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宫九平复下来, 顾青衣才放开了他,看着他还有些反应迟钝的样子,叹息一声, 直接把人拦腰抱起,几个箭步离开地下室。

他一路不曾停留的带着人离开了太平王府,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将宫九放下就去找冻伤药。

顾青衣一动,宫九牵着他衣袍尾巴跟着动了起来, 亦步亦趋, 委委屈屈又乖巧。

“乖, 我不是要离开,我是去替你拿冻伤药。”

宫九不回答,只是固执的拽着他的衣服, 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顾青衣叹息一声,毫无办法。

他能怎么办呢?

宫九这明显应激的状况, 他根本放心不下。

更何况, 他又如何抵抗得了爱人无声的拒绝。

“那好吧, 我们一起去。”

他伸手牵住宫九的手, 一双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宫九的冰冷的手, 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宫九掌心的冻伤,直接带着宫九去了医馆。

此时医馆早已经关门了。

顾青衣直接高价叫醒了留堂的大夫,让人替宫九看病。

大夫四五十岁,留着山羊胡子,睡眼朦胧的爬起来,打了个哈欠, 又揉了揉眼睛,喝了杯隔夜冷茶, 这才清醒过来。

“是谁要看病的?”

顾青衣将宫九的手拿出来,摊开他的手掌,露出里面被冻红肿的掌心肉。

“刚初秋怎么会冻得这般厉害?!”

大夫惊诧不已。

但他是个聪明人,也没有多问,只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完以后,替宫九开了药,又拿了几贴膏药:“你这就是单纯的冻伤,只是冻得太厉害了,所以我给你开了内服外用的药。”

他亲自去抓了药包好:“内服的一天两次,早晚用,温火煎熬,三碗水煎做一碗,就可以服用了。”

“切记要饮食清淡,忌辛辣刺激生冷食物。”

“外敷的一天一换。”

说到这里,大夫看了一眼两人的衣裳,又补充到:“药膏的药性不烈,贵人若是需要更换,一天之内可换三贴,再多就不能了。”

顾青衣拿过药包,取出药膏直接贴在了宫九的双手上,一边贴一边重复一遍大夫的叮嘱:“内服的一天两次,早晚用,温火煎,三碗水做一碗水,忌辛辣刺激生冷食物。”

“外敷的一天一换,最多可一天三换。”

山羊胡子点头:“记得不错,你这兄长倒是仔细。”

“我不是他兄长。”

“他不是我兄长。”

两人倒是异口同声,说完相视一笑,默契极了。

宫九抿着唇,没有再开口。

顾青衣却是带着几分笑意解释道:“是爱人。”

顾青衣说的坦**。

山羊胡子大夫听着这话也是稳如泰山,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补充一句道:“忌行**。”

顾青衣问:“缘何大夫之前不提这一忌?”

山羊胡子抬起头扫了二人一眼,落在顾青衣拉着宫九的手腕上,只一秒就收回了视线整理自己的医用工具箱。

非常的老神在在的说到:“若你才是下面那个,那他也可以不用忌**。”

顾青衣:“……”

他突然想起梅二先生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作为承受的那一方,若是不能得到妥帖的清理,很容易发热生病。

而宫九又要喝药,自然不能乱喝其他的药,就容易耽误伤情,导致病情变得更加复杂。

如此,倒也能够理解这位大夫为什么要提这个忌讳了。

只是,当大夫的难道都是这样洒脱不羁之人吗?

怎么说起男男**,也都头头是道,而且面不改色的?

山羊胡子:别问,问就是见多识广。

顾青衣强做镇定的拿了药,带着宫九离开。

山羊胡子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掏出怀里大额银票看了一眼,倒也没强调什么,取了放在一旁的门板安装上去,关上医馆大门回去继续睡了。

宫九突然伸手触碰了一下顾青衣的耳朵,感受着上面炙热的温度,浮现出几许笑意道:“先生,你的耳朵红了。”

顾青衣:“……”

“而且,越来越红了。”

“别闹。”顾青衣没法子,只得抓住对方做乱的手,却也没法改变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的事实。

哪怕现在宫九的状态看起来还算稳定,似乎是真的平复下来了,顾青衣也不到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他直接把人带去厨房,也没有叫影卫帮忙,就两人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他先搬来一个小凳子让宫九坐下,又将火生了起来:“你看着这火,别让它灭了,可以吗?”

宫九点头,目光却是随着顾青衣在移动。

顾青衣被看习惯了,也没有继续叮嘱,将陶罐清洗干净,放好药和水,架在了火上煎熬。

做完这些以后,他拿起斧头去一旁劈柴。

这里安静极了,只有哐哐哐的劈柴声和火焰炸开的哔啵声。

顾青衣这等高手劈柴自是快的很,很快就劈了一堆木柴堆在了锅灶旁的柴堆里。

他看了一眼灶堂里的火,确认火焰大小以后又去另一个灶前生起了火。

“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青衣回头就看到宫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宫九已经离开了灶前,跟在自己的身后。

两人视线对上,就看见宫九眼里的跃跃欲试。

“空腹喝药不好,所以趁着药还没有熬好之前,给你下一碗青菜面。”

顾青衣嘴上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很快就把面团给揉好,放在一旁发一刻钟。

哪怕已经立秋,又是晚上,这会儿的温度也算不得低。

更别说厨房里还烧着两口锅。

那温度就更是高了。

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本就不耐热,在这样高温的地方自然是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汗。

顾青衣没空去擦汗,宫九就扯着袖子替他擦了擦。

注意到宫九的动作,顾青衣也没说什么,只是略弯了弯腰,朝着宫九的方向侧头,让宫九擦得更轻松些。

两人就像是天底下最普通平凡的爱侣一般,一人忙着劈柴干活揉面,一人看火偷闲给丈夫擦汗,谁也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脉脉温情。

药还没有熬好,面就已经熟了。

顾青衣先将面捞了起来,烫了些许青菜放在面上,又煎了两个鸡蛋,制作了些汤头,全都浇在了面上。

两碗最简单的青菜鸡蛋面就做好了。

卖相很是好看,虽然比不得那些开馆子做买卖的,却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比宫九之前做的那熟得烂透的面要好的多。

顾青衣看了看,拉过一个小方桌摆好,将两碗面摆在了桌子上,招呼宫九吃面。

宫九吃了一口面,只觉得味道很是美味:“这青菜鸡蛋面果然很简单,下次我必然不会再做成那个样子了。”

不止顾青衣想到了宫九做的那碗面,宫九自己也想到了过去的黑历史。

那时的他压根没有下过厨,看着面在锅里沸腾,生怕面熟不了,煮了好长时间,差点没有煮成糊糊坨在锅里。

“好,等到阿九的手伤好以后,再让我看看阿九的厨艺有没有进步,现在还是快吃吧。”

等到两人都吃过,小火熬煮着的药也煎好了。

顾青衣取出陶罐,拿着一双筷子挡在陶罐口上过滤药渣,慢慢的倒出一碗干净的褐色药汤来。

“喝吧。”

药温算不得烫,宫九吹了吹,待得凉了一些就一口喝了个干净。

喝药以后,他放下碗,双眸亮晶晶的看着顾青衣:“我今日这么听话,先生是不是要奖励我?”

顾青衣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不等宫九回答,他补充道:“别忘了大夫说要忌**。”

宫九:“那就算了。”

顾青衣:“……”

果然是这个。

他捏了捏宫九的脸颊,看着这人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宫九眼睛亮晶晶的提议:“要不然,我们私奔吧?”

他想着,不能吃肉,那就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也很不错。

对于那次‘私奔’,他已经心心念念很久了。

顾青衣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领着人出了厨房。

上弦月冷冷的挂在天上,几颗明亮的星斗伴随着它,更多是密密麻麻的微弱星光点亮了这片夜空。

夜里只有顾青衣与宫九两人闲来无事,无心睡眠,倒也安静。

顾青衣伸出手:“无需刻意去追寻远离凡尘的快乐,这里只你与我,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来打扰。”

宫九抿唇,将手掌放了上去。

顾青衣就着宫九自己搭上来的手略向前些,避开了他掌心的冻伤,扣着宫九的手腕,带人上了屋顶,让他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两人膝盖并着膝盖,肩膀并着肩膀,恍若连体婴儿一般亲密无间。

不知是谁的膝盖先撞到了谁的,两个成年男人幼稚的像个三岁小孩子,坐在屋顶上开始玩碰撞游戏,你轻轻的撞我一下,我轻轻的撞你一下。

这一刻,烦恼尽消。

只余下这简单的幼稚的小游戏,仿佛玩一辈子也不会厌烦。

宫九玩着玩着,笑了起来,甚至乐得直不起腰,倒在了顾青衣的怀里。

明朗的笑声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顾青衣一手揽住他的身体,防止这人笑到浑身无力滚下房顶去,却也没有制止宫九做怪,任由他玩闹。

他没有发觉的是,他看着宫九玩闹的眼睛里早已经不知不觉的泛起无数的笑意。

他在闹,他在笑。

夜风轻轻吹,不忍将这份甜蜜吹散,只余温柔无声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