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夜里康平伯府被金鳞卫围了, 但今日的围猎依旧继续。
各府到了围场一合计,方搞明白昨晚大张旗鼓围了康平伯府的是左金鳞卫,乃是东宫之意。
连天子都听闻了此事, 将太子唤至御前:“谌儿,听闻你昨夜派人去到康平伯府上拿人, 可有此事?”
太子并不避讳,竟直言禀明了此事,又道:“左镇抚使已审明正是那个去过侯府马房的丫鬟下手, 只是究竟何人指使,三人吵作一团。这几人只管狡辩, 是只想叫县主惊马出丑。但儿臣当日就在现场,若县主骑术再差几分,便有性命之忧……”
太子一顿, 上前一步拜道:“昨夜儿臣一时破案心切,还望父亲恕罪。今日儿臣便命人将此案移交指挥使大人。”
“本就是谋害东宫之案,你让左金鳞卫彻查也无碍, ”天子道, “柔安不愧是乔敛之女,朕记得当年镇国公之女马球也打得好。说起来, 这康平伯一家,曾经也是宣宁侯麾下。没想到如今结亲不成, 却结成仇。他家儿女气量也太小了些,有堕祖上门风,不堪大用。”
这句话当着围场一众随行官员说出,已是极重了。康平伯府如今在御前彻底失了圣心, 更别提储君那里。
虽在一些府上看来, 沈昱、沈晗此举不过是小孩家的泄愤, 并不是真想要伤那柔安县主的性命。但是康平伯家的一双儿女却忘了,他们要动的不再只是侯府的柔安县主,而是未来的太子妃,只能说是糊涂至极。
因府上出事,今日宣宁侯与乔锳都告假了。乔琬不久后也知道了左金鳞卫查出的证言。
“当真奇怪,”乔琬道,“为何空翠会有沈晗题诗的帕子?若真要害人,沈晗绝不会用此传递物品,只怕这帕子早已被人私藏了起来。”
“但这是那丫鬟唯一咬死的物证,还细说了自己全家如何被拿捏,又如何被沈家小姐指派跟着那个柳姨娘。”乔锳道。
乔琰想了想:“我觉得镇抚使大人说的有理,如今那三人互相指证,但最终也不过是沈公子与沈小姐中一人为主谋罢了。沈小姐如今吃亏在有一方帕子被当做了物证,我猜康平伯府定是会舍弃她。”
以乔琬对康平伯府的了解,自然也知是这样的结局。
乔琬不禁想起空翠来,她记得当时沈晗身边四个丫鬟,咏絮与空翠最是要好。沈晗一心习文,而咏絮因是犯官之女入的奴籍,原有几分诗才,很得沈晗的看重。
不论多久,乔琬都很难忘怀自己知道所谓的“柳姨娘”就是咏絮时的心情。她愤恨的是友人与丈夫的隐瞒和背叛,但她对那位曾经娴静柔顺的“柳姨娘”却是有过几分复杂的惋惜。
听着如今的证言,前世沈晗想用柳姨娘搅乱伯府后院,如今又是利用空翠来挑拨沈昱与柳姨娘的关系?
乔琬心中暗笑,她前世查那柳姨娘时尚未抄家,倒顺着空翠说过她与咏絮是同乡的方向查过,想知道咏絮究竟是哪家后人。奈何后来因为变故,此事搁置了。但或许,空翠与咏絮尚未入府时就相识了。
乔琬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如若咏絮当真还有几分骄傲,如若空翠当真愿意在这豁出性命的当头抓住机会。倒也并非不能解释如今的现状。
“婠婠?你可想到什么?”
“没什么,”乔琬笑道,“我如今既无大碍,细想这些倒也无趣,一切只听宫中发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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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昨日被金鳞卫带去问话的侯府众人都被放回。乔琬还特地让厨房熬了安神汤给他们收惊。
下午时分,太子依言登门拜访。
“孤刚从围场回来,尚且风尘仆仆,诸位见谅。”太子解了斗篷递到白公公手上,温声笑道。
宣宁侯请太子到正堂上首坐下,侍女们端上香茶与果点,府中众人一一行礼拜见。
荣谌见了乔琬,又起身道:“婠婠,今日可好?”
乔琬忙道:“多谢殿下关怀,柔安今日已经无碍。”
“那药酒可得用?我今日又带了一瓶与你,让霜清这几日都小心伺候,不可只用了一日就停下。”荣谌吩咐得仔细。
乔琬心中一暖,便也多絮叨了一句:“多谢殿下,那药酒十分得用,就是气味难闻了些。”
荣谌闻言笑了:“只怕医官是不肯往里头加花露的,你且忍一忍,待回京了我再给你送些南边进贡的香脂来。”
“不劳烦殿下,我也有许多香脂哩。”乔琬忙道。
“你既有的,与我送你的,岂是一样?”
乔琰在堂下,忍不住悄悄对二哥挤眉弄眼,被宣宁侯瞪了一眼。
少坐了片刻,太子才提起案子。
“如今此案已经移交给了金鳞卫的指挥使大人,因婠婠并没有受伤,他或许很快就会结案,”太子道,“上午我让镇抚使来了一趟,言明大致情况,后续怕是康平伯还要四处奔走。”
此案移交给右金鳞卫,正是在御前过了明路,剩下的便是康平伯豁出去老脸,用尽所有人脉来求情了。
宣宁侯几乎已经想见了此事结局,只道:“有劳太子殿下与左金鳞卫诸位,此事宣宁侯府只静候宫中发落。”
太子站起身,只是道:“侯爷,日子一天一天过,来日方长呢。”
乔琬有些惊诧地举目望去,就见白公公已经为太子披上了轻便的羽缎斗篷,她似又从那张如玉的面孔上窥见了那日无意流露的冷峻。
太子注意到乔琬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春意消融冰雪,但乔琬知道,她一直在窥得其下的坚冰。
“婠婠这几日还是好好在府上休息,收收惊,”太子不忘叮嘱,“过几日大好了,我再陪你去溪谷打猎。”
乔琬只觉得太子在人前“爱重”的表现愈发熟练了,其实在她府中本不必如此。但此时众目睽睽,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道:“多谢殿下,柔安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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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宫地牢,两方人马换班。
右镇抚使带着人转了一圈,笑道:“凌大人谨慎,听说刑房忙活了一夜,怎么我看却是连医官都不必请?”
凌峻只拱手道:“左金鳞卫不掌刑狱,昨日只是殿下缉凶心切,如今正是要将案件交还给万大人才是。”
右镇抚使万方闻言一笑:“你如今言行倒是愈发老练了。”
他也并不避讳,直接道:“方才看了卷宗,此案倒也明了,殿下可有交代?”
凌峻道:“殿下只道,寻常办案便是。”
翠微宫的地牢逼仄,沈昱将双方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自然是认识万方此人,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二位大人,小的冤枉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啊。”
万方听闻,笑着指了指凌峻道:“哦,你看他,倒还有力气叫唤。凌老弟,你真是会做好人啊。”
“这些官宦子弟,一点疼都挨不住,下手轻也嚎得惨烈,再重点就怕把人给弄死了。一时拿捏不准,让万大人见笑了。”凌峻道。
万方道:“确实如此,你们终是缺了些经验。不过如今此案倒也没什么趣味,只看康平伯那老儿,能加些什么筹码了。”
万方也知道,如今就是等着康平伯求遍满城勋贵,捞他的宝贝儿子出去,少不得也要打点金鳞卫一二。如今东宫把这差事还回给右金鳞卫,万方也念着他的好。
“那个丫头和那方字帕如何处置?”万方想着,便细问了一句。
凌峻看了一眼浑身血痕的空翠,依旧道:“寻常处置。”
已经半昏死过去的空翠依稀听得见他们的对话,闻言喃喃道:“是小姐指使的,是小姐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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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琬又在屋内闷了几日,因着推拿过后要做些轻便的活动,倒是如愿在小院子与霜清学了几回舞剑。
期间方芙与祁纨来探望她:“唉,真教人悬心,那日没等到你,却等到了你惊马的消息!究竟如何,你快细细与我们说来。”
乔琬只好又说了一遍当日情景,不过因为是对着闺中密友,她还细细讲了当时所想,也算是尽情倾吐了一番心声,教她松快不少。
祁纨当即拜道:“女侠,我不如你多矣!”
两人都被祁纨逗笑,方芙道:“你当时怎么做到的,竟能夹着马腹脱了那马镫?”
乔琬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心中想着千万不能连累了二哥,竟是真的突然生出了气力。好在当时太子殿下来得及时,不然我多少也得受点伤。”
“阿弥陀佛,万幸万幸!”
“说起来,那康平伯这几日四处求人,就是我们家府上他都来了几回,”方芙道,“我父亲还斥他管家不严哩,如今倒还没有松口。”
祁纨则说:“如今大家看着东宫,谁也不敢轻易帮他们家求情啊。我看他求到了程阁老和几位学士那里,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说到阁老……”方芙悄悄拉了拉姊妹二人,“你们可听说刘妧与二皇子的婚事怕是要黄了?”
“如何说的?”乔琬问。
“前几日有人见着二皇子、德康公主与程皎一处呢,纵使有德康公主在场,但二皇子也该避避嫌吧?”
乔琬想起那日太子所言,只道:“刘阁老家世虽合适,但程阁老终究是帝师?”
“刮目相看呀婠婠!”二人笑道。
祁纨想了想道:“唉,我平素虽不喜刘妧,但如今她的婚事总是这样一会儿传得听风是雨,一会儿又无疾而终。真是教人替她难受!”
乔琬却想,此事又与前世有所不同,定是哪一处又出了差错。不过如今她并不心慌,只觉得事在人为。
待秋狝结束后回京,乔琬才得知,那刘家竟是被弹劾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好周到
婠婠:他好会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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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怎么理解都可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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