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月几乎都没能看清贺凛的动作, 究竟是如何在那样快的速度下,悄无声息带她从洞中逃离了祠堂。

自祠堂逃出,光亮再次入了眼帘,晏明月深深地看了贺凛一眼, 千言万语汇成眸底深郁的浓色。

但即使逃了出来, 也仍是不可掉以轻心, 两人一路快速朝着皇陵的后方走去,晏明月紧抓着贺凛的手,奔走时紧张得连声音都在发颤:“你怎突然回来了, 先跟我去屋子里, 叫人瞧见可就完了。”

贺凛倒是面色沉稳, 好似丝毫不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影响一般, 视线迅速扫过周围, 此时应当是晏律即将到达的时候, 大多数人都去了皇陵前恭迎圣驾,自是不会有人瞧见他们。

一路奔到了晏明月所住的小院,刚走进去,就见慌慌张张的银翠, 好似在找人, 瞧见晏明月, 这便惊呼道:“殿下,可算找着您了,皇上……啊!”

下一瞬,被晏明月拉着进院的贺凛出现在银翠眼前,惊得银翠脸色一变, 惊叫了出声, 还以为自己瞧错了。

“小声些银翠, 快,将外头守着,莫要叫人来此。”晏明月沉声吩咐着。

她当然知晓银翠在惊讶什么,她与贺凛已是和离,贺凛又怎会突然出现在皇陵,但眼下并无时间同银翠多做解释,吩咐下去后,便快步拉着贺凛入了屋。

直到房门关上,晏明月这才微微缓了口气,有银翠在外守着,一时半会便不会有人找来此处。

再抬眼去瞧贺凛,便见他正目光灼灼看着她,舍不得移开半分视线,眸底饱含深意,像是积攒了许多话要对她说。

她又何尝不是呢。

晏明月上前便一头扑入了贺凛怀中,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嗅到熟悉的味道,那颗一直悬吊吊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贺凛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扑了个踉跄,愣了一瞬,眉宇霎时温柔了下来,鼻腔里馨香涌入,香软在怀,他难耐地伸手回抱住她,宽厚的掌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下颚抵在她头上,嗓音很沉:“娇娇,可有想本王?”

晏明月一拳锤在贺凛胸膛上,好似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但也还是娇着嗓音回答他:“想,妾很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贺凛一把抓住晏明月落在他胸膛上的白玉小手,攥在掌心不叫她退回去,唇角勾着好看的笑,眸底满是宠溺的神色:“走时说得那般绝情,本王如今心尖还在疼。”

晏明月这便有些恼了,抬头怒瞪贺凛一眼,气势汹汹:“谁说得更绝情,你连那些话都道了出来!本知是假的,妾不想哭的,可还是叫王爷那番话给伤了心,每每想起,都忍不住落泪。”

贺凛一怔,倒是叫晏明月反将了一军。

他自是见到了她的泪,他心中的疼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道明的。

这便将人放开了些许,腾出手来探入怀中,缓缓拿出半支发簪:“娇娇还折了本王送你的发簪。”

晏明月眸光一颤,敛目从怀中也拿出了半支发簪:“盼归重逢,终是重逢,如今倒可再合上了。”

在离别时,她将发簪一分为二,分簪,是盼归重逢,是期望离别的相思之苦能早日结束,如今他们能再相见,心中自是难掩激动。

那被分开的发簪重合到一起,巧妙的暗扣将发簪重新复原,晏明月抬眸望着贺凛,伸手将发簪递了出去:“王爷,替妾簪上,可好?”

“好。”

发簪簪入发丝,贺凛深幽的眸子紧紧盯着晏明月,待到收回手,又微微敛目,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娇娇,此次回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要委屈你些时日,你等等本王,本王很快,就来将你迎回。”

说到这个,晏明月赫然想起自己今日在祠堂里听见的事,忙抓住贺凛的胳膊急切道:“王爷,今日妾听闻一事,千真万确。”

晏明月很快将叶萧与桂太妃的勾当全数说了出来。

“桂太妃……”贺凛听完,唇间碾过这几字,眸光愈发暗沉。

晏明月不知贺凛接下来的计划如何,紧张道:“此事可对王爷有帮助?”

贺凛这才垂眸将目光落在晏明月脸上,瞧见她这副神情,不由得松缓了神色,俯身在她唇上落下轻柔的吻:“帮助大极了,当真是多亏了娇娇。”

被吻后唇上落下热烫的痕迹,晏明月面上红热了几分,贺凛这般夸她,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有王爷说得这般重要,妾也不过是无意间听见的,能帮上王爷,自是最好不过了。”

贺凛默了一瞬,而后再次紧紧抱住了眼前娇柔的身躯,心底蔓上从未有过的踏实,但更多的却是觉得亏欠。

还是将她拉进了这个事中,还叫她忍着委屈,同他演了这一出戏。

贺凛深吸一口气,拉开晏明月与她四目相对,目光炙热又汹涌,面上却是极度的隐忍,好似要将这一切,留到它该出现的时候:“娇娇,待到事情结束,本王定会给你一个风光无限的婚礼,要昭告全天下,你是本王此生挚爱,至死不渝,此生只与你相守到白头,你可愿意?”

晏明月眸光微颤,似是忆起前世自己嫁给贺凛时的情景。

那时她不愿,但贺凛仍是将婚事风光大办了,用晏律当时稚嫩的话语来说,便是自打出生,也没见过这般气派的婚礼。

可晏明月却在婚礼上重重扫了贺凛的面子,没与他拜堂,下了花轿便独一人进了北渊王府,闭门不见任何人,叫一场好端端的婚事,闹得下不来台。

晏明月不禁想,洞房花烛夜那次,贺凛那般强势,是否是叫她给气急了,所以才给她留了那么个骇人的印象。

不过后来的贺凛,也没好到哪去,仍是一点也不温柔,虽是不如那会子难受折磨了,但也……

!!!

晏明月眸子一惊,像是被自己吓住了一般,贺凛在这头深情款款,她怎在胡思乱想这些东西,她当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贺凛怎会没注意到晏明月的神情,也不知她想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一瞬间脸便涨得通红,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晏明月,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一般,还忍不住打趣道:“怎的,娇娇这是不愿?”

晏明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很快又重重点头,怕叫贺凛误会了去,忙道:“没有不愿……”

而后声音弱了下来,轻声道:“妾会等你,这次,会真真切切,嫁给你,甘愿做你的妻,与你相守到白头。”

*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比晏明月所料想的要更为迅速。

就在祭祀大典的第二天,宫变一触即发,叶萧像是被逼急了眼一般,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全数打破,趁着皇室全部聚集在皇陵之时,举兵攻打了过来。

得此消息时,敌军已是攻到了晏京城门外,可驻守晏京的大量黑甲军在此前被贺凛调动去往了淮安一代,而后又一路带至东岭,至今未归,若不想出对策,城门很快就会失守。

皇陵内慌乱一片,甚有人已经在收拾包袱要逃命了。

晏明月不知贺凛可否知晓了这个事情,而他又是如何安排的,但她沉稳着心绪,她信贺凛,自是不会叫皇城失守,而这一次,她也将守好她自己应在的位置,绝不会再叫叶萧得手,更不会让叶萧有机会夺去她的生命。

“快,长公主殿下,您先随皇上去到安全的地方,这里有臣等守着,绝不会叫奸臣踏入此处半步!”

深夜里,皇陵外的小道上,一众御林军护送着晏明月和晏律离开,各路嫔妃公主分头散离,但这也仅是权宜之计,若晏京当真失守,他们去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皇上,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晏明月一路奔波,却一直紧紧抓着晏律的手。

他是晏朝的希望,前世贺凛提早便将他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最终得以躲过一劫,可今生,叶萧的确是被逼急了眼,贺凛压根就没能有时间转移晏律,那她便要担起这个重任,无论如何,都要将晏律护好。

脚下不敢放慢分毫,却在片刻间,只觉周围瞬间有什么围堵了上来,昏暗的视线中,为首一人阔步上前,冷笑道:“会不会有事,可是长公主殿下说了能算得了数的?”

晏明月一惊,这才自火光中看清来人的面目,竟是叶萧!

他是如何在此处找到了他们的!

御林军很快反应过来,可周围乌压压一片,压根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围堵了他们,俨然是要将他们逼上绝路。

御林军长一声令下,不给叶萧再度逼近的机会,猛然带兵冲了上去。

“找死。”

刀光剑影,风起云涌,周围厮杀一片,晏明月紧紧将晏律抱在怀中。

叶萧果真是有备而来,仿佛提早就知道了晏律的撤离路线,与他通风报信的是谁,晏明月已无需猜想了,可现在俨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利剑自前方倒下的御林军身后刺来,晏明月眼前一晃,身体比思绪先一步反应过来,猛地将晏律护于身后,无处可躲,只能下意识闭上了眼眸。

耳畔一道剧烈的风呼过,利刃入皮肉的声音在跟前传来,但却未感觉到分毫疼痛。

晏明月怔怔地睁开眼眸,眼前的光亮被一道沉黑高挺的背影全数挡了去,未能见此人容貌,她却瞬间认出了是谁,出现在她身前。

“贺凛!你怎么会……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