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白家服了软,赵显也不想太过计较。

毕竟四大绸商只不过是一些人挣钱的工具而已,江南最大的症结并不在这些绸商,而在织造局。

织造局每年多出的那么多绸布,到底去了哪里,这些绸布挣得银子,又流入到了什么人的口袋里,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赵睿让赵显查江南绸商,其实这个差事,在谢府的那个夜里,赵显就已经办完了。

如果赵显上心,马不停蹄的去办这个差事,那他现在已经可以回临安复旨了。

不过他并不想回临安,所以手段温和了很多。

四大绸商认了栽,这笔高达六百万两的赔款按照皇商的比例赔付,也就是说,白家四成,李家三成,谢家两成,张家一成。

摊派下来,虽然不少,但是最多也就是从他们身上割了些肉下来,远远没有伤到筋骨。

白芷若咬牙切齿的离开的肃州府,这次他们白家亏损最多,足足要认罚两百四十万两银子。

李家也出了大血,该一百八十万两。

谢呈满嘴苦涩,谢家的布行挣得钱虽然多,但是谢家家大业大,需要养活的人也多,这一百多万两的罚款,已经伤到了谢家的筋骨。

至于张若谦父子,倒是若无其事,张家远不止绸布行当这一个买卖,几十万两银子,他们还是出得起的。

分配完罚款之后,谢呈正要起身告辞,瞥眼看到赵显跟项樱仍旧坐在张府里头未走,他心里心中一动,找了个借口,也留了下来。

到了下午时分,项樱觉得无趣,带着几个丫头先回家了,赵显仍旧留在张府里头,与谢呈还有张若谦在张府后院的亭子下面说着话。

“表兄见谅,方才是为了做事,不得不唱一唱红脸,没有吓到表兄吧?”

赵显向谢呈赔礼。

说实话,青衣卫的情报虽然出色,但是如果仅靠青衣卫去查,是查不出这么详细的情报的。

毕竟,青衣卫最主要的功能,是监察百官以及藩王,对于四大绸商这种平头百姓,青衣卫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比如说方才,赵显说能查的到李源底裤的颜色,这是在吓唬李源他们。

不过要说越王,吴王这些藩王每天的底裤颜色,如果赵显想知道,他还真能知道。

在面对四大绸商的时候,赵显之所以能占尽先机,全靠那天晚上,谢呈的倾囊相告。

谢呈苦笑道:“殿下客气了,谢家与殿下同气连枝,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意思是你看,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谢家倒了霉,你肃王殿下不也脸上无光不是?

赵显呵呵一笑:“表兄这话说的是,别的不说,只看在祖母的份上,我也不能看着谢家倒霉。”

“这样,表兄回了谢家之后,做出一副筹钱的模样出来,我这里也做出收到了钱的样子,等户部的人来收钱的时候,然后我给户部点检的人打个招呼,这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就免了去,如何?”

谢呈闻言,大喜过望,随即有些扭捏的说道:“殿下这样做,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

赵显淡淡一笑:“这件事是我负责的,到时候户部来收钱,我跟他们说多少钱,他们就只能拿这么多钱。”

赵显这话的意思是说,户部来收银子的时候,该收多少银子,是他赵宗显说了算的。

谢呈喜不自胜,对着赵显鞠躬道:“谢呈代谢家上下,感谢殿下大恩。”

说着,他喜气洋洋的离开了张府,回山阴去了。

一旁的张若谦嘴角抽搐,他不明白这么隐秘的事情,赵显为什么会安排自己旁听。

赵显跟谢呈说完话之后,转脸看向张若谦,笑呵呵的说道:“大半年未见,张兄近来可好?”

张若谦点头笑道:“有劳殿下话音,愚…呃…挺好的。

他想自称愚兄,后来又觉得不太合适,仓促之下,就变得有些尴尬。

赵显摇头感慨道:“转眼间又是二月了,还记得一年前的时候,本王处境艰难,狼狈不堪,全靠张兄慷慨解囊,赠予了一千两银子。”

赵显语气真诚:“或许在张兄看来,那一千两银子无关痛痒,但是当时确实是肃王府的雪中之碳,此事赵显一直记在心中,等有一日好回报张兄。”

“如今,机会来了。”

赵显微笑道:“当日那一千两银子,如今赵显百倍偿还,抵消十万两罚银,如何?”

“后来张兄帮着翻新肃王府,也花去了不少银子,就当做两万两银子,翻十倍,抵做二十万两,张家这次的罚银减半,只给三十万两,张兄以为如何?”

去年,张若谦出钱翻新肃王府,大约花去了一万七八千两银子,这些赵显都是记着的。

张若谦语气郑重:“殿下还记得这些琐事?”

“这不是琐事,这是情分。”

赵显语气郑重。

说到情分,赵显心里猛然想到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萧铃儿借给了他六七两银子……

张若谦这一千两银子好还,萧铃儿那六七两银子,就太难还了。

张若谦从石凳上起身,对着赵显一揖到地,诚恳说道:“记得王爷当时说过,那一千两银子,是情分,张若谦不愿意用去这些情分,张家认罚六十万两。”

赵显眯了眯眼睛。

麻烦了,这个人情还不掉了。

“六十万两全免如何?”

张若谦坚定摇头:“张家愿意认罚六十万两。”

“此外,张若谦还有一事相求。”

“张兄请说。”

张若谦跪倒在地:“张家愿附肃王府尾翼,追随肃王殿下。”

……

什么情况,自己天赋技能觉醒了?虎躯一震,张若谦纳头便拜?

赵显摇了摇头,把张若谦扶了起来,低声问道:“张兄这是什么话,小弟不过一个外藩,在朝堂里又说不上话,张家要依附也该像另外三家一样,找个政事堂宰相才是,找一个外藩是什么道理?”

张若谦深吸了一口气:“王爷一年之内,南征北战,颇有当年老肃王之风,在下身为大启人,自然心驰神往,张家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是多少有一些银钱,以后王爷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张家义不容辞。”

其实他这话是谦虚了,张家虽然在四大绸商里头敬陪末座,但是张家没有所谓的“靠山”,也就没必要上交大部分收入,因此张家的财力,在四大绸商里头,应该属于中游水平才对。

赵显把他扶了起来,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要想清楚,本王短时间内,帮不了你们张家太多。”

“而且,张家与肃王府的关系一旦曝光,很有可能会引来临安那些文官的针对,甚至有可能得不偿失。”

张若谦语气恭谨:“在下想好了,不管前途如何,张家与肃王府同进同退。”

“你不问问你父亲。”

张若谦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家父原先是一个赌徒,早年做生意,多半也是靠着运气二字,他老人家最注重赌场上的规矩。”

张若谦指了指自己,轻声说道:“在下是家父的唯一儿子,在下买定了,他老人家就会离手,这是赌场上最基本的规矩。”

赵显呵呵一笑:“好,你这赌本,本王接了。”

张若谦的赌本,是整个张家。

“至于最后能赢到什么赌注,本王不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