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澜悬”在厨艺上一窍不通,薄澜悬可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

其实薄澜悬原也从未下过厨,只是江雾萦不怎么受用御膳房的手艺,他虽然绝口不提,但薄澜悬见他那样清瘦又不怎么吃东西,心里疼得厉害,便学着洗手作羹汤。

刀练钝了几百把,也如他所愿,将小君后的胃口养得愈发刁了。

他在厨房穿着围裙调馅儿,江雾萦原本在书房里画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位身着石青色襕袍的男人的轮廓,只是没有五官。

端详片刻后,江雾萦搁下笔,关掉电脑往厨房去。

薄澜悬笑望着江雾萦坐在小板凳上,揪了几块面团,把擀面杖在上头一顿乱转。

擀出来的面皮厚得堪比火烧,当事兔却很有成就感。

alpha由他闹着玩,只是蓦然想到一桩事,便状若无意地问道:“宝宝,江家的厨师手艺怎么样?”

江雾萦握着擀面杖的手登时一僵,自然而然道:“……挺好的呀。”

小兔子哪会撒谎,薄澜悬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并未照实说。

江达曙能做出动手打他的禽兽事,会不会放任他饿肚子?薄澜悬心下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江雾萦下厨房这事比徒步登月更不靠谱,那他挨饿的时候能吃什么?外卖、速食……?他那么不会照顾自己,倒开水的时候会不会烫着?

只要一深思,薄澜悬心口那股无名火便夹杂着自责和心疼一同窜上来。

江雾萦见他又开始剥虾,有些不解道:“已经剥了这么多虾仁了,怎么还剥?”

薄澜悬泄愤似地糟蹋着一只又一只生虾,语气却还淡然:“给营养不良的小兔子补补。”

江雾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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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胖胖的玉米虾仁水饺太好吃的后果,便是江雾萦白着脸、恹恹地趴在薄澜悬肩头,由着alpha给他轻柔地顺着不适的腹部。

待他好受些了,薄澜悬给他盖好被子,见他两只粉粉的长耳朵耷拉在枕上,心中难免意动。

可尚未坏心眼地碰一碰,旁边便伸来一只禄山之爪。

薄澜悬瞠目望着悬悬罪恶的黑手碰了下江雾萦的耳朵尖、小兔子随之抖了下,简直怒不可遏,立刻下床要给这色狗一点颜色看看。

江雾萦忙拉住他道:“别欺负狗狗呀。”

悬悬蹲在床边低低“嗷呜”一声,一丝方才耍流.氓的嚣张气焰也无。

薄澜悬气极反笑:合着是只绿茶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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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澜息已经在老宅书房里跪了两个小时了。

老爷子发话,没人敢为他求情。

楼下电视机大声播放着喜庆热闹的春晚歌舞,屋外是郊区年关彻夜燃放的焰火尖嘶,江雾萦和薄澜悬并肩而立的画面在脑中盘旋不去……

多重刺激之下,薄澜息太阳穴一阵疼过一阵。

老爷子气他拿婚姻当儿戏、说离就离,也气他与人成婚却不能负起成家的责任。

可旁人再不满都收效甚微,薄澜息自己想不明白,那任人磨破嘴皮子也是枉然。

颈后隐隐传来灼热的疼痛感,薄澜息心知这是易感期到了。

他婚前易感期很是规律,每次一针抑制剂[注1]即可解决,可婚后易感期却有些紊乱。

只是他仍不放在心上,有预感了便黏着江雾萦亲亲抱抱蹭蹭——即便如此离不开,即便江雾萦是唯一的例外,即便他能伸着舌头狗一样地舔……他仍可笑地认为这是因为江雾萦是他的omega,因为他们的合法婚姻,而不包含任何情感因素。

薄澜息朦朦胧胧地想着,渐渐察觉此次易感期似乎来得异常迅疾猛烈,不过几分钟工夫,他浑身便燃起一层燎原的火,偏偏一滴汗也沁不出来,整个人宛若一口煤炉子上干烧到焦糊的锅。

江雾萦的面容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薄澜息一面告诫自己他们已然离婚,再涎着脸贴上去可不像回事,一面又难以抗拒生理上最原始的渴望——以及被他死死按捺住不肯承认的、心理上的、与易感期或匹配度无关渴望。

他徒劳地耸着鼻尖急促地嗅闻,奈何江雾萦待了不一会又早已离开,空气中的青柑味信息素含量趋近于零。

愈是得不到,薄澜息愈是焦躁饥渴,理智渐渐离他而去,思绪纷乱得令他双目赤红,最终只剩了一个念头——

他需要找到江雾萦,找到那只……被亲一下,耳朵和尾巴就会抖一抖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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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团着小兔子入睡的薄澜悬却沉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安平十八年,花朝节。

年方十七岁的小郎君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柳带河下游的角落里,十指正与一只尚未扎好的蝴蝶纸鸢较劲。

右手尾指上一粒朱砂痣,艳如鸽血。

江雾萦是江夫人在府门口捡到的弃婴,乍暖还寒时候,襁褓里的小婴儿冻得面泛青紫,哭声微弱到几不可闻。

江夫人心慈,将婴儿抱回府中养在膝下,取名雾萦。

——“暖入新梢风又起。秋千外、雾萦丝细。”[注2]

她很疼这个孩子,为了治他胎里带的弱症,不惜千金广招名医,用心程度甚至超过自己亲生的两位郎君。

怎奈天不假年,江雾萦刚过五岁时,江夫人去佛寺为他求平安符,归程遭遇山匪。

九死一生回府后,她便时常惊悸,直至一病不起,仅仅半年便香消玉殒。

对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又体弱烧钱的孤儿,永兴侯及其长子原本就生不出几分怜悯。

而江夫人病逝之后,他更将江雾萦视为克母的不祥之人,寻了个养病的由头便将他送去了城郊别院,小小的孩子在偌大宅邸内茕茕孑立。

即便是许多平民百姓家中的孩子,花朝节也有父兄帮着扎纸鸢,可江雾萦已多年未曾得到过。

手中这只,也是被风偶然从墙外裹挟进他的小院里来的,且骨架也已断得七零八落。

但这也很难得了。

江雾萦想赶在上巳节前,亲自将断裂的骨架加固完成,侯府别院里他不乐意待,便日日来这河边,挑个阳光好些的地界修补。

奈何这活可不是短短数日便能驾轻就熟的,况且他身子孱弱,如此全神贯注的状态也撑不住太久,遂至今也未能完工。

一坐便到了晌午,小郎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又小声安慰自己道:“不打紧的……在日落之前能放上一回便很好啦。”

到底天可怜见,教他于暮色四合之前重新接好了纸鸢。

江雾萦颇有成就感地站起身来,正准备小跑两步,后心却骤然传来一股大力。

河岸湿滑,他脚下未能稳住,身子便不由自主向前跌去。

“哗啦”一声,小郎君坠入河中,那只将将重获新生的蝴蝶纸鸢亦随之被河水浸透淹没,彻底失了凌空翱翔的机会。

早春二月的河水比陆上寒凉许多,江雾萦几乎是一落水便被冻得失了知觉。

他浑身僵得使不上力,想呼救,却有更多的河水呛入口鼻。

他这双眼睛委实不争气,甚至无法认清是谁下的毒手。

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河面却乍然泛起波澜。

有人跳入水中向他飞来,身形灵活迅疾犹如一尾游鱼。

于江雾萦彻底昏死过去之前,那人终于抓住他的手,阻住他下沉的身躯,带着他破水而出。

附近空无一人,想是行凶之人已远远遁逃。

江雾萦腹部被人用膝盖顶住,他面孔朝下,那人掌心在他脊梁上急速拍打,试图让他吐出体内积水。

到底是他命不该绝,一番毫无章法地猛拍过后,倒真让他咳嗽着苏醒过来。

救他的人不敢掉以轻心,快速解了披风罩在他肩头避免他继续受寒,急切道:“如何,可还能听见我说话?”

那人将他缓缓翻过身来,江雾萦悄悄掀起眼帘,只瞧见对方湿透的石青色襕袍与线条流畅锋锐的下颌。

恰在此时,对方似有所感,蓦然低头看向他。

那是江雾萦第一眼见到薄澜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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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是否推行变法新政之事,朝中世家与寒门派系吵得不可开交,早朝吵完一轮,又不约而同跑去御书房再吵。

薄澜悬不堪其扰,干脆白龙鱼服出宫来,沿着河岸信步而行。

他其实已观察了这位小郎君有一阵了,对方专心致志地与纸鸢斗争,他只恐贸然接近要吓到人家,便只隔了老远瞧着——幸而他眼神够好。

却也因这一原因,加之江雾萦离河水太近,薄澜悬没能第一时间阻止他落水。

至于行凶之人……他虽不认得,却记住了长相,必跑不了。

薄澜悬低下头,恰好江雾萦的面容近在咫尺,他只瞧了一眼便无措地偏过头去,干巴巴道:“可……可有不适?”

江雾萦并未答话,只默默偏头望向水流湍急的柳带河。

费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能放一放的纸鸢……大约已在河中散架了。

薄澜悬见他面上失落怅然,瞳仁湿哒哒的,鬼使神差便道:“先去看看郎中,你若想放纸鸢,明日辰时仍在此地,我与你一块放,如何?”

江雾萦闻言似有些意外地望向他,薄澜悬面上烫得厉害,却不闪不避地迎着小郎君的视线。

江雾萦伸手撑在他前臂上试图坐起,薄澜悬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衣袂处的白皙手指上,一点红痣仿似被提炼过,色泽浓得愈发冶艳。

可下一瞬,江雾萦唇角便溢出大量血沫,殷红刺目,转眼便淌得满身都是。

薄澜悬大惊失色地去擦拭他下颌与颈项,可那血越涌越多,越涌越急。

“萦萦,萦萦……萦萦!!”

薄澜悬惊醒,浑身冷汗涔涔,第一时间拧亮了床头灯去望怀中人。

意外的是江雾萦也醒着,且不像被他的呼喊吵醒的模样,呆呆地望着他,好似神游太虚。

薄澜悬将头埋入他发间,急匆匆地将小青柑的味道乱嗅一通,江雾萦回过神来,当即红着脸搡他道:“做什么……”

薄澜悬心有余悸,喃喃道:“宝宝别推开我,我就闻一闻……萦宝,萦宝,你抱抱我……”

alpha那不受控制的鼻尖已然抵住江雾萦的腺体,这样凑上来闻信息素的行径实在过于亲密,小兔子身子软得挣不开他,无措地抖了抖尾巴:“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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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百瓦的二狗正在赶来()

前世部分不多 最后那个血是梦的幻觉

[注1]抑制剂:私设,alpha也能用,解决易感期躁动的

[注2]卢祖皋《夜行船》

文名改了啊啊啊收藏涨不动,我急了我急了我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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