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渡被交到了南岳国师的手里。

一入怀,沈星渡就打了一个激灵。

这人身上温度和死人一样,浑身也透着阴森。

沈星渡抽了抽小鼻子,他身上有浓重的熏香味,隐隐约约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过,仔细一闻,又被浓烈的熏香掩盖住了。

沈星渡不由得抬起狐狸脑袋去瞧这个国师。

她见过这人吗?

为何觉得如此熟悉?

男人接过沈星渡,先是捏着脖颈上的一层皮将她提起来与她平视。

那邪狞冰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他五官极精致,皮肤白到发蓝。

只看了她一眼,就嫌弃地将她随手提在身侧,就像拎着一只死狗。

沈星渡压下心中许多震惊,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就算救不走雁南飞,她也不能死在这儿。

她快要做母亲了,她必须活下去。

沈星渡闭上眼,养精蓄锐,伺机逃跑。

直到苏和巴特尔离开,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寿康公主还问了一嘴:

“国师还拎着这畜生做什么?

还不投到坛子里炼了?”

“不急。

这狐狸现在太瘦,炼了也活不了。

要养胖些再炼,才能有机会炼成。

我且先当狗养着。”

寿康公主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位大国师。

从来心狠手辣,何时养过宠物?

沈星渡耷拉着狐狸脑袋,已经不去再看雁南飞。

他冷漠的眼神,让她感到窒息绝望。

她暂且没有能力救他,要想办法先活着出去找救兵才行。

沈星渡被提着脖颈离开禅房,辗转几个院落来到西北角一处独立院落。

国师没有将她交给下人,而是遣散了众人,房门反锁。

将沈星渡放在桌案之上,急切地坐下来开口问道:

“沈星渡,是你吗?”

沈星渡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雷。

耳朵高高的竖着,警惕地瞪着这个奇怪的国师。

“是我,我是邵哥哥。”

陆邵?

怎么会是他?

“没有时间解释了。

雁南飞没有中情蛊,他的情蛊是我亲手递给他的,是假的。

南岳的余孽还没有拔除,太子通敌的证据还差一些。

我们都没想到寿康公主给你的解药里还放了忘情蛊。

你已经吃了几日?”

“十二日。”

沈星渡一边回答,一边仍然直愣愣地盯着陆邵的脸上看,竟看不出一点端倪。

但是那熟悉的若隐若现的气息,确是陆邵身上的气息,她从小就很熟悉,认不错。

刚刚是被那浓重的熏香掩盖,才会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后面的千万不要再吃了。

待会儿等人都睡了,我就放你下山,走的时候一定要从南面走。

北面都是南岳的兵。

你的身体在哪儿?可有人看顾着?

安全吗?”

沈星渡不敢完全信任陆邵,只是瞪着圆圆的狐狸眼睛点点头,并没有说在哪儿。

陆邵见她点头,接着道:

“明天宫里会出事。

你记住,一定要好好躲起来。

等事态平息了再出来。

雁南飞不会有事的,你父皇也会吉人天相。

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明天顺利的话,大兆以后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乱。

雁南飞真的是天纵奇才!

她爱极了你!

为了能和你过上长久的踏实日子,以后不再上战场,秘密挑起了这次叛乱。

他故意催化了周边未来可能对大兆造成威胁的苗头,想要趁机一次都剿灭。

这次成功之后,他就要和你父皇提辞官。

我从前不服气,如今也已经看开了。

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沈星渡是子时下的山,片刻不敢耽搁,忍着浑身的疼痛,头也不回地一路飞奔到了晋河边。

远远看着一艘孤零零的画舫独自漂在晋河之上。

好在她名下有好几处酒楼,凭着记忆很轻松偷到了催情药。

等她再睁开眼,雁南辉满眼红血丝的抬起头。

“二哥!我见到雁南飞了!

你先让船靠岸,福福还在岸上!”

沈星渡对雁南辉将刚刚的经历说了一遍。

期间她犹豫再三,要不要把苏和巴特尔准备了情蛊打算给她下蛊的事情说出来?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横盘脱出。

她如今没有其他信任的人可以商量,心里压了太多负担。

好容易有个可以商量的人,沈星渡一下子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一股脑的将所有烦恼,担忧和思虑都倒给了雁南辉。

“陆邵让我明天藏起来,等事态平息了再出来。

他说不会有事,一切尽在掌握。

可是二哥,我这心里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雁南辉深深望着沈星渡,她如今叫他二哥叫得这样顺嘴。

不将她护好,都对不起这一声声的“二哥”。

雁南辉先一步下了船,伸出手来接沈星渡。

沈星渡不再扭捏,扶着雁南辉的手背下了船。

福福瘦小毛茸茸的身体就趴在岸边乖乖等着。

即便沈星渡戴着围帽,披着大氅,围得严严实实。

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她,忍着浑身的疼,勉强摇了两下尾巴算是招呼。

雁南辉大步过去将福福从地上抱起来,塞进沈星渡怀里。

沈星渡将福福抱了满怀,双手一掂,比离开的时候瘦了太多。

隔着皮毛能摸到肋骨和脊梁上的凹凸。

鼻子一酸,两颗泪珠子吧嗒一下滚了下来,砸在福福擀毡的长毛里。

“你暂且住在我府上吧。

你如今是双身子,住在其他地方让人不放心。”

雁南辉转身对沈星渡说话的时候,正看到那两滴眼泪落下来。

冷硬了多年的心,竟也跟着颤了颤。

舌头打结,倒不知从何安慰了。

沈星渡偷偷蹭去眼泪,鼻音很重的说:“你府上有吃的么?”

“有,就是没有也不能饿着你……和我小侄子。

雁南飞回来要埋怨我的。”

沈星渡摇了摇头。

“我不饿,是福福……”

一说到福福,眼泪又流了下来。

沈星渡深吸两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别在雁南辉面前丢人。

可是越忍,眼泪越像决堤似的,已经要举着福福去蹭眼泪。

雁南辉忙从怀里拿了帕子递过去。

“他身上脏,还是用这个吧。”

沈星渡看了一眼,将帕子接过来。

雁南辉没来由的嗔怪一句:

“怎么这样爱哭?”

这句惹了祸。

沈星渡想解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解释的也抽抽噎噎。

“福福……福福太瘦了,我也不想哭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呜。”

这下沈星渡眼泪决堤似的,雁南辉慌乱了手脚。

“你……你别哭。

这深更半夜的在大街上,你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怕让人看见,我可还穿着官袍呢!

让人见了,传出去,还以为我欺负哪个良家妇女。

雁南飞这狐狸平日里都吃什么?

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你饿不饿?

有没有想吃的?

酒酿丸子?兔肉酥烙?饸络汤?”

雁南辉一连说了三个,都是雁南辉自己平日里爱吃的。

沈星渡眨巴着泪水洗过的大眼,望着和雁南飞九成相像的雁南辉,对雁南飞的想念在这一刻冲破了天际。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从第一次换到福福身上,被雁南飞抱着吃饭的时候,他就知道所有她爱吃的菜!

他此前从未同她一起生活过,却能像袁晓菲一样记得她的喜好。

雁南飞甚至会为了盘子里最后一块蜜金桃,拦着雁南耀下筷子,就为了问她还吃不吃。

才停了没有片刻的眼泪,再次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颗颗晶莹剔透,砸在福福脑袋上,落在雁南辉心上。

“这些都不爱吃吗?

不爱吃咱换别的,你别哭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