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下。”
出雾州城时,裴棠兮还是没有忍住,回身再看看这个生活了近四年的地方,过往人生中所有的记忆竟都没有这三年多的时光来得鲜明和让人留恋,若是有机会她真想还能再回来。
“三小姐?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
棠兮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算了,走吧……”
“三公子!”
正当她打算回到马车上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犹豫唤住了她,棠兮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还能见到故人。
“枣五,你怎么在这儿?”
枣五有些不敢直视她,低头小声说道,这个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内向,
“我听说三公子今天要回上京了,想再来见一见您。”
棠兮欣喜的问道,
“秦叔和冬婶还好吗?自从山匪的事情平息,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回去看看他们。”
“好,好的,大家都好的。倒是三公子,你的伤好了吗?”
少年这才忍不住关切的心思,目光看向她。
“我就受了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棠兮注意到他身上带着个包袱,奇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吗?”
枣五不自在的抓了抓胸前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我是想去试一试云家军,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要我。”
“去当兵?好志气,但是边境不定说不定常年会打仗,你要多加小心些。”
枣五眼眸一亮,
“三公子你不怪我?”
棠兮奇道,
“我为何要怪你?”
“我以为,我以为您让我照顾好秦叔冬婶,我这次没有听您的。”
原来是这件事,棠兮刚想伸手如往常那般拍拍他,结果就听见刘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尴尬的又收了回来。
“你正是年少,多出去闯一闯,看一看才是对的,秦叔和冬婶那边,相信三叔会安排好的。”
“三小姐,快走吧,再耽搁下去,今天还不如回雾州去呢。”
刘婶阴阳怪气的水平简直堪称随心所欲,裴棠兮没计较那么多,只是匆匆的与枣五道别,
“小五,我要离开了,你好好去当兵,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们。”
枣五敏感的察觉到这话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意思:三公子此去上京应当是没什么机会能够再回来,她此时说这话就有些奇怪了。
只见那个老妇人竟匆匆上前,半拉着裴棠兮进了马车,枣五也没再多想,他不住的朝着渐渐走远的马车挥手,心中默默念叨:三公子,我一定会成为能够保护你的枣五,再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三小姐你一个堂堂大家闺秀,怎么能与一个下人如此亲近,若是回到上京,这些习惯都得改改才好。”
刘婶在马车上不住的抱怨着,连明荇都觉得这老婆子实在聒噪得有些过分,小丫头嘟囔着,
“那您一直这样说教小姐好像也不合适吧。”
“你……”
棠兮立马轻喝明荇,
“不得对刘婶无礼。”
见裴棠兮对自己的态度还算恭敬,刘婶那张市侩的脸上带着十分的得意,本想对着明荇一顿发火,也无所谓的忍了下去。
明荇瞪着双眼气鼓鼓的憋着,这三小姐也太好说话了,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裴棠兮闭着眼小憩了一会儿,在颠簸的车中暗暗计算今日的行程,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到贺州,按照刘婶的脾气势必想加紧行程,走到鲁州再投宿,那么贺州的驿站就是关键。
她微睁开眼,目光清冷的看着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既是裴府的老人,还肯大老远的出来走一趟,除了可以回乡探亲这一点,应是还有其它更多的好处。
贺州驿栈很快就到了,刘婶果然不想在此停留,吩咐车夫道,
“再坚持坚持,争取天完全黑之前到鲁州。”
回头又与裴棠兮笑道,
“三小姐想必也想早日回去,这里……”
她话还未说完,就发现裴这位三小姐似乎有些不对劲,面容苍白,额头还有冷汗渗出,这虚弱的模样分明是身体不舒服。
“刘婶,我很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坐马车了,一路上颠得太难受了,我可能要休息上两三日才能够继续上路。”
不仅要休息,而且还要休息上两三日?
刘婶一听,脸立马就黑了,正打算开口发难,双手却忽然被裴棠兮伸手紧紧握住,只听这病弱貌美的三小姐情真意切的开口说道,
“我知这样以来便耽误了婶婶回乡一事,想必婶婶此行回乡亦有重要的事,不好耽搁。”
“其实也还好……”
刘婶被她搞得有些不明所以,讷然开口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她一身幽幽的叹息,
“说起来,我也四年未曾见到父亲母亲,委实想念得紧。是以,婶婶的心情我大致感受的到了。”
其实她老家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要回乡去扬眉吐气的刺激刺激那些老姐妹们才是关键。不过拿不准这三小姐是怎么个意思,索性先等她讲完。
“我这身子若是强行跟着婶婶回去,路上还不知道要怎么耽搁呢,万一中途生了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岂不是给婶婶添麻烦吗?”
裴棠兮一副天生病弱,泫然欲泣的自怜自哀,看的马车内的刘婶和明荇眼睛都有些发直,心中生出些不忍来。
“所以,婶婶怜我,我再叫上一辆马车,就让明荇这丫头照顾我,我们路上走得慢些。婶婶就只管先回青州,回您的老家好好待上一段时日,等我慢慢赶到青州再与您汇合一同回京如何?”
棠兮轻轻说出这些话之时,刘婶面色上强忍住高兴的担忧,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可是三小姐一路上的安全……”
“婶婶您带着明荇过来的时候不也一路平安吗?我们没问题的,我现在这样连下马车都觉得疲惫,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位裴三小姐就是生得太美了些,若是她不下车,一直带着帷帽,那就没事,即便他们在一起,要出些什么事,她一个老婆子也不顶用。关键是能回老家青州多躺上一段时日,这个事情想想都叫她心中熨帖。
就这样,明荇和裴棠兮站在路边,眼睁睁看着马车疾驰而去,小丫头目瞪口呆的,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些什么,
“这也走得太洒脱了吧,三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啊?”
棠兮一改方才的脆弱模样,带上帷帽,转身施施然朝驿站中走去,
“怎么办?先吃饭,这一路可颠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