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关城不知从哪弄来的礼花筒, 金箔银箔与彩条落了江雾萦满头满身。

他将放完的礼花筒往地上一杵,龇着一口大白牙望向披红挂彩的omega。

江雾萦因表演和方才后台的事, 腮边眼尾还残存着靡丽的红, 开败了的蔷薇似的颓丧又冶艳。

长睫微湿,被雨淋过的鸦羽一般,甚至有块极碎的小银箔附在他眼睫上。

锁骨窝里盛着箔片彩条,掐出来的那截窄腰上铃兰洁白, 此刻也被这些条条片片强行灌了杂色。

艳如桃李的美人面上那双泪盈盈的眼望过来, 蒋关城那张为活跃气氛而生的嘴忽然便哑巴了。

几秒钟后他干咳了下, 呆板地强笑道:“那什么……”

嘴唇数次张合, 蒋关城懊恼地挠了挠头。

还是江雾萦好心解围道:“谢谢你。”

蒋关城忙摆手道:“没事没事。”

江雾萦皮肤莹润剔透,蒋关城忽然担心那些粗糙的碎屑会磨得他不舒服, 便抬手拂了两下他的发顶。

江雾萦自己瞧不见头顶, 便站着不动,让蒋关城拍干净了。

方才的怪异感觉仿佛转瞬即逝,蒋关城渐渐又挂上了笑脸,拍完了他头发上的便自然地转而去拍他双肩的。

可肌肤与头发的触感截然不同,碰上去的第一刻,蒋关城手便触电似地弹开了。

江雾萦压根没察觉他的异样,只自己掸去了肩窝里的, 而后道:“我先去换衣服,你……”

“去吧去吧, ”蒋关城如鲠在喉,只道,“咳我还、还有点事。”

江雾萦不疑有他, 转身朝礼堂里的几间更衣室走。

“其实今*……%#&也……了。”

身后蒋关城陡然含糊而迅速地说了句什么,江雾萦根本听不清, 回身茫然道:“你说什么?”

蒋关城摇头,扬了下唇角道:“没什么,换衣服去吧。”

江雾萦便没再问,两条细仃仃的小臂拽着硕大的裙幅又继续走。

腕上压力倏然一轻,江雾萦诧异回头,便见蒋关城在后头单手拎起他曳地的裙摆,语气有些不自然道:“我帮你。”

一路送到更衣室门口,他才松了手。

**

将里三层外三层的公主裙卸下来,江雾萦才发现腿上的绑带已然不知所踪,只剩羊毛袜松松垮垮地虚绕着小腿。

大约是方才松下来后不知何时脱落了,他没多想,换好衣服后便去找节目的主创和演员们,而后一同往礼堂外走。

韩淳卉兴高采烈道:“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唱歌呗,庆祝庆祝!”

其余人纷纷附和,周川原低声问江雾萦:“累不累,要去吗?”

江雾萦双腿终于恢复了自由,不想扫兴,便道:“去吧,没关系的。”

快到礼堂门口了,韩淳卉点了点人道:“思之和启润还没出来,先等会吧。”

她在为节目拉的小群里@了那两个还没换完衣服的演员:【人呢】

【要不要一块吃饭去哇】

那两名同学回了好,说马上出来。

【OKK,我们都在礼堂东门这等着,就等你们俩啦】

江雾萦手机没电了,自然不晓得薄澜悬给他轰炸了多少消息和来电。

韩淳卉蓦然面色复杂地抬起头来道:“各位,金主daddy在群里说他也要参加聚餐。”

一行人措手不及,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来。

江雾萦更未曾想到薄澜悬在他们的群里,这人从不在群里发言,他便从未注意过。

韩淳卉忙道:“比咱们大个十岁左右吧,长洲听说过没,大BOSS!”

她一头雾水地嘀咕道:“有钱人都这么热衷社交的吗?”

江雾萦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薄澜悬已渐渐走近他们,身后跟着闵竟成。

那次在更衣室见过,韩淳卉便招手道:“学长,这里!”

在场的学生们不是傻子,哪怕不主动巴结,也会和薄澜悬礼貌地打过招呼。

薄澜悬客气地颔首,而后十分醒目地笔直上前,将江雾萦和周川原生生隔开了。

他甚至笑了下,道:“谢谢各位学弟学妹们照顾萦萦。”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饰演国王的男beta试探道:“您和雾萦……”

小兔子在他身后疯狂扯他衣摆,薄澜悬忍了又忍,最终向兔兔势力屈服,模棱两可道:“世交。”

学生们一头雾水地“哦”了声,也不方便再多问。

江雾萦善良温柔又单纯知礼,除了江达曙这样铁石心肠的,和他有接触的人都很难对他生出恶感,故而他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流言蜚语的攻击。

大学也是一样,节假日上薄澜悬车的时候从不避讳,倒也没什么人无聊恶毒到去诋毁他。

同学们此刻听见薄澜悬的答复,便猜测江雾萦是某个豪门世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呜小公主那么有钱,人还那么乖那么好啊。

那两名掉队的同学此时姗姗来迟,韩淳卉已在APP上选了几家餐厅,发到群里征求了一下众人意见后便迅速敲定了地点,打了个响指道:“出发!”

然而一推开礼堂门,阶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实在出人意料。

因不晓得来意,大家便只步伐如常地朝下走去,最后一集阶梯走完,江雾萦还没再多迈一步,便被一位圆脸女omega轻轻喊了一声。

“江、江同学,你现在方便吗,可以合张影吗……不方便也没关系,签个名也可以的!”

有了开头的,余下的人便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是啊是啊,我就要张签名就可以。”

“江学长,你下周末有时间吗?我也是美院的,梧桐路有个画展,有没有兴趣一块呀?”

“江同学,原来我们是同一幢公寓楼的啊,害不过我在六楼,估计你根本没印象,以后有空常来6020串门啊……”

“江同学,你刚才演得好好……”

“江学弟……”

江雾萦初时不解这些人何以蜂拥而至,听了一会才隐约明白他们是看过了方才的小短剧才来的。

他一时很难习惯这么被人群簇拥着,从挡在身前的薄澜悬背后探出个小脑袋,面颊染红,慢吞吞道:“谢、谢谢大家。”

他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的善意落空,便打算让韩淳卉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先尽力满足。

薄澜悬看出他的意图,极力忽略部分别有用心的alpha,朝闵竟成使了个眼色。

闵特助长袖善舞,忙笑道:“同学们同学们,我是闵竟成,长洲薄总的特助。”

他一面发名片一面道:“很感谢同学们喜欢小江同学,但是他也是学生,大家太热情的话,他在C大上学也会有点不自在。”

“我们正打算去吃饭,薄总的意思是,如果大家不嫌弃,大家可以凭名片去长洲旗下任何一家餐厅免费用餐一次。”

话说到这份上,看了兔兔公主后热血上头的学生们也稍稍有些赧然,可看江雾萦脸被逗得红红的,又喜欢得不得了。

有意追求江雾萦的alpha们不肯接受情敌的恩惠,便各自离去,以待来日再战。

其余只纯粹欣赏的学生们纷纷接受了天上砸的馅饼,各自计划去哪家餐厅去了。

临别还要眼睛亮闪闪地和江雾萦说再见。

人群渐渐散去,江雾萦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继续朝校门口去,江雾萦一面走,一面悄声对薄澜悬道:“……可以、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

从人群围过来起,他双手便被薄澜悬团在手里,仿佛带着锋棱的粗粝大手幼稚地对他的手又揉又捏。

江雾萦掌心十分敏感,痒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薄澜悬反倒握得更紧,醋得每个字都浸着酸味:“闵竟成把直播截图给我看,他们都叫你老婆,说要舔你。”

江雾萦:“……”

薄澜悬讨赏时的神态与悬悬几乎一般无二:“……只有我才能舔,是不是?”

江雾萦恨不得捂他的嘴:“……你小声点嘛。”

闵竟成称职地给没有车的同学们都叫了车,薄澜悬牵着江雾萦要上车时,周川原忽而道:“雾萦。”

江雾萦偏头望他,周川原笑笑道:“我车停在附近,送你过去?”

江雾萦看不懂他神色,只道:“我……”

薄澜悬受不了周川原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环着江雾萦肩头便将人带进了车里。

江雾萦:“……”

他从车窗里探出一小截身子道:“抱歉周川原,你自己……”

话音未落又被薄澜悬搂进了车里,顺道将车窗升了上去。

闵竟成极有眼色地竖起前后座的阻隔板。

薄澜悬的信息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逸散开来,含着深浓的邀宠意图,将omega越搂越紧道:“你这个狗室友真碍眼。”

江雾萦:“……”

薄澜悬放肆又痴迷地用信息素缠住他,又被他后颈那青涩的香味勾得愈发神魂颠倒。

“宝宝……”他又想伸舌头舔了。

江雾萦听他呼吸声愈来愈沉,焉能不晓得他又要不管不顾地发疯了,可杜松子酒的味道箍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别……别在这里弄……”

“弄”这个字仿佛触动了alpha什么敏感的神经似的,以致于薄澜悬越是急于保证,越是口不应心:“不弄不弄,就抱一抱……”

江雾萦晕乎乎的,一面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容易意动,一面又怀疑他这样频繁强忍会憋出病来。

下车时江雾萦还未从高浓度的信息素攻势中缓过来,小腿都有些打战。

薄澜悬自知理亏,隐蔽地撑住他腰侧,才没让小兔子腿软得倒下去。

**

“干杯——!”

香槟塞“嘭”一声弹开,韩淳卉持瓶想给在场众人一一满上,伸向江雾萦跟前时先问道:“雾萦喝酒吗?”

江雾萦怀着侥幸心理,肯定道:“可以的。”

他杯口朝韩淳卉越靠越近,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将他的杯子轻易接了过去。

江雾萦:“……”

薄澜悬一面往杯里倒煮得热热的小吊梨汤,一面对韩淳卉道:“他的胃喝不了。”

韩淳卉立即表示理解,转而给其他人倒去了。

江雾萦悻悻地瞪着自己面前的热甜汤。

薄澜悬手持公筷,问他:“想吃什么?”

江雾萦啜了口梨汤,闷闷道:“青菜。”

薄澜悬搛了一筷子贝丝豌豆尖和芝麻菠菜,又道:“不能只吃青菜,有没有荤的想吃?”

韩淳卉踊跃道:“雾萦尝尝那个酥皮大明虾,他们家的金字招牌。”

江雾萦试探着看了看那道菜旁边摆着的红辣椒,有些迟疑道:“这个辣不辣呀?”

“不辣不辣,甜口,”另一个同学道,“C市的辣椒就是看着通红,其实倍儿香,没什么辣味。”

薄澜悬见江雾萦有意,便夹了一只,戴上薄膜手套后开始剥壳。

有个同学好心提醒道:“这皮都炸酥了,可以直接吃。”

薄澜悬摇头道:“没事。”

他是怕江雾萦被壳划着,omega却不想显得太娇气,小声道:“不用剥了,给我吧。”

薄澜悬已经剥完了,将完整的虾肉夹进他面前的碗里,又搛了一大块浇汁鲈鱼给他。

江雾萦小口小口嚼着虾肉,薄澜悬在一旁压根不动自己的筷子,一门心思给小兔子投食,碗碟里都堆出小山了也不停下。

江雾萦吃得慢,食量本就小,馆子虽然是周围口碑最好的,却也要服务大众,不可能完完全全符合江雾萦的口味,因此他见有三四个人停下筷子开始玩手机之后,便道:“我去洗手。”

薄澜悬立即道:“我陪你。”

江雾萦拒绝道:“不用……我很快就回来啦。”

小兔子的嫌弃都写在脸上,薄澜悬只得道:“早点回来。”

江雾萦:“……”

去洗个手还有什么早晚的!

**

江雾萦低头冲掉手上的泡沫,正要返回包厢,便察觉颈后喷来一点微热的、潮湿的气流。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麻痒刹那间席卷全身,旋即又钻进一点湿与凉,江雾萦瞬间绷直了足尖。

他并未回身,只动作极缓慢地抬起头,望向镜中。

江执简在他身后近在咫尺的位置,那点罅隙几乎不容江雾萦翻身。

他也不敢翻身,只迅速垂眸道:“你、你怎么来了?”

江执简默然不语,只盯着他。

那目光湿滑微凉,仿佛某种冷血动物的涎液,一滴一滴,渗入小兔子暖绒绒的粉白后颈。

alpha身上的乌木香覆过来,在江雾萦脆弱的神经拉伸到极致之前,江执简轻声道:“萦萦,别躲着我。”

他语调平缓,语速不疾不徐,可江雾萦偏偏捕捉到他尾音里那一点颤,带动着自己一双兔耳朵也跟着颤。

omega极力令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发自真心:“没有、没有躲着你的。”

江执简向前又迈了半步,几乎贴上江雾萦的脊背。

江雾萦双颊在惊恐之下并未泛起苍白,反倒更红了,那嫣红好似捣碎了的芍药,揉散在奶豆腐似的腮边。

紧扣着洗手池的冷白五指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显得莹润如玉,指关节处又涌动着惹人遐想的粉色。

omega干脆闭上眼道:“可以往后退、退一些吗,我要回去了,其他同学还在等我的。”

江执简却微微倾身,右手撑在江雾萦的右手边,只消在向左挪一寸,便可整个裹住小兔子那只无措的手。

江雾萦登时将手缩了回来,不知所措地蜷在自己胸前,用左手保护住右手,纯稚得要命。

他原本踮着脚尽量离江执简远一点,现下双手无法支撑,小腿几秒后便酸得打颤。

omega声音也打颤:“可以不、不离这么近吗?”

江执简的左手一直插在风衣口袋里,这是个有些违和的姿势,只是在江雾萦视野的盲区内,他也无暇注意。

江执简的喉结一直在做着吞咽的动作,他又凑近了几分,喉间古怪地“嗬嗬”两声才道:“我……”

然而这距离实在超出小兔子能容忍的极限,他那小身板也不知哪来的爆发力,一把推开了江执简,飞快跑了出去。

只是他双膝酸软,跑出去一小段后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下倒。

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他,alpha见他站不稳,直接托着他抱了起来,让他挂在自己身上。

他迟迟未归,薄澜悬不放心出来寻人,见他额发微乱,面颊潮红,泪珠子摇摇欲坠的,立刻沉声道:“怎么了萦萦……有人欺负你?”

他话音未落便要朝洗手间走去,江雾萦忙道:“没有!只、只是绊了一下。”

他这么急于组织,反倒落实了薄澜悬心中的猜测。

只又朝前迈了一步,江雾萦便一把环住了他的脖颈,软着嗓子道:“我困了,咱们走吧。”

“……”

薄澜悬觉得,现下的场景像极了捉奸现场,而爱人为了掩护姘头……才违心同他亲近。

胸膛起伏了几下,薄澜悬终是回过身去,离洗手间越来越远。

上车后闵竟成道:“薄总,江小公子在热搜上。”

薄澜悬拧眉接过他的手机,广场上基本都是和方才直播里差不多的言论,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几眼后对闵竟成道:“压。”

屏幕离开视线的一刹,实时里出现了一条。

【我就说这个侧脸好眼熟!诗酒趁年华昨天发的那个剪影海报里,有一个超漂亮的轮廓和这个小公主一模一样啊啊啊】

**

离综艺第一期录制越来越近了,江雾萦愣是半点口风都未曾透露给薄澜悬。

小长假从周五到周日拢共三天,江雾萦周五上午便得抵达录制地点S市,因C市飞到S市需三个多小时,节目组便询问江雾萦是否提前一天入住他们安排的酒店,江雾萦答应了。

周四下午,薄澜悬的视频便准时拨了过来。

alpha仿佛是在地下车库内,光线有些昏暗,他边走边道:“萦萦,我现在从公司出发,大概七点到你们学校。”

江雾萦捏了捏手中电容笔道:“先不用急呀,我今天晚一点,这张还没画完,不想中断。”

薄澜悬步子顿了顿,片刻后轻声问:“那要到几点?”

江雾萦想了想自己的机票时间,道:“……九、九点半吧。”

薄澜悬见他周身环境的确是寝室内,只是其余三人并不在,便道:“好,那十点在你们寝室楼下见。”

挂断后,薄澜悬眉心渐渐笼起。

有什么怪异的感觉从心头掠过,只是稍纵即逝。

手机振起,是闵竟成的电话打了过来。

“薄总,有个人说,想和您单独谈谈。”

薄澜悬听他语气严肃,不由也沉声道:“谁?”

**

八点,江雾萦抵达C市机场。

登机过程很是顺利,直至江雾萦在机舱内见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四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蒋关城率先开口道:“小、小江啊,惊喜吗?”

江雾萦:“……”

他迟疑道:“你们不会也是……”

“那当然,”既然见了面,蒋关城干脆放开了道,“你说你这么文文弱弱的,谁知道和你一块录节目的都是什么人啊,那咱们3004的人能让阿猫阿狗欺负吗?所以哥几个干脆也来试试。”

江雾萦默了默,道:“可是一秋姐邀请我的时候说,就剩最后一位嘉宾了,你们……”

“咳,”蒋关城只得坦白道,“花点儿钱呗。”

江雾萦:“……”

他瞧这三人的神色,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却又说不明白。

江雾萦的座位靠着舷窗,身侧是蒋关城,周川原与江执简在另一侧,这倒令他放松一些。

他在画画时总是全神贯注,自然不晓得身侧几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这是蒋关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江雾萦,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眼尾延长线上的那枚小痣。

色泽纯正,刚刺出来的血珠一般。

都说前生眼泪流多了,来生就会长泪痣,而朱红色的泪痣相较于寻常的小褐痣,又更添许多凄艳。

蒋关城神思不属地胡乱想着,忽见一旁执笔作画的江雾萦脑袋一点一点的,好似困倦至极的模样。

又勉强撑了十秒钟,江雾萦将ipad倒扣在小桌板上,自己倚着舷窗无声入眠了。

蒋关城望着他单薄的双肩,江雾萦身上的长袖连衣裙领口开得有些大,两段纤细凸出的平直锁骨暴露在空气中,无端令人觉得脆弱。

蒋关城忍不住便想给他披件衣服,只是他更不怕冷,四月初就只套了件T恤,只得请空姐拿条毯子过来。

江雾萦似乎睡得不甚安稳,眉尖浅浅颦蹙着,时不时溢出极小声的呜咽,兔耳朵一颤一颤的。

蒋关城双手握了又开,终是将身子微微凑近了,凝神谛听omega的梦呓。

只是江雾萦声音实在模糊,蒋关城分辨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光瞧见小兔子鼻尖红了。

身后被人敲了敲,蒋关城回身便见江执简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只U型枕,外层绒毛是温暖柔软的鹅黄色。

这自然不是给他的,蒋关城忍住心头那股子没来由的憋闷,接过了那只颈枕。

轻手轻脚地扶起omega的肩头,蒋关城刻意将手尽量朝外,不会直接接触到江雾萦肩颈处的肌肤,将U型枕钳在他后颈处,才松了手。

可饶是如此,指尖处仍沾惹上了江雾萦身上柔软青涩的信息素味道。

蒋关城晓得他该将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膝头,可那两只手偏生像有自我意识一般,掰着他的胳臂往鼻端凑。

他这举动像极了一个腌臜的变.态,可指腹上的香气霸占嗅觉后便挣脱不得了,他甚至将手越贴越近,几乎捂住了鼻子。

身侧四道灼灼的视线森冷地注视着他,可蒋关城偏生被指尖的信息素勾了魂了,吸得胸腔都在急遽起伏。

气味分子逸散得太快,他根本无暇他顾。

**

【@wyj0229:分享图片】

苍青天际浓云翻滚,月亮连一个角都不见,宇航员小兔躲在嶙峋的假山石后,身前是一池静谧漆黑的方塘。

【啊小月宫不要走夜路哇】

【保护!】

【保护!】

……

**

小侍女一双巧手穿过小王君如瀑的墨发,绾出一个垂鬟分肖髻来,又取了东珠排钗给他点缀在发间。

江雾萦虽成婚已满一年,却不爱那些头上摞许多假发堆出来的高大发髻,薄澜息明面上浑不在意他爱梳这些简单轻快的未婚发式,内里却未必真如此洒脱豁达,譬如此刻。

发髻梳好,小侍女将花钿用鱼鳔胶贴在江雾萦眉心,是描金笔涂过的蜻蜓翅膀剪成的小扇形。

梳妆完毕,江雾萦起身向薄澜息道:“可以走了,王爷。”

薄澜息不知为何又臭着脸,憋了片刻后忽而道:“……子开那里得了把金桃皮鞘腰刀,邀我今日去掌眼,我便不进宫了,你自己早去早回。”

他撂下话便自顾自走了,步子又大又快,一眨眼便过了内院门。

江雾萦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匆匆离去。

……莫名其妙。

*

今儿是太皇太后圣寿节的家宴,薄澜悬与太皇太后居上首,其余王侯宗室携家眷各自列席左右。

薄澜息连自己亲祖母的寿宴都说不来便不来,顶上两位主子也若无其事,只当没他这个人。

江雾萦这一年来出入慈裕宫抄写经文已成家常便饭,因而太皇太后招手命他坐在自己身边时,众人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之色。

落座后不多时,便有宫娥将花鸟八棱提梁壶奉至江雾萦身前几案上。

小王君嗜酒,没尝几口菜肴便兴冲冲地给自己斟满一杯。

大梁尚武,宴上酒水也烈,江雾萦嗅着太皇太后桌案上飘来的浓醇桑落酒香,再动动鼻尖,嗅嗅自己酒盏里的。

怎么离这么近的,反倒一丝香味也没有?

他心中起疑,仍举杯对身侧的太皇太后道:“皇祖母,雾萦敬您,愿皇祖母万寿无疆,康宁长乐。”

太皇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好,好,有雾萦常来慈裕宫,祖母哪有不长乐的。”

江雾萦一与人说话便脸红,此刻瞧着比他手中的胭脂水釉盏还要娇艳三分。

他缓缓将杯盏送至唇畔,才尝到味道便一时懵了懵。

这哪里是酒,分明只是蜜水。

唔……槐花蜜水。

小王君瞪着这杯假酒,指腹在折枝浦桃纹盏外壁上碰了又碰,期盼着它能乖觉一些,自己飘出酒香来。

可酒香没等到,却反上来一缕诡异的腥气,连带整片心胸都被扼得发窒。

一旁的薄澜悬拿余光瞧着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案上的所有菜式都是薄澜悬亲手按着他的口味做的,薄澜悬又将他的酒换掉,为的便是让他多吃些东西垫垫肠胃。

可江雾萦小孩子似的,吃一口便神游天外去了,面前的盘碗与刚开席那会无甚差别。

薄澜悬只得意有所指道:“江公子尝尝那五珍脍,滋补最好。”

江雾萦只缓慢地眨了下眼,似是没听见这话。

他有些晕头转向,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

分明没有酒,何以心口脑中混沌一团?

揉揉眼睛,江雾萦勉力道:“皇祖母,陛下,雾萦有些不胜酒力,想出去走走。”

他双靥团着两朵彤云,薄澜悬见状几乎立刻眉头紧锁。

太皇太后也不放心道:“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江雾萦摇头道:“只是殿中有些闷,散一散便好。”

太皇太后只得命身畔的陈嬷嬷跟着他。

江雾萦离席后,太皇太后便察觉自己那孙儿显而易见地焦躁起来。

她不由心内暗笑,摇了摇团扇道:“皇帝,哀家忽然想起出来时将鼻烟壶落在慈裕宫了,皇帝可愿不辞辛劳,为哀家取来?”

虽说此事交由底下人去便是,可孝悌为本,她差使薄澜悬去一趟也无可指摘。

薄澜悬自然应道:“皇祖母稍待,孙儿去去便回。”

却说江雾萦朝御花园去,被夜风一吹非但没觉得舒爽,反倒愈发头晕目眩起来。

他是迟钝,到了这份上却也察觉有鬼,一时茫然无措。

倘使去请太医,又怕惊扰了太皇太后,教她老人家过不好生辰。

江雾萦默默思量着,或许走到御花园闻闻花香便好了。

于是他继续朝前走,身后的陈嬷嬷提着双连亭宫灯,见他步子都打飘了,惶惶不安道:“王君可是身子不适?嬷嬷陪您去寻太医吧?”

江雾萦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脑中勉强捕捉到的几个字也无力拼凑,好容易行至御花园假山旁,步履一停便再难以为继。

他扶着假山石往地上坐,身子摇摇晃晃险些一头栽进脚边的小池塘里去。

陈嬷嬷忧心如焚,急忙便要扶他起来。

身后遽然卷来一股劲风,来人越过陈嬷嬷,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江雾萦。

**

“小江,小江?醒醒,要下飞机了。”

蒋关城见江雾萦哼着哼着开始掉起眼泪来,委实吓得手足无措,见飞机也快落地了,连忙喊他起来。

江雾萦睁眼时,一行晶莹饱满的泪珠恰好自眼眶中“啪”地直坠下来,所过之处粼粼泛着水光,蒋关城心尖倏忽一颤。

江雾萦察觉颈上触感不对,缓缓垂头便见到了那只颈枕。

他不解地问蒋关城:“这是你的吗?”

蒋关城默然须臾,江执简的嗓音已响起来:“是我的。”

江雾萦手上一僵,江执简已继续道:“新的,我没用过。”

他视线一错不错地钉在江雾萦身上,蒋关城早察觉最近这段时间他俩气氛古怪得很,忙将U型枕接过来往江执简跟前递道:“行了,小江也睡醒了,还你吧。”

江执简接了,可蒋关城下一秒便生出悔意。

后颈是如何私密的地方?紧紧拥在omega后颈上几小时的U型枕,里里外外都能被信息素的味道洇透了……对alpha的性吸引力更是致命的。

蒋关城眼神落在江执简握着颈枕的那只手上。

alpha五指都深深陷入那团软绒里,正正好在江雾萦腺体的位置。

蒋关城眉心猛地一跳。

**

C大钟楼的时针指向二十一时,薄澜悬提前到了江雾萦公寓楼下,可几乎是第一眼,他便晓得自己又被小兔子骗了。

3004窗口的灯都是灭的,哪有人在?

薄澜悬闭了闭眼,给江雾萦发消息。

这次倒没被小兔子单删,只是迟迟没有回复。

电话拨过去,果不其然关机了。

薄澜悬没再犹豫,直接让闵竟成去查江雾萦的下落。

“……综艺?”

“是的薄总……江小公子去了S市,一档大学生直播旅行综艺,嘉宾还有他寝室的其他三人。”

“……”薄澜悬冷笑了一声道:“去S市。”

闵竟成:“……”

他旁敲侧击道:“薄总,人家节目的定位是未毕业的大、学、生。”

“那又怎样?”薄澜悬淡声道,“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当特助?”

闵竟成:“……好的薄总。”

**

江雾萦下榻酒店时已过了零点,他困倦至极,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手机还一直关着,洗过澡后便想沉沉睡去。

然而他乍然换了地方,辗转反侧根本难以入眠。

他倒是带了安眠药,然而药瓶握在手中良久,却终究没有打开,也并未打开ipad,只从床头便签纸里抽了一张,拿铅笔斜斜涂着。

小扇形状的蜻蜓翅花钿,描金笔涂出如日映春湖般的清光,停在宽大的古铜色掌心里,显得益发纤薄剔透。

**

江雾萦无力地翕张着唇瓣,却发不出声音。

陈嬷嬷连忙行礼,来人低声道:“嬷嬷回去照看皇祖母便是,此地有朕。”

陈嬷嬷只得离去。

男人在湿泞的半亩塘边蹲下,凝视着腮边晕开艳色的江雾萦。

乌云蔽月,此地又在假山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江雾萦又受药效影响,眼前如覆浓雾,完全辨不清对方的长相。

男人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抚上他的面颊,烫得江雾萦瑟缩了一下。

“萦萦。”

江雾萦心知对方声线很是熟悉,却头昏脑涨,难以思索究竟是谁。

江雾萦菱唇红得绮靡,对方凝睇良久后却向下去,呼吸比饮了鹿血的人还要急促:“莫怕。”

足踝触感变得湿热,逐渐上行至线条漂亮的小腿,软雪似的皮肉颤出满口香甜,对方哪怕起初没心思,此刻也难免馋涎欲滴。

*

江雾萦苏醒时,映入眼帘的是金龙出云滚边的床帏,他茫然地瞧了一会子,额头便覆上一只温热大掌,伴随着男人的低沉嗓音:“醒了?”

江雾萦:“……”

他拥着锦衾徐徐坐起身来,而后足尖悄悄用力,慢腾腾朝床角挪去。

薄澜悬放下手中正擦拭的长剑,身子朝他探过去问道:“躲什么?”

江雾萦脑袋以下都蜷在锦衾中,上头一个小小圆,下头一个大圆,像只小葫芦。

小葫芦垂着脑袋道:“陛下……昨……”

“是我之过,我吩咐尚膳房将酒水换作补身的,他们便将大补的鹿血添了进去,然而你体质极弱,受不住那烈性……”

江雾萦记不清昨夜的细节,可大致经过还是有些微印象的,他掀起眼帘默默盯了眼薄澜悬的薄唇,又掩耳盗铃一般迅速阖上。

薄澜悬那张脸就差贴住他脸了,轻声道:“晋王府那得到的消息是你吃醉了,宿在慈裕宫偏殿了。”

江雾萦不敢睁眼,小声道:“谢陛下。”

薄澜悬盯着他眼尾延长线上那粒小痣,红的,甜的。

“我要的不是谢,萦萦。”

他开口时有热流拂过眉眼,江雾萦睫毛轻颤了下,将手掌竖在自己面前,磕磕绊绊道:“一、一定要这么近吗?”

薄澜悬干脆将唇堵在他手背上,不管不顾道:“与薄澜息和离,入宫来,好不好?”

江雾萦:“……”

小兔子呆愣地支着手,许久后才难以置信道:“陛下,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些日子他每月进宫见太皇太后两次,除此之外也因些杂七杂八的由头不定期来了几趟,回回都与薄澜悬碰上,二人的确相熟许多。

可他从未想到,薄澜悬竟欲与他做枕边人……

薄澜悬笃定道:“我当然晓得,你不需要费心思与他开口谈,只要答应,一切我来安排。”

江雾萦尚未答复,只小手暗暗用力,试图将他的脸推远一些。

薄澜悬干脆一手圈了他两只腕子,盯着他紧闭的双目,急切道:“你对薄澜息无意,是不是?”

江雾萦面露难色道:“可、可我对您不也……”

薄澜悬立马道:“也?那你果真不喜薄澜息?”

江雾萦:“……”

他只得迂回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做?”

薄澜悬简直投胎一般急不可耐道:“雅尔哈今年的卜辞尚未示下。”

江雾萦想起那个满脸神秘图腾的巫祝,神色复杂道:“这……巫祝可以扯谎吗?”

薄澜悬贪婪地望着他软嘟嘟的白嫩双颊,颠倒黑白道:“怎么算是扯谎呢?你与薄澜息成婚,朕心不安,自然有损大梁国运。”

江雾萦被他这一番巧言令色绕得脑袋发昏,脱口而出道:“那我只和离,不入宫可以吗?”

薄澜悬登时沉默下来。

江雾萦一只眼睁开一条小缝,跟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似的,小声咕哝道:“阿娘幼时与我说,宫中人人有八百个心眼,会将我吃得骨头都不剩。”

又大逆不道地补了句:“就如陛下这般。”

薄澜悬抿着唇,忽地拢紧了他的手,只觉软乎乎的,又忍不住揉了揉,仿佛触发了什么奇异开关似地道:“那你每月入宫见皇祖母时,便同朕**吗?”

江雾萦:“……?”

小兔子忍到极限,使劲搡了他一下,却一点也没搡动。

“……”更恼了,江雾萦气得想哭,“你自己偷去罢!”

**

因拍摄地点在郊区,因而翌日要早些出发。

早晨八点,节目组的车准时停在了酒店门口。

江雾萦昨夜睡眠不佳,倦得走路都打飘,双眼也是要睁不睁的,险些撞到回廊转角处的墙上。

周川原与江执简眼疾手快地一左一右扶住他,江雾萦反应过来后挣开他俩,胡乱甩了甩兔耳朵,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结果非但没清醒,反倒被长耳朵甩得有点痛。

……呜。

上车后打了个悠长的呵欠,江雾萦见摄影师将镜头对准自己,懵了半晌方问道:“……现在就开始直播吗?”

摄影师从头武装到脚,黑色鸭舌帽、大墨镜、黑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又穿着件看起来酷酷的皮夹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超级特工。

他困的时候语言组织能力也下降了,语速慢得像只小蜗牛,娇憨得要命。

摄影师的嗓音捂在口罩里,粗声粗气道:“……没有,只是提前调试一下设备。”

江雾萦点点头,委实支撑不住,靠着车窗闭上双眸。

S市地处内□□月天时中午能达到初夏的温度与光照,早晨却还凉得很。

江雾萦对温度没什么概念,与在C市时一样的穿着,其实有些凉,尤其是待在这位摄影师身边,仿佛贴着开了制冷模式的空调似的。

醒着尚可忍受,却不容易睡着。

他抱了抱双肩,忽听摄影师对司机道:“麻烦您开一下空调,车里有点冷。”

司机师傅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长着兔耳朵的人,又是个秀气娇柔到惹人怜的omega,便痛快地按了空调开关。

暖风渐渐充盈,江雾萦瑟缩的身子逐渐舒展开来,暖阳底下晒肚皮的小猫崽似的。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睡梦中飞速结束,江雾萦被司机师傅唤醒时,察觉身上仿佛压着什么。

定睛一瞧竟是摄影师那件皮夹克,江雾萦颇觉迷茫,但对方毕竟是好意,便将衣服还给他道:“谢谢。”

摄影师缄默地望了那件夹克少顷,才伸手接过。

**

“欢迎各位同学来到我们的《诗酒趁年华》,”主持人是位微微富态的中年女beta,头上一顶大草帽,齐肩微卷发,身着卫衣运动裤,对着镜头笑得和气道,“我们的第一站来到了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S市的灶王村,大家也将在这里体验两天一夜的别样生活。”

《诗酒趁年华》采取直播加录播结合的模式,直播结束后通过后期处理的成片会在各个网络平台上线。

而未经加工的直播瞧着总是少些乐趣,加之嘉宾们都是没能自带流量的纯素人,哪怕是富二代,知名度也有限,更比不上娱乐圈里的人。

故而此时直播间观看人数不过五六万人,多数还是乱入。

镜头从主持人面上扫过,而后转至嘉宾身上。

【这什么】

【好糊的综艺】

【这个村子风景好好诶】

【救,嘉宾个这么高,长得也挺帅的,就是都好黑啊】

【妈呀刚刚那个好漂亮啊啊啊!!!】

【感觉白得发光,浅认一下新老婆】

【这好像是上礼拜热搜第一那个】

【对对对对C大睡美人!】

【我的公主上综艺了乌乌老婆藏不住了】

【他真的有兔耳朵捏】

【小裙子粉粉的乖乖的啊啊啊想亲】

【前排提醒,好奇为什么是毛茸茸的自己去搜秦德仁】

【本来觉得节目组不会搞事,四个嘉宾能两两配对,没人落单就没有看点,看完一圈之后:呵呵,节目组拿捏了商机】

“在发布第一项任务之前,请大家上交手机,如果有同学带了零食的,也要一起上交哦。”

听她提到手机,江雾萦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一直关机到现在……不晓得薄澜悬会是怎样的反应。

小兔子破罐子破摔地没在最后时刻开机看一眼,乖乖将手机交了上去。

到交零食的时候,另外三个alpha无可上交,轮到江雾萦时,omega纠结许久,才从小狮子王印花的双肩包里取出一袋樱桃软糖,依依不舍地放入工作人员的置物篮里。

这是他唯一带的食物,为了避免低血糖晕倒的……以及这个糖味道很好,完全不工业化的清新果香,江雾萦很喜欢,在寝室和薄澜悬的公寓里都囤了一大包。

【啊!给他吧!给他吃!!】

【老婆交手机的时候那么干脆,交糖的时候好像按下了0.5倍速,心疼又好笑】

【我不允许老婆这么可怜!就一小包糖,给他留下!】

【分享直播间】

【分享直播间】

“好的,那么同学们今天的第一战就是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主持人微笑道,“我们的住所总共分三档。”

她将手中打印出来的照片发给嘉宾们道:“第一张的二层小楼是四十年前咱们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倾情提供的,第二张的温馨小屋是一位百岁老人的旧居。”

【不是三档吗?】

【第三档不会是露宿街头吧(x)】

【二层小楼给兔兔好不好,兔兔住得不好我会很心痛OK】

“至于第三档……”工作人员拿上来一个巨型包裹,主持人指着道,“需要同学们自己动手搭个帐篷。”

【节目组不给我老婆豪华别墅就有难了】

【四个人三个房?如果要同居,除非和老婆一起住,否则第二天感觉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好,那么第一个任务的规则就是,”主持人将脚边摆放的四个大篮子分下去道,“村里共有四条主干道,每一条路上都有节目组选中的村民给大家提供午饭的食材,但需要同学们自行辨别,选错的话如果能获得食材也是可以的,同学们通过抽签的方式各走一条,一个半小时之后大家返回这里。”

她一指身后的百年古槐道:“记住这棵老槐树,根据篮子里的食材重量,依次入住二层小楼、温馨小屋和帐篷,前两名同学同住小楼。”

“午饭大家就用获得的食材自行解决,祝同学们好运~”

【好,剩下三个人不许比老婆拿得多!】

【兔兔胳膊那么细,能提多少嘛!】

【可是会有选错的风险,那多尴尬啊,会被当成要饭的】

【身后跟着摄影师就没事叭】

【老婆脸皮薄我舍不得呜呜让我来,我去给老婆要!!!】

江雾萦抽中了四号路线,提起篮子后听周川原担忧道:“雾萦,你自己可以吗,不然我和你走一条吧,我可以搭帐篷。”

其余二人也靠过来,江雾萦心里其实没底,只是他不想违反规则,便摇头道:“不用,我去试一试吧。”

话虽如此,可往前走出一段,接连路过几户人家,江雾萦都没能鼓起勇气去敲门。

走着走着,反倒被路边一种小野花吸引了视线。

小米粒大小,蓝瓣黄蕊,越靠近花蕊处蓝色便愈浅淡,江雾萦从未见过,不禁搁下篮子,蹲下.身观察。

由于每位嘉宾各有一位随行摄影师,故而直播画面基本是在几位嘉宾之间来回切换,没有差别对待的问题,可弹幕却不干了。

【不想看别人的单人画面,只想看兔兔啊啊啊】

【切回来切回来!!!】

【老婆如果被人欺负而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怎么办!】

【老婆来了,吸溜吸溜】

【老婆你干嘛呐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兔兔好像完全忘了去和别人要饭这件事哈哈哈哈】

裙下的兔耳朵轻轻动了动,江雾萦自言自语一般问道:“这是什么花呀?”

“附地菜。”一旁的摄影师忽地道。

江雾萦有些意外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却只见到黑洞似的镜头。

“……”他小声道,“谢谢。”

“喵~”

江雾萦闻声偏头,便见脚边停着只小狸花猫,又瘦又小,显得眼睛格外圆。

见他望过来,小猫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足踝。

“……”

这小猫身上簇新似的干净,不像是无人照料的野猫,江雾萦四下瞧了瞧,便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背着手,倚在一户人家的房门边,悄悄看着他。

“这是你的猫吗?”

小姑娘点点头,踌躇着瞟了眼他身后的摄影师道:“姐姐,你是大明星吗?”

“……”江雾萦脸红了红,蹲着平视她,解释道,“不是姐姐,是哥哥,也不是明星。”

【怎么不是,就是就是嘤嘤嘤】

【泥塑的滚呐!这是俺唯一的妹妹呜呜呜】

【老婆好容易脸红哦,和小猫对视都脸红,被我舔舔不就更红了啊啊啊】

被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凝望着,江雾萦有些不好意思,挎起自己的篮子便想离开。

“姐姐等等。”

小姑娘从身后追过来,江雾萦忙停下脚步。

“……”他没再纠正对方,只问,“怎么了?”

小姑娘把背在身后的双手露出来,只见她一手一颗鸡蛋,晃了晃两根羊角辫道:“给你。”

江雾萦不晓得这是不是节目组的授意,便问:“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小姑娘摇头道:“这是我自己养的鸡下的,妈妈说我养好了它,可以把鸡蛋分给同学们,这两个就给你吧。”

江雾萦不好意思收小朋友的东西,又道:“那你分给同学们吧,哥哥不用。”

小姑娘直接将鸡蛋往他篮子里一搁,撂下句“姐姐再见”便抱起小猫跑回了家。

江雾萦与两颗鸡蛋相对无言:“……”

【笑死我了这个小女孩长大肯定是铁血泥塑人,我辈楷模哈哈哈哈哈哈】

【我命运般的老婆好幸运,蹲着看花都有人送东西吃!】

【刚刚谁代了那只小猫,把兔兔舔得湿湿的,嘿嘿嘿嘿】

【嘿嘿】

**

幸而节目组安排的路线没什么复杂的拐弯,对于方向感极差的小兔子来说很是友好。

他又走了大概几百米,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一户敞着门的人家,在院里小心翼翼道:“请问、请问有人在吗?”

半晌无人回应,江雾萦又问了一遍,依旧如此。

一鼓作气再而衰,江雾萦耷拉下肩膀,打算离开。

【老婆你声音太小啦!隔着门怎么听得见!】

【呜呜呜老婆耳垂都红透了,我那脸皮比纸还薄的老婆啊啊啊】

【真的好红,这样亲亲的时候怎么行呢,会被亲哭吧啊啊啊啊】

“谁啊?是婵婵吗?”

苍老微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江雾萦循声望去,便见一位少说得有八十岁的老婆婆拄着拐杖往外走。

老婆婆瞧着眼睛也不太好使,一面走一面伸手摸索。

她年纪这样大了,江雾萦生怕她摔着,忙道:“不是,不是婵婵!您快回去吧,我找错地方了,这就走。”

可老婆婆已经追出了屋,家里也不像有别人在的模样,她朝江雾萦走过去,笑眯眯道:“婵婵快过来,外婆给你做了新衣裳。”

江雾萦:“……”

他又强调道:“婆婆,我真的不是婵婵。”

老婆婆挽着他手臂往里屋带,自说自话道:“外婆可想婵婵了,快进屋来暖和暖和。”

江雾萦被她带着一步三回头地往里头走,也不敢使劲挣,唯恐将人挣倒了。

老婆婆将人按在木椅上,一通翻箱倒柜之后取出一件碎花旗袍来往他手中塞道:“婵婵来,试试喜不喜欢。”

江雾萦试图垂死挣扎:“婆婆,我、我先走了。”

老婆婆已经推着他往另一间屋子去了:“快换上快换上,这可是婵婵最喜欢的花色。”

江雾萦手中捏着旗袍,站在屋中无所适从。

半晌,他拉上了窗帘。

【虽然画面里只有一扇门但是】

【一想到兔兔在里面换衣服,我就幻肢起立了啊啊啊】

【老婆露出来的都那么白,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得白成啥样啊,我白里透粉的水豆腐老婆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想象一下,想象……】

【怎么觉得杂音多了点】

【我也,好像是……我也说不准】

【还以为我手机出问题了】

**

花瓣襟、琵琶扣的粉色棉布长袖旗袍,质地亲肤柔软,衣襟钉了米粒珍珠,细碎的白色海棠点缀其间,长度及踝,开叉却略高,行走间雪白长腿若隐若现。

没有在箱笼里搁久了的霉味,反倒熏着点清淡微苦的艾草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樟脑味。

江雾萦第一回 穿旗袍,总觉得被束缚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这旗袍剪裁贴身,他的小尾巴有些被压住了。

虽说压到的只是柔软的绒毛,小兔子却仍被包裹得红起脸。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江雾萦才探出一个脑袋,门外翘首以盼的老婆婆立即问道:“怎么样,合不合身呀?”

江雾萦双颊比身上的旗袍还粉,犹犹豫豫地又想缩回去换下来,老婆婆却已经将他牵了出来,笑呵呵地打量他。

粉色向来挑肤色,皮肤稍深一些便容易显得黯淡无光,可江雾萦这样的牛乳白上身却再衬不过,真正是人比花娇,一身春色。

老婆婆称心如意极了,连声道:“好,好,我们婵婵就是漂亮。”

【啊啊啊啊啊老婆好娇好辣】

【omg子老婆就是为粉色而生的叭呜呜呜好美好美】

【今天这一千张截图将会用在我和老婆的婚礼上,感谢灶王村所有男女老少见证】

【吃点头孢吧你】

【吃点花生米吧你,老婆别理他,床我已经暖好辣】

【想按住兔兔咬开他的盘扣怎么办】

【想从开叉那里撕……怎么办】

【兔兔的膝盖,好粉好嫩好细,感觉我一手就握过来了……】

老婆婆还想拉着江雾萦聊天,摄影师倏地开口道:“时间快到了,该回槐树那里了。”

江雾萦闻言,登即沉默下来。

老婆婆似乎也看出他面有难色,也安静了会,而后笑容不改道:“婵婵要走啦?”

她拍拍江雾萦的手背道:“走吧,以后再来找外婆,外婆还给你做衣裳。”

江雾萦踯躅片刻,对摄影师道:“我再留一会,您联系节目组,说中午不用等我吃饭,晚上我住帐篷就可以的,这样可以吗?”

摄影师尚未答复,老婆婆便一面拄着拐往方才那房间走,一面絮絮道:“不用不用,不要吵架……”

她将江雾萦的篮子拿出来道:“婵婵拿着回家,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吃。”

江雾萦低头一瞧,满满一篮子的土豆、小白菜、春笋、芹菜、菠菜、冻豆腐,甚至还有条装在塑料袋里的鲥鱼,被压在一堆蔬菜底下胡乱扑腾。

“你舅舅今天一大早去河里抓来的,给我们婵婵吃,婵婵聪明,吃鱼最好。”

江雾萦抹了把眼睛,讷讷道:“您、您自己吃……”

老婆婆摸摸他头发道:“好了好了,走吧。”

她蹒跚着一路送,到大门边时蓦然将江雾萦带到一边,神神秘秘问道:“那个、是婵婵的男朋友吧。”

“……什么?”江雾萦察觉老婆婆望着摄影师,忙摇头道,“当然不是呀。”

“外婆都明白,”老婆婆一脸了然于胸的模样,“他可喜欢我们婵婵。”

“……”江雾萦懵懵地被送出了大门外,接过篮子时眼圈还红通通的。

但下一刻他身子骤然一沉,险些被满满当当的篮子给坠倒。

结实有力的手臂蓦地接过了即将撒落满地的篮子,同时在江雾萦腰上扶了一把,触及洁净的棉布布料时又猝然触电似地弹开。

江雾萦没将老婆婆最后那句话放在心上,对出手相助的新同事礼貌道了声谢,又道:“篮子、给我吧,我刚才没有做好准备,这次不会了。”

摄影师没给他,只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端着设备道:“……走吧。”

omega没注意到他红着的脖颈和耳根,只又道了声谢。

【?发生了什么晃那么厉害】

【?镜头怎么怼到兔兔脸上了!】

【截图干嘛,愣着啊】

【摄影师带善人,感觉自己亲了老婆一下,好香呜呜呜】

【不是,摄影师对我老婆做了什么???】

**

返回槐树下时,其余三人都已经在了,手中篮子分别有一小把青菜,一块肉,蒋关城的稍多些,半袋米。

见到江雾萦身上的旗袍时,三人均愣了良久,主持人面上极具亲和力的笑容也呆了呆,旋即cue流程道:“好的,既然到齐了,那我们来看看大家的成果吧。”

蒋关城看了看秤上的示数,神情忽然便不自然起来。

主持人从容道:“好的 ,那么我们的江雾萦同学就入住二层小楼,蒋关城同学入住温馨小屋,江执简和周川原同学需要搭建帐篷。”

“……什么?”蒋关城语气明显急切道,“不是说两个人住二层小楼的吗?”

主持人笑容不变道:“这就是今天的悬念了,今晚会有一位飞行嘉宾空降我们的灶王村,和江雾萦同学住在小楼里。”

【什么啊,不会是钞能力嘉宾吧】

【不管是谁不要欺负我们兔兔哦】

【这三个人拿这么少能让我老婆住好房子没错,但万一老婆没拿到食材,四个人怎么够吃啊】

【谁说四个人吃了,都给亲亲老婆吃!那三个那么壮,饿一顿不要紧哼】

【观看人数居然一百多万了妈耶,我老婆被太多人觊觎了吧呜呜呜】

别人不清楚,蒋关城作为钞能力本力,到手的房子被抢实在很不可思议。

他不着痕迹地望了眼面容完全被遮蔽的摄影师,心头渐渐浮起个猜测。

“好啦,那么同学们就带上行李和食材,去小楼里为午餐做准备吧。”

**

二层小楼作为村里首富的住所,已经没有传统的生火大灶台了,设施用具和城市厨房相差无几。

“……”

三人对着锅碗瓢盆和四篮食材,空气寂静到诡异。

【笑死,不会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吧】

【别人随便,老婆不能饿着呜呜呜我不允许!】

江执简洗过手出来,见他们沉默相对,便道:“我来做吧。”

他轻车熟路地淘米浸泡,静置时便开始切肉丝,蒋关城见他下刀又快又稳,啧啧道:“可以啊江少这刀功,没个几年练不出来吧。”

江执简将泡好的米饭倒入电饭煲,添完油和醋后一面加开水一面道:“在国外的时候做习惯了。”

蒋关城想刺他一句江董没请人给你做吗,可想想江雾萦,又将话憋了回去。

晦气的东西,还是少提为妙。

江执简加了一部分水,回身问江雾萦道:“米饭想吃有嚼劲一点的,还是软一点的?”

江雾萦正出神想着主持人说的飞行嘉宾,闻言倏然回神,小声道:“软的吧。”

江执简便又加了些水,而后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做好了叫你们。”

另外三人也清楚自己留下纯属添乱,便去了客厅。

等江执简将荤荤素素的端上桌时,江雾萦已斜倚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

他在从酒店到村里的路上休息的那一小会也只够他支撑到中午,现下整个人眯缝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萦萦,萦萦?”

肩头被人拍了拍,江雾萦一偏头,便见江执简离他极近,一呼吸便是满鼻子乌木香。

omega几乎一激灵,睡意都散了泰半。

江执简视线定格在他被沙发压红了的左边耳朵上,低声道:“可以跟我来厨房一趟吗?”

“干什么,不会要让小江干活吧?”蒋关城想将合江雾萦胃口的挪到他很前去,可端量半天却察觉桌上好似都是江雾萦爱吃的。

江执简没理他,只道:“有东西给你看。”

江雾萦对于同江执简独处这件事已经有些发怵,但这是在直播,每分每秒都在镜头下被放大,想来对方应当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

他做了会心理建设后道:“……好。”

厨房内,江执简将一张叠起来、里头似乎包着东西的粉色手帕递给他道:“这是在你篮子最底下压着的,你看……”

江雾萦如堕五里雾中,接过后将手帕打开。

面值从一到一百的纸币,从小到大摞在一起,有几张旧得有些皱了,有的却还是新的连号钱,最上头是每十个便被胶带缠一组的小钢镚儿,剩几个没成组的散在周围,甚至有三枚是已经退出市场流通的旧版硬币。

统共不到一千的金额,江雾萦却觉得手中物重逾千钧。

小兔子紧抿着唇,抬起手背揩了下眼睛。

可泪滴还是越掉越多,扑簌簌如一阵急雨,落了粉色棉布旗袍满襟。

他怕打湿了那位老婆婆的积蓄,赶忙将手帕合拢后放到微波炉顶上,打算录制结束后去还给她。

【我哭了,我又哭了】

【呜呜呜哇我现在就去找我外婆吃饭】

【老一辈真的,一分钱都舍不得用,都攒起来给家里小孩】

【呜我爸妈养我可能还指望我给他们养老,再上一辈能从我手里得到什么呢,就单纯对我好,呜呜呜呜】

眼下蓦地一热,江执简的指腹抹过omega泛上薄红的眼圈,喉间又响起那种古怪的“嗬嗬”声。

alpha盯住他落泪时绯红的唇瓣与不自觉颤抖的下巴,声线仿佛也在随着那尖俏软嫩的小肉一同颤抖:“……别哭,萦萦。”

江雾萦尚未从酸楚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泪水哪里是说停便能停的,甚至由于对江执简的抵触,泪珠子反倒砸得更凶了。

【妈呀我还没缓过来,怎么画风突变】

【他在干嘛,啊啊感觉好辫泰】

【感觉他想亲我老婆……】

【陌生人看上庭,朋友看中庭,情人看下庭,看懂的转】

【不过老婆哭得这么美,红红脸红红眼睛红红鼻尖红红嘴嘴,换俺也忍不住】

江雾萦不敢再多停留,退了两步便回身去了客厅。

蒋关城与周川原见他哭着出来,急忙围上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跟拍江雾萦的那位摄影师也大步上前来。

其实室内场景都有摄像头,其他跟拍的摄影师都去进餐休息了,独有这一位默不作声地跟着,江雾萦不懂这些,便任由他举着相机站在客厅角落里。

此时几个高大健壮的alpha将江雾萦拢在中间,衬得小兔子越发娇小,几乎形成个立体的“凹”字。

江雾萦想开口说没事,可唇瓣一张先抽噎了一下,像个小哭嗝。

他只好摇摇头,率先往餐桌边走。

江执简也出来了,迎着其余三人不善的目光,心安理得地坐在了江雾萦身侧最近的椅子上。

其余三人:“……”

最初的情绪浪潮已过,惯性却还在,小兔子被几个alpha围观自己哭很不好意思,又一时难以停止。

蒋关城刚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出来,江执简手中的热毛巾已扣到了江雾萦脸上。

拧得半干、潮热厚实的热毛巾软软地覆在脸上,惬意得人浑身毛孔都能舒张开——倘使江执简的另一只手没有搭在江雾萦腺体附近的话。

纵使没有直接接触腺体,周围的肌肤也已经敏感至极。

这样的位置哪怕隔空呵气也能令人战栗,何况是别有用心地直接抚上去。

江执简的指尖陷入比黄油更细腻柔润的触感,几乎可以直接感受到omega剔透肌肤下血管的跳动。

江雾萦简直成了被捏住后颈皮的小奶猫,一汪眼泪霎时止住,任由江执简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面贴上来给他敷脸,一面黏着他可怜的后脖颈。

【好吧我宣布这是最辫泰的】

【不准碰我老婆腺体不准啊啊啊!!】

【长得人五人六的,怎么随时要开舔的狗样】

“哎哎差不多得了。”蒋关城攒着眉头将江执简的手拨开。

江雾萦不再哭了,几人才开始各吃各的。

酒蒸鲥鱼被分成三段装入三个小碟子里,蒋关城分到鱼头,周川原分到鱼尾,中间最饱满肥美的部分都在江雾萦很前。

江雾萦:“……”

另两人没说什么,江执简干脆不吃,江雾萦夹起一块鱼肉,才发觉鲥鱼那么多绒毛似的小刺居然都剔掉了。

他慢慢嚼着,江执简问道:“好吃吗?”

江雾萦点头,默了片刻后忽而道:“谢谢、谢谢哥哥。”

【啥玩意哥哥?】

【是那个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俩都姓江……不会有什么禁♂忌桥段吧?】

【嘶,这个眼神,三分不可置信三分狂热四分偏执,好像能把兔兔一口就吃掉】

【说人话】

【就是辫泰】

此话一出,江执简往江雾萦碗里舀豆腐的手登时刹住。

江雾萦自然是怀着敲打江执简的意图,以他们两个不尴不尬的关系,本就不该有任何越界的接触。

可江执简只是抽了纸巾拭去omega唇角缀着的一点汤汁,指腹隔着薄薄的纸巾抵住他微嘟的唇珠蹭了又蹭,揉了又揉。

在小兔子经受不住、抿唇藏起小唇珠之前,他低声道:“萦萦喜欢就好。”

**

“各位下午好~”主持人将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感叹道,“春日午后的阳光真好啊。”

江雾萦皮肤薄,晒一会就容易发红痛痒,怕撑伞影响拍摄效果,便只戴了顶小渔夫帽。

娇滴滴的落英粉色,比眼下腮边的自然红晕更浅淡些。

“今天下午同学们将前往灶王村后的灶底山,一座海拔仅有五百米的小矮山。”

“山顶有一处吸引众多游客慕名而来的奇观,就是天然形成的、迷宫一般的山洞,同样是各位同学从不同的入口进,哪位同学率先通过,晚上就可以去山后的大觉寺领取能够护佑长生的人骨念珠,其他同学则会获得开过光的许愿木牌。”

“等同学们出寺返回时,我们的飞行嘉宾就在山洞里等待着大家啦。”

她将地图发给四人,图中唯有从老槐树到灶底山的路线,并无迷宫的布局图。

发完,主持人望了眼江雾萦道:“虽然灶底山海拔较低,但考虑到我们的omega小江有体质原因,所以会随机抽取一位alpha背我们小江上山。”

她将写有其余三人姓名的硬纸壳投入透明的小塑料箱内,左右用力晃了数次后伸手抽出一张,而后露出电影节颁奖嘉宾似的笑意道:“好,恭喜我们的周川原同学获此殊荣!”

【哈哈哈哈哈哈哈节目组这心都偏太平洋去了】

【就是要对我们兔兔好!登山多累啊兔兔才不要】

【我最喜欢的汪汪队立大功戏码要上演了吗】

【周川原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了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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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到了山脚下,却有个问题不得不解决。

江雾萦身上是高开叉的旗袍,倘或真要背,那两条白生生的腿岂非全要露出来?

小兔子其实也不提好意思让室友背自己上山,便道:“我自己走吧。”

周川原忙道:“我抱你。”

江雾萦尚未作出反应,周川原便跟生怕肉骨头跑了似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双足骤然腾空,江雾萦:“……”

周川原见他还僵着身子,自己也僵硬地收了收手臂,将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靠,一面拾级而上一面道:“嫌走得快了或者慢了就告诉我。”

蓊郁花木遮在头顶,omega软玉似的膝弯被alpha衤果.露的紧实手臂托起,江雾萦这么倚在周川原头顶,其实离他的腺体近在咫尺。

周川原的信息素是清爽的皂香,不比薄家兄弟二人抑或江执简那样锐利沉重到富有侵略性,颇令他觉得舒心自在。

小兔子是自在得昏昏欲睡了,周川原却颇觉难捱。

omega连呼吸都是香香甜甜轻轻的,蜜糖做的羽毛一般,有节奏地搔在他腺体表面,每一秒都是漫长的愉悦与折磨。

隔着棉布衣料,掌中膝弯里又攒着一捧软肉,嫩得他完全不敢用力。

倘若再不走快一些,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过激举动,可他又舍不得加快脚步,甚至又将完全放松的小兔子向自己身上搂了搂,宁肯让那软软的鼻息再靠近自己的腺体一些,哪怕是隔靴搔痒也好。

【狗师傅,咱那尾巴能不能别摇了,我真的头晕】

【眼花缭乱,已经在吐了,舔.狗恐怖如斯】

【世上有两件事忍不住,一是喷嚏,二是对老婆摇尾巴啊啊】

江雾萦饧着眼,瞧见周川原颈侧有一道约莫一公分的疤,长度很短,肌肉却崎岖虬结,仿佛伤得很深的模样。

那蜈蚣似的口子在眼前晃悠悠,江雾萦有些恍惚,轻轻问道:“周川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呀?”

周川原脚步似是微滞,扬唇笑道:“没有啊,你是Q市城东人,我家却在Q市城西与R市的交界处,怎么可能见过?”

江雾萦想想也是,便没再问。

蒋关城不知从哪弄来把遮阳伞,厚着脸皮随在这二人身侧,没话找话道:“小江,那什么念珠,你想要吗?”

江雾萦晓得以自己的速度和方向感,没可能是第一个抵达寺庙的,便摇头道:“不知道。”

蒋关城笑道:“要是真有奇效,你戴着挺好。”

他身侧的江执简突然冒出来一句:“萦萦,你帽子快掉了。”

江雾萦脑袋小,最小尺寸的成人渔夫帽对他来说也松了一圈,此刻已有些歪了。

江雾萦正要神手扶正,江执简已直接抬手将帽子调整回来,往下一压时碰了下江雾萦的兔耳朵。

毛茸茸的,软得不可思议。

omega登时“呜”一声,身子弹了一下,蒋关城瞧见这一幕,从中午开始积攒的躁意瞬间压制不住,气冲冲道:“江执简,就算小江是你弟弟,你老这样也不合适吧?”

江执简眼神不知有心抑或无意地掠过他长袖下的手腕,近乎哂笑道:“你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蒋关城高涨的气焰登时哑了火,盗钟掩耳般将手往外套口袋里一插,没再争辩,逃避似地大步朝山上跑去。

【啥啊啥啊看不懂】

【蒋关城的秘密还能有什么笑死,不会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他喜欢兔兔吧】

【打起来打起来,本土狗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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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处有肤色黧黑、身形精瘦的当地村民在等候,将四支铜烛台与四根长蜡烛分给他们,最后一面分火柴,一面操着一口浓重乡音道:“祝客人们好运。”

江雾萦插好蜡烛后点燃,将烛台紧紧握在掌心。

他不曾与人透露自己有些幽闭恐惧,尤其是面对黑灯瞎火的山洞,在接近洞口时,其实他掌心已隐隐渗出冷汗。

周川原见他面颊发白,忧心忡忡道:“雾萦,不然你别进去了,里面太黑了。”

江雾萦眼睫低垂,宛若冬日梅枝在凛风中萧萧瑟瑟,掩着眼底一池如墨的澄澈湖水。

但毕竟有这根聊胜于无的蜡烛,也有摄影师会跟在身后,小兔子细声说了句“没事”,望着不见尽头的洞口,抬步走入。

洞中浅淡的霉味钻入鼻腔,江雾萦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借着萤火似的微弱烛光缓慢前行。

【老婆怕不怕呜呜呜来我怀里】

【嘤,老婆白得在这么乌漆嘛黑的山洞里发着光耶】

【老婆用蜡烛烫我】

【……】

【……你这是下键】

洞中鸦雀无声,摄影师的足音却很重,“咚咚”“咚咚”,令江雾萦疾跳的心脏稍稍安定了些。

只是心理上的障碍并非说克服便克服的,omega额角的细汗渐渐增多,脑袋也越垂越低。

“江……江同学。”

摄影师猝然开口,江雾萦问:“怎么了?”

摄影师沉默片晌,从口袋中摸出一样东西抬手道:“给你。”

江雾萦起初没看清楚,待那东西被送到眼前时,他:“……”

alpha宽大掌心内,赫然是那包他上午上交的樱桃软糖。

【家人们我真的蚌埠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艹哈哈哈哈哈摄影师老师别太爱了】

【节目组就知道防嘉宾,没想到还要防内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摄影师: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雾萦没接那糖,回身一面朝前走一面道:“……这样不、不对。”

摄影师无所谓道:“你喜欢吃就对。”

江雾萦:“……”

他又走出没几步,那包樱桃软糖便被塞入掌心内。

一同挤进小小掌心里的,还有皮夹克的袖口一角。

这摄影师从一大早到现在一直戴着帽子墨镜口罩都不嫌闷得慌,嗓音因久未进水米而愈发沙哑:“害怕的话可以揪着,或者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

江雾萦:“……”

小兔子的确害怕,五指默默揪住那衣袖的一小部分,如同揪住一团深沉的夜色。

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他忽略了摄影师这熟悉的言语处事风格,望着眼前出现的两条岔路开始犯难。

小兔子晓得自己的方向感指望不上,便打算每遇到一个分岔便向左走。

小白鞋才向左迈了一步,便不知从哪扔出来一颗小石子,“啪”一声打在右边路口处。

江雾萦:“……”

【笑不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外挂吗草哈哈哈哈哈哈】

江雾萦顺着小石子飞来的轨迹处望过去,却只瞧见一片浓墨似的漆黑。

他只得按着指示朝右边去,此后每经过一处岔口,那鬼鬼祟祟的小石子便会及时冒头,带着他一路走。

手中长烛即将燃尽时,江雾萦察觉视野逐渐明亮起来。

长时间处在黑暗中,令他的双眼一时难以适应迅速蜂拥而至的光线,omega用手稍稍遮住眼前,步履轻快地走出了洞穴迷宫。

大觉寺的山门正设在这迷宫之后,江雾萦环顾一圈未曾瞧见其余三人,便先行往寺中去。

灶王村虽几乎与世隔绝,大觉寺香火却颇为鼎盛,江雾萦入寺之后,发觉寺中香客多数衣着光鲜体面,与洞穴另一端的灶王村村民们格格不入。

那座天然迷宫犹如一道屏障,断开截然不同的两片天地。

出于对佛祖的虔敬,入寺后摄影师便暂停了拍摄,直播画面转至仍在洞中的其余三人那边。

江雾萦不晓得主持人所说的人骨念珠要去哪里找,便漫无目的地转过钟楼、鼓楼、大雄宝殿,在相对清幽的西配殿前,江雾萦遽然顿住脚步。

挂满红线与木牌的姻缘树下,符文满面、黑袍覆身的年轻男人双手合十,对他露出个平静的微笑。

“别来无恙……小君……小江先生。”

“当日镜山寺中,我与您说前缘将续……今日看来,您心中仍有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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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念珠,亦称嘎巴拉,取喇嘛之眉轮骨或指骨磨锉成共计一百一十枚的念珠,神秘圣洁远胜玉石。

江雾萦望着腕间那串光泽柔和的眉轮骨念珠,每一颗都是观想的出入口,是置心所在,凝结了修行之人一生心血。眉轮骨坚硬不驯,每磨一下皆须念一句心咒或佛号,磨好一颗时或许已念过几十万句,更不必说这拢共一百一十颗。*

*相关介绍参见林清玄《人骨念珠》

从戴上这串念珠,或者说,遇见那个男人起,江雾萦的心神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连幽深阴暗的山洞都走得飘飘悠悠,配合身上颇具年代感的及踝旗袍,窈窕轻忽,活脱脱一只漂亮小艳鬼。

回程才走了约莫一小半,在经过某个分岔口时,斜刺里突地伸出一只胳臂,一把将他搂了过去。

身后的摄影师反应迅速,几步追过去,却在看清来人时猛地停住。

他刹住的那一瞬间动作太僵木也太生硬,对方却无心注意,只沉沉道了句“麻烦不要拍”,便一把托起小兔子往自己身上一挂,紧箍住那截窄软的腰身,不带任何预示地重重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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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爽不爽哈哈哈哈哈

赶在上夹子之前写到这一段了,9号上夹所以零点不更新,9号23点再更。

创了个抽奖,因为系统限制所以中奖人数不多,但我看了下全订人数中奖率还挺高的哈哈哈,感兴趣的baby可以参与一下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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