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诺早上起来头还是有些晕, 看看搁在床边的水银体温计,37度7。

竟有些忘了是什么时候测过的体温了。

记得昨晚还是在外面看雪看月亮,睡在躺椅上的, 什么时候到了**, 冷诺都不太记得了。

昨晚没吃东西, 这会儿倒是真饿了。

左右看看屋子里没有人。衣架子上林枫的外套已经不见了。

冷诺追着油条豆浆的香味儿, 披上了衣服,进了厨房。

【我去跟谢然参加讨论会。记得吃东西。】

小纸条是报纸的剪裁,压在豆浆碗下面, 字迹苍劲, 一看就是林枫写的。

“呃,讨论会。”冷诺拍了拍额头。

从西藏回来就赶上过年了, 年没过, 结了个婚,真就一直空不出手来,重要的事儿反而够不到了, 简直要本末倒置了。

谢然这个人, 古怪的有些神经质了,很多时候她真的看不懂。可是,在北港大桥这件事儿上,冷诺清楚, 他是最上心, 也是最让冷诺放心的一个。

就像谢然自己也说过那样, 前前后后天天跑的并不是为了林枫, 也不是为了冷诺, 建好北港的桥,是他的心愿也是心结。

冷诺放下了小纸条, 慢慢小口喝着豆浆,他想起了谢然的话,“造价300亿。直接把这个造价摆出来,别人只会当笑话看。”

“渤广一年的税收才刚刚3亿,不足这座桥的百分之一。你凭什么让人家支持你”

……

谢然这些话让她烦躁,她捧起碗大口喝干了豆浆。

她焦躁,讨厌谢然,并不是讨厌谢然这个人,而是讨厌谢然的话,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谢然说的是正确的。

谢然也明明说过,要跟她和林枫一起建一座造福后世百年的桥。

可是这种光伟岸的话就是让人膈应。

一个税收才3亿的沿海工业小城,正是推动着工业全面发展的八十年代,怎么可能全投在一座看不见影子的桥梁建筑上。而且就算全部押进来,也远远不够。

这一点,看过未来世界的冷诺比谢然更清楚。

可是,正因为她有着对未来的先知,身上有着即便在未来也遥遥领先的建桥技术和穿书穿越也不曾磨灭过的基建灵魂,所以,她有信心建好这座桥。

这座前人未曾驻足,全长超过200千米的跨海大桥,它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一个摆设。

穿过渤海湾,从渤广直达蓬山,这是中国前所未及的海陆连接的交通枢纽。

冷诺甚至已经开始悄悄整理着其他附加价值,海水大坝,海湾潮汐发电。

只是,这些太过于前卫,一下子拿出来讨论,就真的成了谢然警告过的那个“天方夜谭,让众人看笑话了”。她需要按部就班,按照她的计划来。

冷诺狠狠咬了一口油条,正为造价挠头的时候,又想起来了林枫的话:做建筑是做百年的未来,必须得有远见。

这还是刚刚认识的时候,那个蓬头垢面,戴着铁索的林枫突然眼里放光的时候告诉过她的话。

她是在努力了,林枫也在努力了,甚至谢然努力地拧着劲儿非得把她跟林枫栓到一起去。

可是,如果没有成果,留不下一座桥,“努力”两个字也只是一片遮掩自己无力的浮云。

300亿。

这不是300块。根本就不是娶了李翠霞,拉拢了李教授一拨人,让他们临时在讨论会上一举手就能解决的事儿。

冷诺把油条架在了空碗上,盯着它好像盯着一座桥。

冷诺拿着筷子怼了怼油条,“要让你更廉价些,你愿意么?”

搁下筷子,冷诺又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放心吧,这次,不会让你再去娶不喜欢的人了。”冷诺轻轻启着唇,夹起来了横跨在豆浆碗上的油条咬了一口。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人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

冷诺一抬头,迎上了一张她闭上眼睛都看过无数次的脸。

“那我该娶谁?”声音也清爽豪气。

“你——”冷诺嘴上还叼着油条。

“慢点儿吃,别噎着。”林宽拉过来椅子坐在了冷诺身边。

“你——”冷诺嘴里塞得满满的,又急着说话,听起来只有声音没字数。

“我回来了。哪儿也不去了。”林宽看了眼豆浆的碗里空了,站起身去摇了摇暖壶,给冷诺倒了碗水来。

冷诺用力咽下去了油条,还真有些噎住了,赶紧喝下了几口水才缓了过来。

她抬起衣服袖子直接擦了把嘴。

“冷诺,我以后给你买件袖子上配个毛巾的衣服吧。嗯,你得有个套袖。”若是林枫才不会这种小事儿上怼她,林宽一看就是一脸好心情,一伸手把冷诺嘴角边的小水滴拂了去。

“冷诺,大哥呢?林立呢?怎么一大早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林宽撩开帘子看了看,才转身坐下问冷诺。

“你这人一回来,话都多了呢。手续都办下来了么?顺利么?”冷诺就好像没听见林宽的问题,两个人的对话成了平行线,各问各的,没人回答。

林宽嘴一咧,挑了挑眉角,“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儿,哪有没做到的。”他特意夸口的口气。

“林枫,他一大早去谢然那儿了。北港大桥的推进,今天有个挺重要的讨论会。我猜他是跟谢然说这个去了。小立,”说到林立,冷诺顿了顿,“这不是家里办事儿么。小立去谢然的空房子那边住了。”

“经历了这么多,大哥还是那么信任谢思进。”林宽的声音沉了下来,像是在跟自个儿说话。

“别的我不知道,谢然在林达,可真是没少帮忙。建桥,少不了他。”冷诺记得昨晚林立跟大庆都提过,说谢然的腿是林宽打的,想到这儿,冷诺没往下说。

“那个讨论会,真那么重要?一会儿,我也去谢家那一趟把大哥接回来。”

林宽直接半夜搭火车赶货车,先回来了,刚到了渤广就回家了。尽管收到了谢然给他的急信儿,让他跟大庆碰头,他还没赶过去,就先回来了。

“林宽,你别糊弄我。你告诉我,那个回城手续,李教授真没难为你么?”冷诺还是有些不放心,刚刚林宽就是简单的把话带了过去。

“嗯。办好了。李教授还没少帮忙。我答应过你的事儿,都记得的呢。怎么会糊弄你。”林宽看着冷诺认真起来微微泛红的脸蛋儿,柔声问:“怎么,说到个李教授,冷设计师还害羞了?脸都红了。”

冷诺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对,”林宽把手伸了过来,贴在了冷诺的额头上,“冷诺,你是不是发烧了。着凉了?还是……谢思进个混蛋。”

林宽刚站起身,冷诺就跟着站了起来,“林宽,我没事儿。你回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不是么。”她贴着林宽怯生生的问道。

“嗯。没事儿了。冷诺,谢谢你一直等着我。今天是父亲的忌日,我赶着回来了。也为他守满了一年孝。”

林宽一抬胳膊把冷诺搂在了怀里,刚刚从外面进来,还冰凉的唇就轻轻贴在了冷诺滚烫的额角上。

冷诺,在这时,在林宽的怀里,却清晰地想了起来:昨晚林枫,也在她的额角上,轻轻落下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