闲深吸一口气,笑道:“既然认得是老主顾,一会可要记得打折!先来三笼包子!”
老板堆起笑,道:“那时当然,那是当然!”
司徒贝贝凑近李闲,低声切齿道:“是谁家姑娘?”
萧如非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居然也酸溜溜的,不由吃了一惊,脸上飞起红云。
李闲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已不用回答。
三笼包子端了上来,李闲的眼睛忽然有点潮,轻轻将自己面前的包子推到对面的空位上。包子的热气缭绕,李闲的眼渐渐朦胧,烟雾中似乎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正对着他含情脉脉地微笑。
司徒贝贝挟起一个包子,送到嘴边又放下,看了看萧如非,两人的嘴同时开合,都从对方的嘴型读出“慕容雪”三字。
想不到出名好色的浪子,心里竟爱着一个女人这么深、这么切。
司徒贝贝忽然觉得,当时谁在谴责李闲灭慕容世家,都应该掌嘴。
李闲记得,自己不喜欢吃狗不理包子,而慕容雪喜欢。那天自己只吃了几个,微笑着看着慕容雪一人解决了两笼半。恐怕老板就是这么记得他们的。
李闲清楚记得,慕容雪吃饱后,露出满足的笑意,李闲取笑她:“吃得比猪还多。”慕容雪嘻嘻笑道:“有我这么轻盈的猪吗?”李闲微笑道:“在我心里,你比一百头猪更重。”
慕容雪眼里射出的如海深情,仍是历历在目。言犹在耳,却早已物是人非。
萧如非低声问道:“师姐,他真的是个浪子吗?”
司徒贝贝低声回答:“恐怕是吧……我也弄不清了。”
话音未落,李闲的笑声响起:“谁说老子不是浪子?”两人呆望着李闲将推出去的包子拉回来,瞬息之间吃个精光,满足地摸摸肚子,笑吟吟地道:“好包子!可惜没有好酒!”
萧如非低声道:“我看他不但是个浪子,还是个疯子。”
司徒贝贝不说话了,她觉得即使在李闲纵声大笑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孤独。
“我说是哪里来的酒鬼,居然在包子店里想酒。原来是李浪子大驾光临。”门外一把粗豪的声音响起,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李闲微微皱眉,传音道:“神兵山庄总教习洪刚。”接着大笑站起,道:“老洪你是不是很久没爬下了?竟敢在酒这个字上出言挑惹我!”
司徒贝贝和萧如非盈盈起立,道:“见过洪大哥。”
洪刚一一还礼,当他的眼光落在司徒贝贝身上时,明显露出赞赏的神色;但当他看见萧如非时,整个人呆住了。
三人心里暗叫不妙,李闲传音道:“你不是说没人认得你吗?”
萧如非不会传音,憋红着脸紧张地摇头。三人头皮发麻地等待洪刚的判决。
很快三人就明白了。洪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李闲搭话,眼角却从没离开过萧如非;李闲请他吃包子,他竟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嘴里,连咬都没咬就囫囵吞下了吐。
司徒贝贝偷偷刮着脸,对着萧如非偷笑。萧如非的脸红得惊人,眼里却泛起怒色。
“这次不是你有难了,就是岳岚松完蛋了。”李闲想起成樱意味深长的言语,没想到这么快就从这个巧合中表现出来。
如果洪刚知道萧如非的身份,他是不是还敢这么色迷心窍,或说一见钟情呢?
洪刚一口气塞完一笼包子,喘了几口气,终于壮着胆问道:“不知洪某是否能有幸得知这位姑娘芳名?”
李闲暗暗咋舌,看不出粗豪的洪刚竟也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
萧如非秀眉微蹇,道:“洪大哥言重了。小女子姓陆,名菲。贱名有辱洪大哥清听,还望洪大哥不要见怪。”
李闲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愧是赌仙的女儿,真是骗死人不赔命。
“陆菲?”洪刚一脸的陶醉,拍腿道:“好名字啊好名字!让人闭上眼都能感到名字的主人必然美若天仙。听说萧无语那老不死的,生了个女儿叫萧如非,读音倒和姑娘的名字有些相似。当然这女人定是丑胜无盐。”
见萧如非脸色不对,洪刚急忙补救道:“不,不,那臭婆娘哪能和陆姑娘相提并论!咳!这两天被恒帮的事烦了个头晕脑胀,所以满脑子都是他们的名字,一下就蹦出口来了。陆姑娘千万别见怪。”
萧如非怒极,脸上却露出不解之色,道:“恒帮是什么帮啊?他们很厉害吗?那些人和洪大哥这么好的人做对,一定不是好人!”
李闲和司徒贝贝目瞪口呆,心中叫绝。萧如非那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模样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自己明知她是什么角色,还真会被她骗个糊里糊涂。
这回恐怕神兵山庄在恒帮面前再没有秘密可言了。
洪刚看了看萧如非腰间的柳叶双刀,道:“陆姑娘定是刚出来江湖行走吧。不知出自哪位明师座下?”
李闲心中暗赞,其实这洪刚也不傻,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露痕迹地打探萧如非的来历。其实李闲倒也想太多了,洪刚这纯粹是没话找话说而已,根本没想过探萧如非的底。
“小女子是山西人,家里世代是学医的。我的刀法是李大哥教的,他说出来行走江湖,总要有点武艺防身。”萧如非信口雌黄,旁听的两人憋笑都快憋断气了。
山西一境目前已是恒帮的天下,洪刚是不可能去打探萧如非的底子的。医学是司徒贝贝的家学,几乎独步天下,到时随便向司徒贝贝过两招防身,足以骗得这些人一愣一愣的了。至于刀法是李闲的强项,要说教出一些不入流的双刀刀法那是绰绰有余的,当然萧如非不会把自己的高明武功表演给这些人过目,否则恐怕凭洪刚在她手下也走不了很多招的。
事实上萧如非原本并不想玩大的,只是洪刚居然在李闲面前让她丢大了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心狠狠陪洪刚赌上一把。当她发现心里的想法时,险些呆住了。
“难道我爱上他了吗?”萧如非偷偷瞄了一眼痛苦地憋笑的李闲,心如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