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很好吃。

鹦鹉很闹腾。

顾青衣亲手捏的丑丑的泥人, 落在宫九的眼里,似乎也变得很好看。

在这个陌生的街头。

在市井烟火之中,贵公子宫九放下了洁癖, 同顾青衣一起蹲在泥人摊子面前,接过了他递来的泥巴,认真仔细的捏了起来。

这泥是橙泥,最是细腻不过。

哪怕是宫九,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很好的塑造出他想要的形象来。

如此, 他倒是和这泥巴杠上了, 越发的认真仔细, 小心翼翼。

捏泥人的老人家笑呵呵的看着。

或许是他活得够久,人老成精,所以面对宫九也足够坦然, 时不时的指点一二,宛如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慈祥。

一个长发披散放浪形骸的泥人慢慢的在宫九的手中成型。

然而, 宫九不满足只是这等粗糙的相似。

他问老人家借了刻刀, 慢慢的将内心中的顾青衣刻画出来。

怎么说呢。

不能说完全相似。

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作为一个新手, 宫九能捏成这个样子都是天赋异禀。

至少看得出来是个长头发的男人, 比顾青衣捏出来的那个要强多了。

老人也没评价什么, 接过两个丑丑的泥人放进小烤炉里煅烧。

最后出炉的也是两个丑丑的泥人,摆在一起真是丑得别致,与老人摊上的其他泥人格外不同。

宫九却很满意。

他先顾青衣一步接过两个泥人,发现顾青衣捏的那个丑归丑,背后却还写了字:再胖五斤。

不由想到了这一路,哪怕是没能遇到客栈停留, 顾青衣也完全没有要错过饭点就不做饭的意思,硬是让他一日三餐都变得规矩起来。

他曾经那不吃不喝不睡的奇怪作息, 已经彻底被改变。

现在再去回想封闭五感关在棺材里的日子,都觉得寂寞透骨,竟不知是怎么捱过来的。

他勾起一抹笑,将散发小人转过来,把背后的字给顾青衣看:此人为宫九所有。

占有欲表达的明明白白。

顾青衣看到这一行小字也笑了起来。

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的都在亲手捏的泥人背后写了字。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情飞扬。

他掏出一条手帕替宫九擦干手上的水珠,看着那放浪形骸的小泥人,突然很想要亲一亲宫九的额头。

“我们私奔吧。”

宫九瞬间抬头,那一双眼中人诧异,是惊喜,唯独没有拒绝。

顾青衣再也克制不住,牵起宫九的手奔跑在这陌生的街头。

风穿过小巷,穿过两人飞扬的发尾,翻飞起两人的衣袍,带走了夏日的燥热。

“何人在城中放肆奔跑?!”

卫兵呵斥的声音传来,却是压根没能阻拦住风一样的两人。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

两人都在笑。

笑声随着风飘远。

他们出了城门,彻底的将这座小城,将咋呼的士兵,将身份枷锁,将一切都抛到了身后。

此时此刻,两个灵魂无比自由。

漫山遍野,没有目的,哪里都去得。

迎着风,谁也没有关注到底是跑向东南西北什么方向。

一路掠过郁郁葱葱的树木,越过烂漫美丽的花草,直到山的脚下,水的尽头。

地下水从山脚冒出来,慢慢汇成一汪寒潭,涓涓流淌着。

虫鸣鸟叫交织出夏日曲调。

躁动的心似乎都在这静逸的环境里慢慢安稳下来。

顾青衣回头看宫九。

宫九在笑。

飞扬的头发散乱在脸颊边上,与往日的一丝不苟不同,毫无贵公子形象。

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面上铺满长途奔跑的红晕,充满了年轻的生机。

显然,这种心血**让他快活极了。

顾青衣也在笑。

似乎终于觉得满足,牵着宫九的手坐在了树荫下的草地上。

想到宫九捏的那个放浪形骸的小泥人,顾青衣就觉得自己骨子里的东西都已经被看透了。

可他不仅不觉得可怕,反而心神一松,在宫九的面前越发自然,不像确认关系以后那般拘束。

此时阳光正好,风吹过寒潭水面,带来阵阵清凉。

顾青衣顺势就躺了下来,彻底没了形象包袱。

宫九看着,也学着顾青衣的模样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

不知名的小花在角落里绽放,吐出幽幽清香。

伴随着草木香气,泥土腥味,混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萦绕在宫九的鼻尖。

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宫九脑海中的记忆锁,无数充满了色彩的画面闪现出来。

往日里,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正如他不会去玩泥巴,也不会去关心糖葫芦好不好吃,更不会注意到笼子里的鸟儿抑郁成疾快要死去。

曾经,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

后来,所有的色彩,皆因顾青衣而起。

跟着顾青衣,他做了无数奇奇怪怪的事,此时此刻只是躺在地上,也变得充满了意趣。

他侧头看向顾青衣。

此时,顾青衣也正在看着他。

两人对视着。

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宫九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的眼中也倒映着顾青衣的影子。

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个人靠得很近很近,两颗心紧紧的拥在一起。

快活极了。

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直到笑意在彼此的眼中**漾开来。

快乐,如此简单。

阳光透过树荫投下斑驳的光点。

风一吹,这些光影就跳动起来,像是舞动的精灵一样的轻盈。

听着宫九平缓的呼吸声,顾青衣曲起手臂掌在脸颊边上,侧身看着他睡觉。

宫九睡得很沉很香。

顾青衣只是这样看着,心里都满满的,各种情绪仿佛快要溢出来一样。

良久以后,他倾身在宫九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轻盈的像是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哪怕他还想要拥有更多,哪怕这里除了他再不会有别人知道,哪怕宫九此刻全然信任的放松心神睡着,可以任他施为。

顾青衣也依旧只是要了一个轻盈的吻。

他已经不在压抑自己的心动,每时每刻都好像会更爱宫九一点。

明明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喜欢,所以他总能很克制。

那种情绪很浅,只需要遏制住,就不会再继续发展壮大。

可宫九太赤诚,他没办法放任不管。

哪怕只是有了一个名分上的资格,这种感情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慢慢的越攒越多,就冲刷着决了堤。

谈恋爱,顾青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新手。

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做。

更不会有人教他,该怎么去爱一个男生。

再面对宫九的时候,他反而有了许多的顾虑,以至于不得不慎重,克制。

宫九那么好。

总是那么赤诚,坦然,热烈的爱像火一样炙热。

哪怕只是一句玩笑,也愿意跟随他奔赴一个未知的远方。

他真想就这样拐走这个贵公子,天涯海角去流浪。

可他舍不得。

舍不得宫九有可能会受到丁点儿伤害。

他希望宫九拥有后悔的资格。

哪怕到时候,宫九甩了他,清清白白的离开,他也由衷高兴他喜欢的男生没有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太阳慢慢西斜。

褪去了白日的燥热温度以后,寒潭边上就变得有些冷了起来。

看着宫九依旧睡得很香,顾青衣也不忍心吵醒他,脱去了外袍盖在了宫九的身上,起身活动了一下麻痹的手臂,去打猎为宫九做晚饭。

寒潭里游动着巴掌大的小银鱼,顾青衣看准时机,叉了五六条上来,开肠破肚洗刷干净以后抹上调料,用削好的树枝串着,插在火堆边上的地里,慢慢烘烤。

只是这点儿并不足够练武之人饱腹。

顾青衣寻找一圈,也没找到可以书写的东西,只好用匕首在树干上刻下字迹,防止宫九醒来找不到他。

[稍等片刻,我去打猎。]

因为用上了内力,这几个字简直入木三分,这种痕迹短时间之内恐怕都无法愈合。

他走的并不远。

宫九还在睡,他自然是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自己走太远,若是遇到危险,他恐怕赶不回来。

好在这里人迹罕见,动物植物都非常多。

顾青衣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窝兔子。

顺手又打了一只山鸡。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树上的蜂窝,又掏了蜂蜜和蜂蛹。

等他回来的时候,宫九已经醒了,正披着他的外袍给小银鱼翻面。

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头就看了过来,看清来人以后,瞬间从百无聊赖变得欣喜起来。

“你若是再不回来,这小鱼都该烤焦了。”

顾青衣瞥了一眼宫九翻过的鱼,明明两面都还是生的,却也没有反驳,认了宫九的睁眼说瞎话。

“我去弄到了蜂蜜。”

他亮了亮手中的收获,走到水潭边上去处理猎物。

宫九跟了过来,蹲在旁边看着。

他从没做过这些事情。

当然,顾青衣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些,甚至挪了挪,防止血会溅射在宫九的身上。

麻利的清洗好了猎物以后,他将蜂蜜涂抹均匀,抹上调味料,回到火堆边上烘烤。

他将剩下的蜂巢丢进火堆,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焦香。

他又把东西从火堆里翻出来,剥开外面那一层蜂蜡巢,露出里面被烤熟的蜂蛹来,带着些许笑意看着宫九:“尝一尝吧?”

宫九:……

他从没吃过虫子。

这种白白胖胖的玩意儿,感觉并不怎么好吃的样子。

偏偏顾青衣当着他的面取出几个蜂蛹直接丢进嘴里,表情似乎还很享受。

于是,宫九就犹豫了起来。

对于顾青衣这种时候的幼稚,也有些气恼。

到底是从顾青衣的手里拿了几个蜂蛹,闭着眼睛吃了下去。

没想到味道居然还不错。

“哈哈哈哈哈哈——”顾青衣大笑起来,越发的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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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友情提示:顾青衣此乃小学鸡行为,别学,学了可能会被对象打。ps:如果你有对象的话。[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