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真人传下来的功夫很是神奇,当年年仅五岁的马小玲,给一匹凉州大马踏伤了肺腑,按照赵显当时的推断来看,最起码也是内出血,根据陈希夷所说,小丫头肺叶还受了些损伤,这样的伤势在这个年代,几乎没有可能活下来,但是陈希夷一身内家功夫配合医术,偏偏就能产生奇效,硬生生把马小玲从阎王手里给拉了回来。

秦干戚的状态也是这样,本来他人事不醒,根本没有办法进药,但是陈清源偏偏有办法通过行针,让秦干戚暂时苏醒过来,丁家姐弟这才有用武之地,勉强保住了这个大个子将军的性命。

陈清玄闻言之后,缓缓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秦干戚面前,从腰里取出一套针具,分别在秦干戚的头顶和小腹行针,一旁的丁灵丹目不转睛的从头看了一遍,最后还是无奈摇了摇头。

陈清源行针的这几处穴位,她都认得,但是根据她所知道的医术,并没有这种将昏迷之中的病人强行唤醒的能耐,先前丁灵丹也因为好奇,详细问过陈清玄这种神奇的行针法子,陈清玄只是推在家学上面,说是要从小习练,丁灵丹也就不好多问。

陈清玄双手飞快行针,一个呼吸的功夫,十几根银针便插在了秦干戚身上,当最后一根针落入秦干戚脑门上的时候,这个大个子将军像是吃痛一样,眉头紧皱,随即勉强睁开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

只不过他虽然能够睁开眼睛和嘴巴,但是却不能够动弹,仍旧说不了话。

陈清玄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沉声道:“林大将军,这行针的法子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一日施针超过半柱香的功夫,就会害人根本,以秦将军现在的情况,只要贫道撤针,他立刻便会重新昏厥过去,丁神医稍后还要给林将军用药,因此大将军时间不多,有什么话要长话短说才是。”

林青脸色平静,默默点了点头,拱手:“林某知道了,多谢清玄道长。”

说着,他朝丁家姐弟也拱了拱手,声音沉重:“诸位,林某有些事情要跟秦将军单独说一说,非是信不过诸位,只是如今是非常时期,恳请诸位稍作回避。”

林青现在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他可以说是除却赵显一家子以外,大启朝廷的二号人物,丁家姐弟在临安城生活了八九年时间,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闻言姐弟二人连忙还礼,声音恭谨:“大将军国事为重,民女等告退就是。”

陈清玄要超脱许多,洒然起身,对着林青轻轻躬身:“大将军自便。”

说罢,三个人先后退出了这个大营,整个营帐迅速被林青自己的亲卫包围起来,眨眼之间营帐里就只剩下了林青和秦干戚两个人,林青坐到秦干戚的床榻边上,看着脸色苍白的老部下,声音有些沙哑:“老秦,可听得到我说话么?”

秦干戚此时,虽然能够睁开眼睛,但是无法说话,闻言对着林青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焦急。

陈清玄扎的那几针,有个名目叫做“催命针”,需要用内劲催动,专门从来催发旁人潜能所用,一整套针法如果施展下来,需要扎数百针,就可以将一个人的潜能迫出大半,只不过这样一来,这个人也就根基尽坏,离死不远,这个法子被陈希夷学到之后,陈老头琢磨改良了一番,不再行针太多,而是只行一部分针,再不回危急到性命,这样一来,就把这个本来有些邪异的法子变成了治病救人的奇术。

由于陈清玄担心伤了秦干戚的身子,所以只小心翼翼的行了十来针便罢手,此时秦干戚只是勉强醒过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够动弹。

林青拉着秦干戚的衣袖,语气有些感慨:“当初在江宁军的时候,你还是江宁军中第一猛将……”

林青只是轻轻感慨了一句,便立刻回到状态中来,他双目盯着秦干戚,声音低沉:“老秦,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如果是,你便眨一下眼睛,如果不是,你便眨两下眼睛,明白了么?”

秦干戚仰面躺在病**,轻轻眨了一下眼。

这代表他同意了。

林青从床边坐了起来,负手走了两部之后,沉声开口:“淮南军跟随王霜北进以来,到如今几乎全军覆没,这其中是不是王霜做的手脚?”

这是林青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毕竟十万淮南军与十万右营禁军同时伐齐,北进到一半的时候,右营禁军几乎没有伤亡,淮南军则连主将都险些丧命,这种情况,由不得林青不心生疑心。

虽说以他对王霜的了解来看,王霜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但是人心总是会变的,现在的王霜,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王霜了,权位障人眼,谁也不知道王霜到底有没有暗中下手。

秦干戚半躺在床榻上,以很快的速度眨了两下眼睛。

从征北军北进以来,一路上淮南军并不是没有跟右营禁军起过冲突,但是双方的冲突点都在“争抢功劳”上面,现在大启众志成城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把刀子刺向自己的兄弟,况且王霜这个人面冷心热,更不可能在背地里对淮南军下手。

得到了秦干戚的回答之后,林青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相信王霜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之所以相问秦干戚,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放心得下。

林青微微低下头,目光炯炯,继续问道:“此次北进,淮南军屡次先锋,是你自己要求的?”

秦干戚眨了一下眼睛。

北进途中,最要紧的便是军功,毕竟北齐这块蛋糕虽然大,但是也不是无限的,每一个人都要想办法给自己,还有自己的袍泽兄弟捞到一份军功,在这个过程中,秦干戚表现的最为积极,因此这一路上的战事,也大多是淮南军在打。

因为这件事情,右营禁军里的一些人还闹了不少脾气,也曾经跟王霜告过状,但是都不了了之。

话问到这里,林青与王霜之间的些许误会,便消弭于无形,这位左营禁军的大都统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重新坐回秦干戚的身边,伸手拉着秦干戚的衣袖,声音凝重:“老秦,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淮南军将士伤亡惨重,是你秦干戚的责任,但是更大的责任却在他王霜头上。”

说到这里,林青声音幽幽。

“你现在睡在这里,固然什么事情都不去管,省心自在,等王霜班师回朝,朝廷论功行赏,发放抚恤的时候,谁人去替淮南军去争,去抢?”

说到这里,林青轻轻拍了拍秦干戚的手背,声音沙哑。

“起来吧,莫睡了,临安城里,还有秦家上下老小一百多个人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