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竟然画了沈文东,她竟然画了沈文东!
所以,她原谅了沈文东?
画上,黎沫站在中间,左手牵着黎锦,右手牵着沈文东,一家三口,笑容甜腻,和睦温馨。
这是她日思夜想,却不敢入梦的场景……
“当年你母亲离开后,我在她的画室看见了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可能,是惋惜吧,这幅画真的是不错,所以我就让人装裱了”
沈雄摸了摸斑白的双鬓,凹陷的眼窝冗杂着久经岁月的沧桑和幽暗。
真正的原因……
是控制老三,黎锦留下的东西,都是他控制老三的筹码,这副画,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黎沫听见沈雄的声音,从画上收回神,波动的眉眼慢慢染上寒霜,淡漠道:
“您到底要不要把画给我?”
沈雄点头,艰难开口,“当然要给你,但是,好孩子,你大伯虽然做了错事,但你现在好好的,你爸也醒了,你能不能跟你爸求求情,放过他?”
总归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感情多少暂且不论,但不能丢了面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当真是晚节不保了,多的是人看笑话。
黎沫嗤笑,“老爷子,您活了这么大岁数,应该知道私藏枪支是犯法的吧,我记得,这好像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沈雄隐晦的压了压嘴唇,“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父亲肯饶了他,他就不会有事”
黎沫只当没听懂他的暗示,漫不经心道:
“老爷子不懂法,我爸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相信我爸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人,为了沈家好,我爸也不会让任何人干扰警察办案”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她不但不会劝沈文东,还会让沈文东防着沈家暗箱操作,必须依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沈雄故作凄楚的表情僵在脸上,“孩子,你……”
“老爷子”
一直沉默的乔肃突然开口,他牵着黎沫的手直接朝管家走去,二话不说就把画夺了去。
管家根本没想到他会明抢,等画没了才反应过来,想伸手去夺,乔肃已经把画放在了黎沫怀里。
黎沫抱着画,冰冷的眸子平静的盯着管家,有那么一瞬间,管家在她身上看到了沈文东的影子,心中骇然,忙后退一步不敢再抢了。
乔肃揽着她的腰走到沈雄跟前,深邃的眸子噙着一抹晦暗,嗓音浑厚。
“老爷子,沈叔还没死呢,您在这欺负他女儿,不怕他生气吗?”
沈雄抿唇,不悦道:“我是她亲爷爷,我怎么会欺负她,我只是想告诉她亲情的可贵,那是她亲大伯”
乔肃挑着眉,浑厚的嗓音里夹着笑,只是那笑容极为讽刺。
“亲情的可贵?您若真看中亲情,沫沫就不会与父母分离这么多年,您是她爷爷没错,可是这个身份,在沈叔找到她之前您可是不认的”
“如今您认她,不过是想讨好沈叔吧,老爷子,或许您对当年的事真有了悔意,但是您天生薄凉,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有目的”
看着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乔肃似感慨,又似提醒道:
“老爷子,如果我是您,就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的吃斋念佛,为自己年轻时做过的坏事祈祷,反正也活不久了,何必操心这么多事,只要您老老实实的,沈叔自然不会找您的麻烦”
被人直截了当的戳中心思,沈雄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正要说话,乔肃的声音更带着冷意。
“老爷子,沈叔是您一手培养的,您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曾因为黎锦变成恶魔,如今,也会为了女儿放下屠刀,如果您不想他再变回魔鬼,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
从老宅离开后,黎沫和乔肃又去了医院。
路上,黎沫靠在乔肃怀里,手里抱着画不松手,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脑子昏昏沉沉的,甚至有些想哭的冲动。
一家三口,黎锦画的一家三口,这也是她期望的场景吗?她的期许里,有沈文东的存在。
乔肃知道她需要安静,没打扰她,只是大掌穿过她的发丝,慢慢的在她头皮按摩,黎沫时不时舒服的喟叹一声。
到了医院,沈文东已经醒了,石乾正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给他汇报着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黎沫,沈文东眸子里的戾气立刻消散。
“丫头,快过来”
他撑着床想坐起来,因为太急切,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没吭声,额头却已经冒汗。
黎沫下意识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在他背后放了个枕头后,才扶着他靠过去。
“别乱动!”
她嗓音闷闷的轻斥一声,虽然冷冰冰的,却足以让沈文东高兴,黎沫松开他时,他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丫头,你说过的,如果我活下来,你就认我”
昨天他就醒了,但是这丫头反悔了,说是还要想想,他怕她忘了,醒来后只要见到她都会提醒一句。
饱含期待的眸子噙着一抹小心翼翼,等了一会不见她说话,沈文东收敛希望,慈爱的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松开。
“没关系,我可以等”
黎沫望着他眸子里沉重的失落,微微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
“石乾说,你把股份给我,是想把沈氏留给我,把沈氏给了我后,你就去黎锦坟上寻死,对吗?”
沈文东还没醒的时候,她特意问了石乾关于那份礼物的事。
石乾:“……”
姑奶奶,咱不是说好了保密吗?
对上沈文东冷冽危险的眸子,石乾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完了,他要死了!
沈文东慈爱的看着黎沫,沉声道:
“丫头,沈氏本来就是我给你母亲准备的,既然她不在了,自然是要给你”
他的话就到这里,黎沫执拗道:“然后呢”
沈文东收回视线,低着头,声音沙哑,“丫头,我想你妈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良久,黎沫问他,“等你出院了,你想不想见见我外公外婆?”
认他之前,必须让他跟外公见一面。
沈文东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乔肃走过来,揽住黎沫的腰,同时朝沈文东递去一个眼神。
脑子昏沉的沈文东难得反应慢了,石乾却大喜过望。
“老板,小姐愿意带你回家,这是要认你!”
…………
几家欢喜几家愁。
柳蓉蓉的脸毁了,下巴,脖子,胸部大面积灼伤,严重损毁,经鉴定,构成二级伤残。
这还不是柳蓉蓉最恐惧的,再丑陋的容貌,日后还可以整容修复,最可怕的是,她已经没有未来了。
醒来后,来看她的除了母亲白茹,还有警察。
她做梦都没想到,当初江海坠楼的事,唐秋彤竟然会录音!
那时候,唐秋彤对她言听计从,在她身边就像条忠狗一样,没想到,那贱人一开始就是会咬人的恶犬。
这两天警察天天来做笔录,外面还有警察守着,她几乎能想到自己往后的命运,出了院,她就会被警察带走。
医嘱害死人,教唆宋志平杀人,梁楚悦那个贱人更是承认那瓶硫酸是她的,这些事加起来,她真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连日来的恐惧让柳蓉蓉的精神越来越崩溃,白茹第二次来看她时,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妈,你快想想办法,我不要坐牢,你快让爷爷去找人,他认识那么多人,肯定有办法救我的!”
她才三十出头,还有大好的人生,她不能在牢里度过。
如今的白茹,再也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连日来的打击让她备显老态,凌乱的头发和乌青的黑眼圈透着浓厚的疲惫。
“没用了,听说你被泼了硫酸,你爷爷一口气没过来,中风了,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哪里能管你的事”
柳蓉蓉慌乱的抓住她的手,几乎是歇斯底里,“那还有外公呢,妈,你去求外公啊,外公最疼你了”
白茹睁开眼,满腔的恨意带着汹涌的风浪。
“最疼我?是啊,他以前是最疼我,可后来他扶了小三上位,那贱人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他早就不管我死活了”
她嫁到柳家第三年,父亲就扶小三上位了,如果她在白家还有很大的话语权,她怎么可能容忍柳远山欺负她这么多年。
柳蓉蓉绝望了,她不死心的握紧白茹的手。
“妈,你去求求哥,他跟阿肃那么好,你让他去找阿肃,我是她亲妹妹,他不能看着我去死啊!”
白茹很想说,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到儿子了,儿子要跟她,跟整个柳家断绝关系了。
看着女儿既崩溃又绝望的目光,白茹实在不忍心,抹去眼泪,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背。
“好孩子,你放心,妈不会不管你的,你先好好休息,妈现在就回去想办法”
从医院出来,白茹接到了柳远山的电话,急匆匆的赶回家,看见桌上放着的离婚协议书,白茹声嘶力竭。
“柳远山,你还是不是人,这个时候你要跟我离婚?”
柳远山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的疯狂,冷漠的脸上带着无边的恨意,他一字一句道:
“当年黎锦被下药的事,赵华已经全部交代了”
阎良审问罪犯很有一套,很少有人能躲过他盘问的陷阱,纵然赵华再有心替白茹隐瞒,也没逃过他的眼睛和手段。
一番旁敲侧击的心理暗示下,赵华把所有事都交代了,包括当年黎锦被下药的整个过程,包括当年白茹有意谋害黎锦的事,包括柳蓉蓉合成的那个视频,全交代的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柳远山已经不想再跟她说什么,即便痛恨到想掐死她,现在连跟她说句话都嫌恶心了。
“你签不签无所谓,你给黎锦下药,已经犯法了,白茹,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去自首,好好交代当年你对黎锦做过的事”
白茹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满目惊惧,嘶吼道:
“你什么意思!”
柳远山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她,语气冰冷如寒潭,唇角带着几分讥诮。
“你忘了沈文东吗,如果沈文东知道你给黎锦下药,他一定十倍百倍的报复你,甚至会活剥了你,所以白茹,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警察”
看着她眼底的恐惧,柳远山笑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你最好把这些年做过的缺德事全交代了,最好,判个无期徒刑,或者直接死刑算了,因为坐个几年牢再出来,沈文东还是会弄死你!”
柳远山走后,白茹瘫软的跌坐在地上,眸中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惶恐。
赵华!赵华那个混蛋,竟然把她供出来了!他说过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他怎么敢出卖她!
完了,什么都完了,家没了,丈夫不要她了,儿子不要她了,她也救不了女儿。
她的人生,全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