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严分谊,自从倒向肃王府之后,赵显曾经单独考察过这个三十岁出头的书生,发现此人不仅才学不凡,而且权术之道,揣摩人心方面,很是有一些想法,恰好肃王府正是缺少这种人才的时候,赵显就把他收入肃王府麾下听用。

这严分谊虽然好用,但是也不是没有他的缺点,比如说此人在陈静之落难之时,毫不犹豫的反水泼自己恩师一身脏水,足见他的人品其实不佳,不过赵显之所以用他,也不是看中他的忠心,而是看中了他一身钻营的本事。

此人如果用的好,以后赵显可以不必挂心政事堂,只凭借这个严分谊,就可以远程遥控政事堂的走向。

赵显把严分谊带进了政事堂之后,跟着高老头一起商议了一番婚期,随即打了个哈欠,对着两个宰辅拱了拱手。

“今日忙了一上午,本王也累了,这就回府歇息,二位宰辅也要注意休息。”

谢康跟高明玉对视一眼,齐齐的弯下了腰:“送肃王殿下。”

赵显笑了笑,对着严分谊说道:“严翰林在政事堂里,要多听两位宰辅的话,勤快一些,好让两位宰相大人轻松一些。”

严分谊对着赵显一揖到地,声音恭敬无比:“下官谨遵肃王殿下吩咐,定然竭尽所能,辅佐二位宰相。”

见严分谊行此大礼,谢康面露不屑,而高明玉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送走了赵显之后,谢康重新坐回了自己在政事堂的主位上,看也不看侍立在一旁的严分谊一眼,转头对着高明玉说道:“高相,肃王殿下这趟来,是个什么意思?”

高明玉看了一眼严分谊,摇头呵呵笑道:“还能又什么意思,如谢相所说,宗卫府权柄过重就会尾大不掉,同理政事堂自然也会这样,殿下让严翰林来看着咱们,就是不想让政事堂权柄泛滥。”

说到这里,老头子转头对着严分谊笑了笑:“严翰林,你说是不是?”

严分谊擦了擦额头的汗,讪笑一声,不敢答话。

“晚辈只是来帮着两位宰辅做一些杂事,别的一概不知,高老大人莫要取笑晚辈了。”

谢康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自古以来,历代朝廷都是以士大夫治天下,宗卫府那等掩攒之地岂能跟政事堂相提并论?”

“咱们这位肃王殿下的想法,可能与前人有些不太一样。”

说话间,高明玉看了一眼严分谊,咳嗽了一声,微微一笑:“还有,现在严翰林也在政事堂行走,咱们两个说话也该谨慎谨慎,否则给人告到肃王殿下那里去,可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谢康被这个老家伙逗趣的话说的一愣,随即也洒然一笑:“了不起就是罢官了事,难不成严翰林还能不许本相说话不成?”

严分谊被两个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说的满头大汗,连忙起身,对着两个人行礼道:“二位师相,晚辈有些不适,今日告个假…”

严分谊现在是在政事堂行走,担任的是民间所谓的“储相”一职,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称呼谢康二人一声“师相”是毫无问题的。

高明玉花白的胡须抖动,微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记得明日早些来上班,否则累坏了我们这两个老头子,肃王殿下可饶不过你。”

对比来说,谢康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他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可不敢当严翰林一声师相,上一个被严翰林这般称呼的……”

说到这里,谢康也住口不言。

再说下去,他就会把严分谊得罪死,读书人之间,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哪怕看对方再不顺眼,也都会留下一丝余地,毕竟谁也不会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不是自己。

反正该给的下马威也给了,是在没必要往死了得罪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小人。

严分谊低下头,拱手道:“晚辈告退。”

说罢,他狼狈退出政事堂。

高明玉望着严分谊远去的背影,拍手称赞道:“这个后生了不得,该下手自保时捅陈静之刀子捅的干脆利落,现在该暂避锋芒的时候低头的也快,如果他身上没有这个叛师的污点在,将来至少一任宰辅是跑不掉的。”

谢康有些不屑:“一介小人,若不是七郎用他,谢康绝饶他不得!”

在这个科举取士的时代,师徒关系就是维系官场的最大纽带,因而这个时代的人也最重“尊师重道”,严分谊倒向肃王府不说,还把他磕头拜师的恩师陈静之骂的臭不可闻,此等行为,哪怕是陈静之的政敌谢康也看不下去!

不止是谢康,只怕临安城所有读书人,没有一个人再看得起他严分谊。

这也是赵显放心用他的原因,眼下的严分谊,除了肃王府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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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十余天时间转眼而过,距离赵显乔迁旧宅以及纳妃的日子越来越近,就在整个肃王府都挂满红绸的时候,十余骑青衣卫从临安北面飞奔入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肃王府。

此时赵显正在被几个小丫头拉着试穿成婚用的藩王礼服,这个礼服繁琐不说,原本玄黄二色的四爪龙袍被染成通红,穿在身上很是不伦不类。

就在赵显不耐其烦的时候,赵慷的声音在房门外适时响起:“王爷,舍弟从江宁回来了。”

赵显脸色肃然,一把把自己身上的通红礼服扯掉扔在一边,骑着一个大氅走了出去,看着门口的赵慷问道:“怎么样了?”

约莫十天前,赵显自己炮制的一道圣旨,着宗卫府出面拿江宁守将曹钦回京,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让办事得力的赵慨亲自跑了一趟,没想到那一队青衣卫一去就是十天没有消息。

赵慷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舍弟去了江宁之后,没有急着去江宁军大营宣旨,而是去查探了一番江宁军钱粮麋费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显,欲言又止。

赵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话一口气说完,再婆婆妈妈的,把你丢进宫里给李怀当干儿子!”

临安城的大太监李怀,以喜欢收义子出名,皇城内侍监的掌事宦官,多半是他李怀的干儿子,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成了临安权贵们谈话的一个梗。

赵慷讪讪一笑:“舍弟查到,江宁军钱粮麋费,是因为江宁军增补新兵的时候,补了远不止三万人,就以赵慨查到的消息来看,目前的江宁军,估计有近十万人的规模,也就是说,今年他们征募七八万新兵!”

“偏偏这多出来的近五万江宁军,朝廷事先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兵部跟政事堂也层层勘核了下来,照常下拨了钱粮给他们,真是咄咄怪事。”

听到这里,赵显心中有些发冷。

当时那个下拨钱粮给江宁军的政事堂,可不是现在的政事堂,而是陈静之的政事堂。

“曹钦囤兵江宁,必然图谋不轨,赵慨他们深怕打草惊蛇,探查清楚之后,就没有进江宁大营宣旨,而是直接转头回了临安,禀报王爷。”

赵显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沉下来。

“去,立刻把兵部尚书刘大勤,给本王拿进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