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损起人来人真损, 山上的笋都叫他夺光了的那种。

太平王大婚在九月初九,宫九大婚在九月初十。

初十大婚当天请现任太平王妃做当家主母坐主位敬茶磕头,彻底没给前太平王妃留半点儿面子那种。

而前太平王妃改头换面的来参加婚礼, 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占据原本属于她的位置,顶替了王妃之位,还得了宫九的信重。

老公靠不住。

儿子也靠不住。

只有她这个假死之人,彻底一无所有。

从头到尾,宫九只了她一眼。

这个人到中年也依旧很好看, 雍容华贵的女人, 双眼通红的看着主位, 欲哭无泪的样子,叫他心中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紧接着,他又扫向了南王。

南王面色惨白, 一旁的人关怀的问他几句,他什么也不敢说, 只借口说自己有些不舒服。

顾青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知道南王这是被吓到了。

当初寄请帖的时候, 南王可是乔装来的燕京, 放出的风声是南王一行人还在路上。

偏偏, 宫九顾青衣大婚的请帖,准确无误的放在了他的案头上。

这不由让南王诧异害怕。

他的谋划,宫九到底知道多少。

这张请帖,是不是一场鸿门宴?是一个无声的威胁?

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是越想越害怕。

如今叫宫九这样一看,那真是冷汗都冒出来了, 整个人汗如雨下,惨白着脸, 还要强装微笑说这九月天太热。

放过倒霉的南王以后,宫九又看向坐了官员的那几桌。

这几桌人和江湖人都不同,全都是朝堂上有名有姓的官员,否则也没资格踏进太平王世子的门槛。

这些人的脸色就像吃了屎一样。

皇帝朱厚照的圣旨已经下达,禅位大典也在紧张的筹备之中,宫九作为下一任皇帝已经是板上钉钉。

而就这样的情况下,他突然要娶妃。

宫九已经二十有四,这个年纪的男人结婚早点儿的,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如今宫九想娶媳妇那自然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一杆大臣们还觉得宫九真是善解人意,因为身份改变,所以就不再去浪迹江湖,知道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为此,不少人还很是欣慰。

觉得自己可能是苦尽甘来,遇到个靠谱皇帝,靠谱上司了。

结果。

任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宫九娶的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还是传说中的破碎虚空高手,就算他们买凶也没可能是干的掉的男人。

大臣: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jpg。

这信任欣慰,终究是错付了啊!!

从头到尾,可能就只有纯粹的江湖朋友那几桌是在认认真真的喝喜酒,斗酒说祝福的吉祥话了。

一边欢乐得像喜事,一边低沉沮丧得活像死了妈。

这样的婚礼,委实有些……奇葩。

但是,顾青衣有什么办法呢。

更别说这样的名场面里,还有顾青衣自己出力促成的因素在其中。

只要宫九高兴,他自然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开心了?”

宫九点了点头。

顾青衣笑了起来,刮了刮他的鼻子,低声宠溺道:“你啊你,真是顽皮。”

这一杆大臣恐怕已经被宫九这一套一套的给玩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停的降低心里预期了。

更别说被吓的惨兮兮的南王,和一副难过悲伤的快要死掉的前太平王妃。

只是这些在顾青衣看来都不痛不痒,没有伤筋动骨,自然就只能算得上是宫九发泄心底郁气的顽皮行为了。

“如今酒也敬过了,人也见过了,婚礼已成,不如我们跑吧。”

这样一场大婚,更多的寓意是告诉天下人,宫九与顾青衣结为夫妻。

宫九和顾青衣两人穿着厚重的大婚喜服,宛如木偶泥胎一样的被人牵引着行各种各样的礼节。

饶是两人武功高深,也觉得身心俱疲。

只是这疲惫与两人名分已定比起来,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如何都能扛得住。

可剩下这些推杯换盏的虚伪客套,就让顾青衣有些不喜,却也不是不能克服。

再看宫九兴奋过头,明明疲惫不已还硬撑着的样子,顾青衣就心疼了。

他一提,宫九就点头答应了。

虽然被世人恭喜,与顾青衣彻底成为一家人让他很高兴,可与顾青衣独处,让他更高兴。

如何选择,根本不需要过问。

两人放下杯盏,起身离开。

今天宫九还算给他面子,所以太平王也就有了这个胆子过问了一句。

宫九懒得理他。

顾青衣回道:“满身酒气,去换洗一下。”

说完,带着宫九离席。

两人换了一身同样喜庆的衣服,去了身上的酒气,腻歪好一会儿才出来。

就遇上了前太平王妃,宫九亲生母亲。

想必是看着宫九离席就跟了上来。

她微微红着眼坐在两人必经之地的小亭子中,一看到两人出来就激动的站了起来,一副要与宫九相认的样子。

太平王妃确实保养的很好,一身细皮嫩肉的和十几年前双十年华的她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凡是见过前太平王妃的人看到她,都绝对不可能认不出来她。

而她假死时,宫九已经记事了。

所以,前太平王妃理所当然的认为,宫九肯定能记得她这个母亲,能认得她这个母亲。

毕竟,宫九不是还曾为了她这个母亲与父亲抗争过嘛?!

她自信极了。

哪怕是顾青衣这个第一次见她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在打着什么算盘。

宫九怎么看不出来。

他偏偏不如她意,冷漠开口:“你是何人?怎么在我太平王府里胡乱走动?”

前太平王妃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也只吐出一句:“我是你母妃啊!”

说罢,她就像触动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泪流满面,蹒跚两步想要靠近,又有所顾虑不敢的在原地踟蹰的样子。

宫九皱眉呵斥:“我的母妃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你是何人,为何要假扮我的母妃,你有什么目的?!”

他演戏演得十分逼真。

就好像真的一无所知,对面前这个女人格外怀疑的样子。

太平王妃立刻反驳:“不是的,我没死。当年一切都是假的,是因为迫不得已啊!”

她大概以为,只要自己说出真相,宫九就一定会原谅她,高高兴兴的接受她,张口就把当年先皇怀疑太平王与太平王妃结为夫妇,是想借用江湖势力,所以逼迫太平王自证清白等行为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也远没有到假死脱身的地步。

先帝本身也没留几个兄弟,自然不可能把与他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太平王怎么样。

更别说他当时真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是太平王自己想的太多。

就算太平王真有反心,恐怕也就是个圈禁罢了。

可太平王不敢赌。

所以两人一合计,就干脆让前太平王妃假死脱身。

两人闹这一出,对他们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还因为太平王妃的死,太平王深情不愿再婚等行为,先帝对太平王多有亏欠之心,常补偿一二。

这也是太平王可以稳稳掌住兵权的原因。

可苦了孩子。

更别说他二人合计,就算先帝死了,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告诉宫九。

若不是有顾青衣陪伴,只怕宫九早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得发疯。

如今,太平王妃凑上去开口认清,自然是除了羞辱,什么都得不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太平王妃吗?”

她当然有。

前太平王妃拿出了王妃印信。

宫九接过来把玩一二,手中内力一吐,直接将这块玉印搓成了泥灰。

他笑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印信吗?”

太平王妃:目瞪口呆。

她陡然反应过来,指着宫九破口大骂:“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却还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就是为了羞辱我!!”

“你这个不孝子!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白眼狼来!竟是这般对你的生身母亲?!”

宫九等她骂完才开口:“我的母妃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对左右说到:“这人假扮我的母妃,破坏她的声誉,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我是真的太平王妃,我不是假扮的!你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捉拿我?!”

前太平王妃也是有些内力武功在身的,她奋力挣扎起来,一般人还真按不住她。

宫九只是看着她狼狈挣扎,挂着笑容靠近她耳边道:“你猜,太平王现在还敢认你这个太平王妃的身份吗?”

前太平王妃一顿。

她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前来找即将登基的宫九打感情牌。

结果,却也是宫九将她彻底推入深渊。

她那从小粘人乖巧的好儿子如今宛如恶魔一般在她耳边道:“所以,你一辈子都将作为一个无名氏存在,直到死去。”

“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的一切,从此以后都属于另一个女人。”

前太平王妃心中一凉:“为什么……”

为什么此前一直在维护着她,哪怕是死后清誉也要挣上一挣的宫九,会反手把刀捅在她身上?

宫九只是笑。

“哪有为什么,只是我高兴罢了!”

“你这个恶魔!”前太平王妃彻底绷不住神情,恨恨的瞪着宫九,尽说诛心之语:“顾先生啊顾先生,他对我这个生身母亲都能这般冷酷无情,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一直看戏的顾青衣突然被cue,他紧握着宫九的手,道:“据我所知,阿九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您冒充谁不好,去冒充一个死人?”

“她许是脑子有点出问题,阿九别跟她计较,我们走吧,要不然可能就来不及看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