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东宫的小李子按照殿下的吩咐与皇上报平安:“殿下无事,特地遣奴才来高皇上放心。”

“太子人呢?”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皇上先是听孙行回报太子在崇福寺遇刺,眼下东宫又来人回报无事…一惊一乍的!

陡起眉毛,吹胡子瞪眼:“今日的风波到底是怎么回事!让藏云来与朕回话!”

“回皇上,藏云就在殿外候着…只是…”孙公公看了藏云一身伤痕累累,也是战战兢兢,实在是怕冲撞了皇上。

“只是什么!让人进来!”皇上向来觉得太子是最省心的孩子,这半年他刚打算颐养天年,怎么忽然就闹腾起来了!

“属下藏云,给皇上请安。”藏云满身血污,看着实在是伤得很重…

但其实,做暗卫这许多年,东宫遇见比这更重的刺杀多如牛毛,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要不了命。

“怎么伤成这样!太子呢!”皇上大惊失色,虽然听小李子报过平安,仍是心惊肉跳。

“启禀皇上!属下无碍!”藏云见御书房里都是信得过的人,中气十足回话。

“是殿下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将属下扮成这样招摇过市。”藏云讲过了来龙去脉,

“混账!只为了个女子!连安危都不顾了!”知子莫若父,骂是骂,却还是配合行事,问藏云:“他将计就计,心里是有成算了?谁指使的?”

“殿下没说…”藏云心里挂着个怀疑三皇子的影儿,却也不好没凭没据胡乱指摘。

顿了顿…谨慎道:“殿下大约是要在九江府下船,已飞鸽传信九江府刺史大人接应。”

“九江府?老三?”皇上非但没有怒意,而是满脸的错愕…轻咳一声:“你退下吧!”

藏云退下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孙行,大惑不解:“老三在哪?”

“回皇上,三皇子与九皇子、二皇子今早同去了崇福寺。”孙行明白皇上的疑惑,心里琢磨着…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三殿下啊!

“你亲自去,将老三给朕宣进宫来!”皇上听说他也在崇福寺,瓜田李下脱不得干系…也不知是在骂哪个:“不省心!”

“回皇上…三殿下早上出了京便没回来,同行的的九殿下和二殿下都回京了,听说三殿下也是赶去了九江府。”

“也去了九江府?”皇上挑眉,与赵齐父子二人神态肖似,忽然松了口气…

另问道:“贵妃见了辅国公嫡女?”

“是,皇后娘娘也在。”孙行替皇上掌握着内宫的眼线暗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是这会子得了信,正往这赶呢!”

“皇上!臣妾求见!”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贵妃哭哭涕涕的动静。

“朕惊闻太子遇刺噩耗,忽发晕厥,替朕传太医。”皇上继续拿起桌上的水晶镜片扣在眼睛上,悠然自得赏画。

……

许卿娆觉得自己并没睡多大一会儿,醒来时却见床舱里黑漆漆一片…

“璟淮哥哥?”

“醒了?头可还疼?”他的声音很近,似乎就在耳边。

“不疼了,你怎么不点灯呀?”许卿娆觉得奇怪,揉了揉眼睛,半丝光源也未见。

不开灯?赵齐看着船舱里虽不算亮堂,可是点着许多根蜡的…心下一沉,凑到她榻边:“你说什么?”

“黑漆漆的,你怎么不点灯呀?”

“阿娆…不要再闹了。”赵齐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没来由的后怕,语气也重了几分。

“璟淮哥哥…”许卿娆这才听出不对劲来,慌张失措摸摸索索抓住他的手,心乱如麻:“我…我怎么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这个念头宛若一颗焦雷直劈在赵齐头上,从来镇定自若的人此时却丢了魂一般…

只是看着许卿娆,手颤抖着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娆…你…看得见我吗?”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了!”她顺风顺水长到今日,哪里受过这样的磨难委屈,登时便吓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摸索着便要趿鞋下榻去找灯,却被绊了一跤…

赵齐眼疾手快将人捞回怀里,回过神来揽着人柔声哄着:“没事的…璟淮哥哥在,阿娆别怕…阿娆别怕…”

“怎么办!怎么办呜呜!”许卿娆窝在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肩膀不撒手,“我瞎了怎么办!”

“乖阿娆…”赵齐轻抚着她的后背,将人安抚住。

心知与她额前的伤有关,奈何却不通医术,心里忐忑着…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可以治好的,阿娆只是受了伤…我们就要靠岸了,到了九江府我便找大夫,一定给阿娆治好!”

他自以为护住许卿娆是得心应手的事,满心想的都是如何以正妃之位迎她入主东宫,却也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心中岂是一个悔字了得!

“璟淮哥哥…”许卿娆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可怜兮兮缩在人怀里…抽噎着:“我害怕…”

“我这便带你下船。”本就是微服,赵齐本不愿冲突起来将事情闹大。

原打算等天都黑透了,再用迷药迷晕了船上的伙计,兵不血刃让船在九江府靠岸。

眼下却管不了那许多,尚且不知她病情如何,哪里还敢耽搁…将人抱在怀里,沉声道:“霍封,进来。”

霍封推门进来,见他怀里抱着美人本想打趣,却见人脸色不对…“殿下。”

“还有多久船到九江府?”

“一刻钟。”

“阿娆,抱紧我。”赵齐低头让她双手环在自己的颈间,一手托住她膝弯,另一只手抽出袖中通体漆黑的玄铁折扇。

抱着人踢开门,与霍封道:“冲出去,留活口!”

“好家伙…”霍封摩拳擦掌,直呼痛快!

许多人只见东宫养尊处优,出入常常带着近卫,便以为殿下只会些个花拳绣腿。

可事实上…这位主子的功夫,是皇上精心请岭南侯府的武师磨练,与他一起承了霍氏家学,比起暗卫来也不逊色。

心说上次看见殿下使兵器还是…大约五六年前,在秋狝遇刺那回…

英雄救美!这不就有了!

“璟淮哥哥…会…会死人吗?”许卿娆紧紧抱着他,从前只在话本子里看时拍案叫绝的桥段,今儿亲历起来…便只觉得害怕。

虽然看不见,杏眼却瞪得滚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

“别怕。”

朱雀帮成日游走于鱼龙混杂中,跑船的个个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娘的!抢人抢到你祖宗头上了!”伙计本就盯着他二人,听不见单间里该有的动静本就生疑,听见破门声便已拿着家伙跑了出来,

手里举着蹭亮的宽刀,挥舞着直冲他门面砍来!

赵齐非但不退,反而身法极快地迎了上去,侧身避开锋刃,反手持扇柄直敲延髓和大椎两处穴位,人便晕了过去。

船舱通道狭窄,却避开了这些人一拥而上的危险。手上力道加重,出扇速度也越快,干净利落直击来人各处大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所在的下层船舱里便七七八八倒着下十余人。

“殿下,小心身后!”霍封在走廊另一头,一边动手收拾着这些杂碎,一边替赵齐留意着身后。

“将这些人捆了。”赵齐反手击倒身后的偷袭,抱着许卿娆往甲板上去。

朱雀帮的大当家听见他上来,便躲在门后先发制人,手持长刀带着冽剑气逼向赵齐面门!

“竟是太子殿下!”他非但不怕,愈发地穷凶极恶…

原来这人早在赵齐上船时,便注意到他探查铁粉的动作…以为是自己私冶兵器的事被发现,刀刀下死手:“今儿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命也要留在这!”

楼梯口狭窄,赵齐一手抱着许卿娆活动不便,并不占上风…

足尖轻点,以扇面挡剑退身拉开距离,几个闪身便到了宽阔的甲板上。

大当家占兵刃优势,刀锋画空圈,直劈二人:“牡丹花下死!太子殿下今日不亏!”

赵齐面色沉静,借力打力将刀尖弹空,夺其声势只攻不守,硬是一手扛下了万钧之力。

合上折扇,抬脚踢上他下颚,同时敲他刀脊。刀尖一偏,矫若游龙间,又躲了过去。

大当家落了下风,心思便打在了他怀中美人的身上,以力破巧,手中长刀佯攻赵齐,又闪身转过他,直奔他怀里许卿娆的脖颈而去…

一直只想留下活口审问的赵齐,观他攻势,目光陡然锐利动了杀意…

推肘偏击,绕至他身后,直打檀中、气户两处大穴。扇面打开,以指为轴飞快旋动,划过其头顶,削落他发丝一缕。旋身回来,扇刃质于其颈间堪堪收住杀心…

兵不血刃,胜负已分:“霍封,将人捆了。”

这厢,霍封刚将这起子乌合之众捆在甲板上,呼听噗通一声!有漏网之鱼跳河跑了!

捡起一旁的弯弓,刚想将其射杀,却被拦下…“殿下?”

“让他走。”赵齐似笑非笑…垂眸安抚许卿娆道:“没事了。”

掌舵的伙计见了这两尊杀神,哪里还敢挣扎,乖乖将船开到九江府的码头靠岸。

早便同九江府刺史等在岸边的三皇子上了甲板,打量着船上的“战果”,啧啧称奇:“真难得!这几个草包竟能逼得五弟动手!”

“微臣顾卫,给太子殿下请安!”九江府刺史即三皇子亲舅舅上船。

看着洒出的满地的铁粉,大惊失色:“这货出现在微臣管辖途中,臣有罪!”

“这群人,你亲自审问,子时前将供词交给孤。”赵齐以帏帽盖住许卿娆的脸,不假辞色抱着人下船。

与身后吩咐道:“霍封,拿着三皇子的令牌,将九江府的大夫都请到刺史府。”

三皇子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将自个儿身上的令牌扔给霍封...好奇与他问道:“啧...英雄救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