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苍靠近齐宁身边,轻声问道:“侯爷,皇上下旨由您密审,不知……是否需要卑职在旁听从差遣?”

齐宁道:“其实皇上也只是让本侯和煜王爷随便聊几句,曲校尉若是公务繁忙,可以先去办差。”

曲小苍何其聪明,自然明白齐宁意思,道:“侯爷,卑职就在九宫池对岸等候。”也不多言,径自离开,到了对岸去。

齐宁这才转到屋门处,轻轻推开,进到屋内,屋内古朴简洁,齐宁看着煜王爷,靠近过去拱手道:“王爷!”

煜王爷这才扭过头来,看了齐宁一眼,却是显得淡定自若,含笑道:“本王在这里等了多日,一直不曾有人过来审讯,今日终于是来人了。”将手中的书卷小心翼翼合上,一看就是个爱书之人,放在摇椅边的案上,这才起身来,道:“桌上有茶,锦衣候可以自倒,本王是阶下之囚,在这里本王不是主人,所以也不算怠慢客人。”

齐宁微笑道:“王爷在这边似乎并没有受太大委屈。”

“委屈不委屈也没什么。”煜王爷一身便服,看起来十分轻松,走到书架边上,背负双手似乎在查看藏书:“锦衣候,归国皇上是否让你带来旨意?不知要如何发落本王。”

“侯爷多虑了。”齐宁在椅子上坐下,“其实是皇上担心王爷在这边不大适应,所以派我来探望一番。”

“探望?”煜王爷转过身来,轻抚长须,笑道:“南国诗礼倒也没有消失。”缓步走到齐宁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下去,才道:“不知贵国何时出兵?东齐人想要趁火打劫,可惜他们又没那么大的胆子,自然要拉着你们南楚国一同进兵。”

齐宁一怔,随即笑道:“王爷觉得我们该何时出兵才好?”

“东齐人自然是想着越早越好。”煜王爷淡淡笑道:“马陵山在我大汉手中一日,他们就一日不得安生。”靠在椅子上,抚须道:“不过贵国皇帝若是聪明,未必会着急出兵。”

“哦?”齐宁起身来,过去拿过茶杯,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端着茶杯走到煜王爷面前,将茶杯递过去,煜王爷一怔,很快眼中显出一丝笑意,却也是双手接过,齐宁回身坐下,才道:“王爷为何这样说?”

“你我两国打了三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无论是我大汉还是你们南楚,都没有占到便宜。”煜王爷抿了一口茶,这才放下,道:“这仨年之中,两国都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锦衣候,想必贵国的国库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吧?”

齐宁笑道:“汉国似乎也同样如此。”

煜王爷叹道:“确实如此,或许我大汉没有这次内乱,国库也及不得你们南楚。”微微一笑,道:“锦衣候,你们楚国现在的国库,无法再承受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王爷觉得开战会旷日持久?”

煜王爷淡淡笑道:“汉国虽乱,但钟离傲和他手下数万将士却不曾乱。齐景已经不在了,秦淮军团统帅岳环山是否能与钟离傲一较高下,那也是未知之数。要突破汉国的防线,别人不知道有多难,你是锦衣齐家的人,应该知道底细。”

“王爷忘记了,贵国皇子争位,必然是大打出手。”齐宁道:“东齐出兵,必然是倾尽全力,马陵山虽然有守军,但以目前汉军在马陵山的力量,应该是根本不足以抵挡得住东齐倾力进攻吧?一旦马陵山被破,钟离傲腹背受敌,王爷觉得钟离傲还能应付得住。”

“若是齐军能够迅速攻破马陵山,而楚军有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攻破钟离傲的防线,大汉确实岌岌可危。”煜王爷淡定自若:“只是侯爷觉得事情是否真的会如此顺利?一旦进展不顺,立时便会陷入僵持,汉国国内的皇位之争,或许也会因为这场战事暂且歇下来。”抚须道:“你是军武世家,应该知道,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说停就停,到时候你们楚国不想打只怕也不成了。”

从窗外飘进来的荷香味道,沁人心脾,齐宁轻叹道:“王爷似乎是在劝说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侯爷别误会,本王没有这个意思。”煜王爷笑道:“阶下之囚,自身难保,岂能左右贵国国策?而且本王相信贵国对于此事,已经有了对策,本王只不过是在这里逞口舌之快罢了。”

齐宁哈哈一笑,才道:“王爷见微知著,让人钦佩。”摇摇头,叹道:“只可惜汉国的那位皇帝有眼无珠,身怀瑰宝却不知珍惜,据我所知,王爷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在汉国却似乎并不受重用。”

煜王爷神色不变,微笑道:“锦衣候,你是准备挑拔离间吗?”

“王爷觉得我是挑拨离间?”齐宁叹道:“事到如今,挑拔离间对我楚国又有什么好处。”

煜王爷笑道:“我既然在大汉一无是处,贵国又何必将我囚禁于此?只要贵国皇帝一声令下,本王项上人头便身首分离。”抬手道:“锦衣候乃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出使东齐的重任也是着落在锦衣候身上,由此可见贵国皇帝对于侯爷的器重,按理来说侯爷该是公务繁忙,又何必亲自来探视本王这个一无是处的老东西。”

齐宁心想煜王爷博古通今,那是文采出众的人物,口才果然是不弱。

“本王所住的这间屋子,十分的讲究,自然不可能是囚牢。”煜王爷道:“先前在此的主人,身份自然也不会低。将本王安排在这里,着实出乎本王的预料,今日楚国皇帝的亲信大臣又亲自前来探视,本王倒是受宠若惊了。”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微笑道:“锦衣候,贵国如此礼遇,自然不会是毫无所求,却不知在我这老头子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贵国如此费心。”

齐宁叹道:“王爷果真是心思慎密。”端坐身子,道:“王爷如此直接,我就有话直说了。据我所知,王爷在汉国的时候,主持一项重要的事情,在我看来,王爷所做的那件事情,福泽天下,可说是功德无量。”

煜王爷抚须颔首道:“明白了,明白了,果然是不出本王所料。”起身来,笑道:“锦衣候,有一件事情还劳你向贵国皇帝呈禀。”

“王爷请讲!”

“这里虽然不差,但本王实在不大习惯。”煜王爷道:“你们还是将本王关进你们的天牢,实在不成,下一道诏书将本王斩了就是。”苦笑道:“本王打小就胆子小,又不敢自尽,还是你们帮帮本王才好。”

齐宁皱起眉头,道:“王爷何出此言?”

“锦衣候也是个聪明人。”煜王爷道:“有些问题不需要问,你就应该知道答案。”摇了摇头,道:“贵国皇帝年纪太轻,也难怪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他想要从本王这里得到寰宇图,锦衣候,你觉得本王会拱手呈上?”

“王爷,这并不糊涂。”齐宁肃然道:“王爷比谁都明白,你若是真的能够拿出寰宇图,我楚国当然会恭送王爷回国。”

煜王爷哈哈笑道:“锦衣候,本王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因为一身老迈枯骨,便将寰宇图送上。而且本王与北堂风从东齐离开,洛阳那边,自然会想尽办法让北堂风成为逆党,本王既然和北堂风一起,自然也成了逆党,你觉得本王这时候回国,还能落个好下场?”

“汉国谁执牛耳,眼下还无定论。”齐宁道:“北堂风已经去了咸阳,坐镇咸阳的是北堂风的舅父屈元古,屈元古手上握有重兵,一旦有了北堂风这面旗帜,未必会输给其他皇子。王爷既然与北堂风交情很好,如果北堂风夺得皇位,王爷返回汉国,自然是大受重用。”

煜王爷神色一凛,齐宁不动声色,这是他进屋之后,煜王爷第一次脸上有了变化。

“楚国的探子果然了得。”煜王爷轻叹道:“原来你们知道北堂风去了咸阳。”

齐宁笑道:“王爷,这对你来说,自然算是一个好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北堂风已经安全离开了楚国境内,很快就要抵达咸阳。”

如果北堂风中途出现意外,被楚国所抓,必然有消息送来京城,齐宁是隆泰的近臣,自然也会得到消息,如今没有北堂风的消息,也就证明北堂风去往咸阳颇为顺利。

“你们对北堂风的行踪如此清楚,难道……?”煜王爷眉头皱起。

齐宁却已经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点头道:“北堂风进了楚国境内,而且就在神侯府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我们有意放他离开,王爷觉得他会走得那么顺利?”

事实上北堂风确实是在神侯府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襄阳,齐宁心想老子这样说,也算是帮神侯府挽回了一些颜面,神侯府又欠了老子一个人情,回头若是西门战樱嫁给老子也算是报答。

煜王爷却对此深信不疑,微微点头,道:“好一招坐山观虎斗,放走了北堂风,势必让大汉发生内乱,你们楚国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