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你祈福。”

大司徒心中一痛。

陛下已经形神俱灭,祈福又有什么用?

萧镜水听出了大司徒语气中的拒绝,心知这背后水深,怕犯了人家的忌讳,便也不再问。

她对着湖心方向深深一揖,道了声“冒犯”,便按照大司徒说的方法取了一半的莲花。

“多谢,后会有期。”

萧镜水又拜别大司徒。

“后会有期。”

大司徒半点也不挽留。

萧镜水自然是不奢求这人能送,便直接离去。

经过湖边简陋的木屋时,萧镜水鬼使神差地回头,就看见大司徒仍站在湖边。

一点深沉的黑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格不入,也格外寂寥。

大司徒一动也不动,几乎站成了一尊雕塑。

萧镜水几乎可以肯定了,这水下葬着的人,对大司徒来说十分重要。

真好奇那人是谁。

又看了眼木屋,萧镜水心中升起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这木屋,该不会是大司徒住的吧?

修士到大司徒这种境界,早已辟谷,亦无需睡眠,对住处堪称毫无要求。

大司徒若是在这里做个守墓人,也不怎么令人意外。

是以不出半月,扶云、君月澄以及冥王皆收到萧镜水一封询问北洲往事的密信。

然后大半个月过去,萧镜水几乎是前后脚地收到三封回信。

这前后脚到的三封信内容也相差无几。

都是说在很久以前,北洲还有国君。只是越到后来,北洲越发多灾多难,各种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北洲百姓苦不堪言。

最后末代国君以身为祭,换北洲子民一线生机。

国君身死,神凰降世,北洲自此太平常驻。

因感念国君之恩,是以北洲再无国君。

冥界来的信上多了一点,说那位国君并无一丝半缕的魂魄留下。也就是说,他身死魂消,走了个干干净净。

萧镜水摸了摸下巴。

这事有些诡异。

若那片湖底葬着的是这位国君,那以他对北洲百姓的恩德,埋骨之地不该无人知,更不该无人祭拜。

但若那不是这位国君,似乎也不好解释,因为北洲最顶层的掌权者对此太过重视了。

若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他们应该不会就圣人泪一事跟她磨了半年。

萧镜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索性不想了,加快回玄衍宗的速度。

圣人泪已到手,且数量不少,她暂时用不上,但是可以给别人用。

*

鬼月君的凶名愈发盛了。

过去还只是流传她过人的天赋和桀骜的性格,如今却是切切实实流传鬼月君所沾染的杀戮。

倒也不是骂名,而是恐惧、敬畏,以及深敛的忌惮。

随着无数上古秘境的被‘发现’,杀人夺宝之类的事愈发常见,而原本隐居避世的邪修也渐渐入世,参与秘境探索。

鬼月君凶名之所以强盛,并非因为杀人之多。

她杀人诚然多,却不是为了夺宝,而是“清道”。

她只杀恶贯满盈的该杀之人。

倒也没有用魂飞魄散的手段,而是直接在杀死人的瞬间将其送入轮回。

用鬼月君的话来说,就是这种人入冥界简直是脏了寻常人轮回的路,是以不配与其他人一起经忘川入轮回。

据传,经鬼月君之手入轮回的恶人,转世之后就像一个漏斗,永远储藏不住福运。

越作恶越不幸,而行善虽能勉强改善处境,却也依旧如衰神附体。

鬼月君此举声名远扬之后,拍手称赞者有之,呵斥其越俎代庖者亦有之,讽刺其沽名钓利者亦有之。

鬼月君对此皆充耳不闻,仍旧我行我素,倒是与最开始传出的桀骜性情及其吻合。

经此一事,冥界与鬼月君的关系愈发古怪,派往中洲的鬼族愈发多了,却是由鬼族高层带领,与鬼月君并不怎么联系。

颇有分庭抗礼的意味。

而鸿初书院对鬼月君却更加热切了。

虽然鬼月君手上巫族亡魂不少,但是鬼月君的实力摆在那里,一旦拉拢成功可获得的利益更是不可估量。

而那几人在巫族的地位不算高,也不算重要,死了便死了,也没有多大影响。

在冥界的冷淡猜忌和鸿初书院的热切拉拢间,鬼月君虽仍目下无尘,却很是也渐渐鲜明地“倒向”了鸿初书院。

这一切对萧镜水似乎没多大影响——除了她在天地楼做出的暗杀榜上的名次一路飙升,回玄衍宗的路也有一点点的不太平。

若是大约一年前萧镜水倒是还担心担心,但是如今的她却是怕都不带怕的。

一个幻术过去,将人困了大半个月后再自动解除,既不杀生也摆脱了麻烦。

当然,若是这些杀手在被幻术所困期间不小心遇到什么厉害妖兽,那就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至于某个角落里不小心落下的吸引妖兽且能使其狂躁的药粉,这跟她萧镜水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虽然东西是她的不假,可没谁规定说她不能丢东西呀。

萧镜水真的是半分心理负担也无。

因为知道玄衍宗的坐标,萧镜水回程的路倒是避免了迷路的风险。

她一路疾行,解决了几波刺杀之后,回到玄衍宗倒是没有用太长时间。

萧镜水一回来,只是与扶云传音交流了一下,连面都未见,先对外宣称闭关,实则是去研究如何将圣人泪入药去了。

时隔多年,萧镜水难得又炸了几次“炉”。

若非结界强悍,她的镜花水月都得被炸翻。

绕是如此,余波和高温也祸祸了一大片花木,水月榭中的丹房更是被熏得乌黑,离被点着只差半步。

一向对形象颇为重视的萧镜水一段时间下来,几乎与乞儿无异。

头发倒还拾掇得郑齐,只是用来束发的发带不止被何时迸出的药渣子烫了一个洞。

法衣是用水火不侵的鲛绡制成,倒是没有损坏。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烟熏火燎却是变得灰扑扑,衣襟和宽大的袖口上更是沾了黑乎乎的药渣。

萧镜水显然是没有半点要拾掇形象的意思,又炸了一炉后,萧镜水曲着一条腿坐在地板上,周围的矮几上已经摞满了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