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

一句话看似淡定的没有波澜。

冷诺并不是一时的破罐子破摔, 她仔细权衡过利害关系。

如果两个人真心想在一起,有没有一本结婚证又何妨。

原本为着寻求想法一致,不想抬眼却对上了林宽迷茫灰暗的眼神, 刚刚还满是自信的冷诺霎那间多了一丝诧异。

难道——不是么?

北港大桥。

冷诺虽然无法解释其中逻辑, 冥冥中她一直觉得, 落叶归根为祖国建好这座举世名桥就是她的使命, 是命运让她穿到书中的缘由。

她也是众多穿书大军中的一员,可她不同于众人的,是她并不清楚也并不介意书中的极致奇葩狗血剧情, 因为悬系了她所有心思的就是一个, 北港大桥。

这个决定,没问题。

没错, 林宽一定也会赞成的。

冷诺信心更坚定了。

她松开了一直紧咬着的唇, 嘴角一抿,露出两个酒窝,冲着林宽甜甜笑了笑, “林宽, 有证我们也没真正在一起。没证我们也不是不能在一起嘛。要不,就先离了吧。”

旁边只有林枫一口闷酒的吞咽声。

林宽依旧没有说话。

他没听懂冷诺的绕口令。

谢然张嘴了。

林宽看见谢然那对薄唇上下撺掇着,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看看大哥,放下了玻璃杯子, 也在冲着他张了张嘴, 似乎也是无声的。

这么多年, 大哥的人, 他都是敬重的, 大哥的话,他都是遵从的。

就像当初, 大哥让他结婚,他便结了。

也许是昨晚的手术时间太长,他站了太久,没睡好,今早又起早了……

一定是有理由的,林宽头一回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看着眼前三个人都在同时跟他张着嘴,他却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了。

也许,又隐约听得见,三个人好像都在异口同声重复着“离婚”。

林宽闭上了眼睛,双肘架在了桌子上,头太沉了。

他双手食指按在了太阳穴上,耳边轰鸣,周围好吵。

“林宽,林宽,你算不算男人,冷诺在一遍遍问你话,你在装听不见么。”谢然又一次扒拉着林宽的肩膀。

这一次,林宽回应了。落地有声,清楚的回应了。

咔嚓,谢然的胳膊被林宽在背上一拧,吃痛的低声呜咽。

嗙,一拳灌在了脸上,谢然来不及张嘴再喊一声,突然涌出来的鼻血让他夸张挂彩了。

林宽很少在外面打架,就算真动了手,他也是伸出手掌去接住别人伸过来的拳头而已。

林宽从小就被林枫叫做小克赛,在外面摔的满身泥土回到家。

总有林枫揉着脑袋,递过来印着克赛号的弹性巧克力。

巧克力,很甜。

身上痛了,嘴里是甜的。

巧克力化在嘴里,心头也跟着暖了,身上就不痛了。

可是,现在,林宽只觉得身上是冷的,心头上是痛的。

克赛号?好模糊,假的。

去特么的克赛,那只是骗孩子的。

刚刚,门前一群老女人七嘴八舌的一顿谩骂,多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但他的冷诺丝毫没有退缩,带着愤怒顶撞着就去了。

虽然他衬衫被扯破了,后背被抓的狼狈,只顾得上抱着他的冷诺,没有办法把拳头打回去。

可是,林宽心里是美滋滋的,满脸洋溢着“我的老婆跟我一条战线一条心”的兴奋。如果能回头,他宁远就那么窝囊的被一群老女人一直闹下去。

直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出现,三言两语的不知胡扯了些什么,就把他的冷诺拽跑了。

拽出了他的战壕,不再跟他一条心了。

他的冷诺,他的妻子,竟然面无表情的提出来要跟他离婚了。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诡计多端,眼前一套背后一套,眼前是人背后是鬼,一直算计着林家的女人。

林宽就真不明白了:凭什么就因为一座谁都没看过的桥,大哥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他骗着,哄着,曾经五姨是如此,如今冷诺也是如此。

林宽一直膈应谢然,他也知道谢然一直也是看他不爽。

谢然一直追随着穆然,即使穆然成了他们林家的女人,谢然也还是对她死心塌地。

这种作践廉价的爱情只让林宽看不上。但这些事儿,林宽只是个旁观者,他从来没挑明过。也没有为此出过手,可是眼前,谢然挑拨的是他林宽的女人,他名正言顺娶过来的妻子。

林宽再一次抡起了拳头,可这一次再要落下拳头的时候,他的妻子却站在了那个男人前面。

林宽已经来不及收回握实了的拳头,手一偏,砸在了冷诺身后的墙上。

随着一声轰响,墙粉簌簌落下的同时,林宽的手背也挂了红。

手背指骨底传来的阵痛,总算让林宽的眼前清晰了。

肩上被一只娇小却倔强的手反复推了几把,林宽没有躲,后退了几步,又坐了回去。

谢然擦了把嘴,去厨房灶台边上洗了把脸,没等冷诺开口就先摆了摆手,佯装淡定君子:“我没事儿。”

林宽压根儿没理他。

林枫开口了,“丫头,你别逼着阿宽了。离婚这个话,这么说出来,换了谁也受不了。”林枫给两个玻璃杯都倒满了酒,一个推给了谢然,另一杯刚要放到嘴边,便被林宽夺下了。

“大哥,”林宽夺走了林枫的玻璃杯,清了清嗓子,“一大早上,你不能这么喝。”

林宽没有特意搪塞冷诺的话,他抬起头,迎上了站在他面前冷诺的目光,犀利的眸子依然有些灼灼火热,“冷诺,跟我离婚,真的是你的想法,是么?”

“嗯。林宽,你把婚姻太当回事儿了。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咱们离婚。谁都没损失。”冷诺这个“谁”听着也是冷淡的,似乎不包括林宽。

冷诺想的很简单:咱们就是暂时离个婚。其他什么都不变。

只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说的也就更简洁,甚至带着脾气说出口的话,让冷诺都没注意到她的话已经变了味儿。

恋爱是烈日炎炎下的冰淇淋,透心刺激甜美却短暂的过不了一个黑天。

婚姻是风轻云淡里的白开水,无心无嗅无味却保质期长到可以叫“永远”。

明明命运曾经给的他选择是后者,搞笑,原来“永远”也是骗人的。

林宽不打算再一个人挣扎下去了。

“好。等山妞回来了。我就去跟你把婚离了。”林宽抬起眼睛,这次没有躲闪。

他双手按在双膝上,微微用力试图按住内心所有的波澜,只留给冷诺最真挚的一份承诺。

他继续缓缓启齿:“冷诺,只要你觉得没损失就好。离婚,我答应你。”

屋子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冷诺得到了答案,却一时话语噎在了嘴边。

“阿宽,山妞一大早就去了早市儿,按平时早该回来了。这都九点多了吧。”林枫把玻璃杯在桌子上磨了磨,换了个话题。转头看了看钟摆,真就过了三个多钟头了。

“我一直没好意思问。师兄,大嫂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出门的时候,你没给她什么住址么?”旁边的谢然擦净了脸,听见林枫口气有些严肃,跟着插了句嘴。

“没好意思,你不还是问了。”林宽白了他一眼。

林枫摆了摆手:“阿宽一直很仔细,在山妞的衣服里面都写上了名字和住址。”

“别像你们家三姨四姨那样就好……”这话刚出口,谢然就后悔了,他赶紧捂上了嘴。

“我出去看看。”林宽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外走。

大门刚一打开,门外已经有两个陌生的警服刚好撞了进来:“请问,单莉华是住在这里吗?”

“是。”冷诺也跟着从里屋出来了。

山妞的名字正是单莉华。

“你们谁是她的亲人?需要来确认一下尸体。”门外的声音好像回放的录音带,带着回音传到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