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夜真的很冷, 明月高悬,也显得冷清。

燕京本就是北方,到这季节降温厉害, 更别说又是没有太阳温暖的晚上。

特别是屋顶上,风嗖嗖的刮着,那是真的冷。

普通人·朱厚照·这会儿都已经换上了秋裤,保暖妥妥的。

江湖人却大多穿的单薄。

他艳羡的目光从顾青衣和宫九身上划过,冷得将手插进了袖筒里, 一副农民揣的姿势, 用手拐捅了捅顾青衣, 小声问:“一共收了多少钱?”

如今进来普通江湖人一百二十余个,门票收入一千二百二十万两。

加上主犯叶孤城的五十万两和从犯西门吹雪的二十万两。

一共一千二百九十万两银票。

听完,朱厚照咋舌不已:“这些江湖人真有钱啊!这一场门票收入抵得过半年税收了!”

这来钱的路子, 真是快。

顾青衣:“说好五五分账,到时候分你六百五十万。”

朱厚照立马就高兴了。

几人坐在摆了碳火的最佳观望大殿里, 自是不会觉得冷。

屋顶上正在对峙的两个剑客也不觉得冷。

月越发高悬。

屋顶上, 两个白衣剑客的身影印在月中, 像是一张唯美的图画。

风吹佛过二人的长发, 呼啸着卷起两人的衣袍, 吹得宽大白袍鼓鼓囊囊,猎猎作响。

西门吹雪没有动。

叶孤城也没有动。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早已经试探了千万遍,都想先寻得先机。

就看谁先沉不住气,露出破绽。

这个过程,懂的人就知道两人都在等契机, 不懂的人就会觉得很无聊。

就像朱厚照。

他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分神,戳了戳宫九。

宫九不理他。

他也不生气, 又去撞顾青衣。

顾青衣有些无语,感觉朱厚照就像一个大龄多动症儿童,半点儿坐不住,偏偏还是个皇帝,不理不合适。

他心中叹了一声,好言问道:“陛下,你不是素来爱武?怎么这般这不专心?”

“这不是还没有到精彩的地方嘛。”

朱厚照半点儿不觉得尴尬,他笑嘻嘻的道:“不知道等会儿南王带着他那倒霉儿子去了御书房,发现我不在,会是什么表情。”

他幻想着,自己又傻乐了一会儿。

“等到南王知道我早已经下旨禅让给阿九,他肯定会气的吐血!”

顾青衣:……

不得不说,南王世子确实挺倒霉的。

长得像谁不好,偏偏长得像朱厚照。

南王也实在倒霉。

远什么时候造反不好,偏偏这会儿朱厚照已经下旨禅让给宫九。

说曹操,曹操到。

南王世子在御书房里没有找到皇帝,瞬间就懵了。

他就不是个多有头脑的人,否则南王也不会拿他当好控制的傀儡。

好在他实在被教的好,有搞不定的事情,第一时间找爸爸。

两人一合计。

干脆就直接来个以假乱真,也别管皇帝到底有没有还活着了,先把皇帝的身份坐实了,到时候把朱厚照打成假货就是了。

于是,两人领着大太监王安,以及一侍卫浩浩****的就朝着主殿而来。

正巧就遇上了真皇帝朱厚照,立马来了个真假美猴王,互指真假。

这个说你是假的。

那个说你才是假的。

那演技,也就南王世子没看出来,朱厚照是在逗他。

顾青衣:“陛下玩的真开心啊。”

宫九瞥了一眼:“他从来都这么幼稚。”

“阿九今日缘何不高兴?”

顾青衣有些想不明白宫九的情绪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惹到宫九的人,早都被处理了。

如今又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宫九烦心发呆,以至于一晚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顾青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直接就问了。

宫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火,很快就烧到了顾青衣和宫九身上。

那真假猴王二人几乎同步的转头看向宫九和顾青衣:“你二人也算是宗室之人,如今就来辨认辨认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帝!”

宫九充耳不闻。

顾青衣:简直是天降一口大锅砸到了他的头上。

南王世子和朱厚照长得确实很像。

两人身型也像。

再加上南王刻意收罗的关于皇帝的各种嗜好,安排南王世子认真学习,过往那些他是全都记了下来,想用过去的经历鉴别二人也是难上加难。

至少,顾青衣是分不出来的。

面对两双灼灼的眼神,他神色镇定的开口:“陛下那么不是将皇位禅让给了阿九了吗?是真是假已经没有必要专注了。”

“是极,是极。”

皇帝高兴了,南王世子可不高兴,不敢置信:“禅让?!”

“这年头,还有人搞禅让这一套?”

“若是真的禅让了,为何南王府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朱厚照耸肩:“不得人心,怪谁呢。”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给南王通风报信,这人缘差的,也是没谁了,还好意思造反?

“别跟他废话,杀了他。”

南王世子直接拔剑。

下一秒手中剑就没了。

顾青衣笑眯眯的看着懵逼的南王世子和气急败坏的南王:“虽然我这人存在感不高,可你们也别这般无视我啊。”

在顾青衣面前拔剑。

宛如关公门前耍大刀。

太可笑了。

朱厚照神色一正,但也有几分威严:“南王一系,密谋造反!压下去,等候审问。”

下一刻就出来许多人,将南王与南王世子都抓了起来,跟在二人身后的仆从们也抓了个干净。

出场不到半小时,南王与南王世子,宣布杀青,领了盒饭。

这一出出热闹的,却是半点儿没有影响到屋顶上的两名剑客。

风吹拂着。

却是半点儿插不进两个剑客之间的气场。

内力源源不断的从二人身上流出,搅动得这四周看起来都有些扭曲,却也依旧维持着沉默对峙的局面。

两人谁也没有办法先找到先机,一直拖下去,局面只会对西门吹雪越来越不利。

毕竟,叶孤城比西门吹雪大了不少岁数。

单比内力,肯定比西门吹雪要浑厚几分。

于是,西门吹雪先动了。

他的剑,从来都是杀人的剑,剑出必然见血。

所以极快。

叶孤城的剑能被称作天外飞仙,自然不会慢。

两柄快剑手碰撞到一起,整个屋顶之上都是剑与剑交接发出的清脆嗡鸣。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在屋顶上腾挪着,越来越快,眼力不够的人已经没办法再看清楚两人都用了什么剑招,只能仰头看着月下两人的身影。

不得不说,白衣,月夜,真的很好看。

朱厚照:“卿本佳人——”

宫九:“闭嘴。”

朱厚照:“……”

他道:“叶孤城不愧有天外飞仙的剑仙之称,比起武来都像跳舞,实在好看极了。”

宫九:“……”

顾青衣:“……”

勇,还是朱厚照勇。

竟将江湖两大高手,迷弟迷妹无数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比武当成比舞……

真是不怕死啊。

不过……

还真别说,这两人衣袂飘飘的在屋顶飞来飞去,真是别具美感,挺像是跳舞的。

顾青衣抬手夹住朝着朱厚照疾驰而来的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嚼。

这花生应该是某人随手一捻,丢过来给朱厚照一个教训的。

味道算不得惊艳,大约是从那些普通的侍卫手里摸来的。

“盐水花生,倒是挺好吃的。”

“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专门做这等藏头露尾之事吗?”

玉某人只好散去身上的灰雾,几个腾挪间到了顾青衣所在的大殿之中。

他似笑非笑的瞥了朱厚照和宫九一眼,大喇喇的坐在了一旁的空座椅上,竟半点儿没有心虚的样子。

顾青衣也不计较那么多,摊开手板问玉罗刹要门票钱。

玉罗刹怎敢不掏?

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干脆给钱。

当初从顾青衣手中败走以后,他就越想越不对劲,差点儿认为顾青衣是外强中干,在吓唬他。

可后来,他密切关注下去,又发现顾青衣是有真材实料的真能人。

这前后矛盾的,又叫玉罗刹看不懂了。

如今见了人,他就忍不住又想试探一下。

“顾先生就不怕我扭断他二人的脖子吗?”

“就算应付不了顾先生,取他二人的性命,本座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顾青衣面露微笑:“你大可以试一下。”

哪怕玉罗刹的武功又有精进,却还是半点儿没有摸到领域的边。

甚至连领域前身——势都还没有摸到。

如此,在顾青衣的眼里,当然是不足为惧。

更别说这人现在就在他的剑域之中。

只要他内力一转,顷刻间就能将其抹杀。

宛如剑已经架在了玉罗刹的脖子上,只是这人压根没有发现。

如此来做比较,又还有谁能比顾青衣更快?

玉罗刹谨慎了两分。

他摸不透顾青衣到底是什么情况,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了妥协,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

顾青衣接了银票钦点完就塞进了袖子中,却也没有就这样放过这个冤大头:“如今这门票钱是收了,玉罗刹玉教主刚才想要刺杀我朝陛下的事儿,却是要再算一算账。”

玉罗刹:“这小儿不还活蹦乱跳的在这儿看戏吗?前辈何苦网罗罪名怪到我头上?”

“陛下能活下来,不是你的本事,是我保护的好,这可不代表你这样的言行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

“玉罗刹玉教主,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