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余胜男迫不及待的张罗着要走,又被苏如晦拉住了。

当着金花姐的面,苏如晦不好直说,只能用手指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下一个“叶”字。

余胜男眼睛蓦然瞪大,惊讶的看向苏如晦,后者则点点头,而后不着痕迹的把字擦掉。

推开门,看着对面已经化为焦土的锦绣斋,余胜男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她性子清冷,平日不大与姑娘们互动,可在她心里早把锦绣斋当成了重生后的家,里面的姑娘们,都是她的家人啊。

余胜男悲哀的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责备苏如晦呢?如果她当时早点站出来,兴许大家也不必死。

事实上余胜男昨晚躲避在拔步床下面时做出的分析是对的,就算她出现,姑娘们也注定要被灭口,那样也只是赔上她一条命罢了。

如今只有她逃出生天,强烈的自责感令她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开始钻牛角尖了。

金花姐耐心的在她后背上拍了拍,也想不出安慰她的话,脑袋一抽,竟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一句“大不了回玉香楼,我陪你东山再起”。

说完又觉得不妥,吓得赶紧偷看苏如晦的脸色。

苏如晦似乎在发呆,并没留意她的话。

由于昨晚闹的动静太大,老百姓怕事,都不敢过来,整条街安静的可怕。

可安静的长街突然有了动静。

余胜男探头看去,赫然看到沈伯年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往这边走。

她吃了一惊,为何来的不是叶璧君?

一看到余胜男,沈伯年立刻扑上来,毫不避嫌的牵着余胜男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胜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也随你一块去了!”

没人能形容金花姐此刻的震撼,她脑袋不敢动,只能最大限度的转动着眼珠子,朝苏如晦的方向望去。

好大一顶帽子呀,比长势最好的菜田还绿。

只恨姑娘们走的太干净,竟没人能分享这劲爆的消息。

余胜男也傻了,下意识想抽回手,沈伯年早有预料,攥的很紧,不给她抽身的机会,“胜男,本王知道你生气,昨晚本王被旁的事绊住了,没来得及过来,让你受委屈了,可本王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没人敢动你一手指头。”

打从沈伯年刚一露面,苏如晦心中就猜到几分,等听到沈伯年的保证,这自然是对他说的,苏如晦笑了。

笑的如释重负。

叶璧君这一招好绝,既解决了沈伯年的危机,又能断了瑞王妃的念相——她毕竟是沈伯年名义上的生母,总不能对其姬妾下手。

只是日后余胜男生下孩子,便要姓沈了。

随即苏如晦又释然了,朝堂之争越来越激烈,自己为东厂卖命,注定不得好死,万一真有那天,余胜男有了去处,他也可以放心了。

金花姐见苏如晦笑,心想这人不会是气疯了吧。

抑或是得罪不起靖王爷?

她心里不是滋味,眼看余胜男落魄,她固然跟着担忧,可如今人家直接飞上枝头了,自己仍是玉香楼的金花姐。

还巴巴鼓励人家东山再起呢,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金花姐做出重大决定,柜台最上面的招牌酒,涨到三百两银子一坛。

爱喝不喝。

她飞不起来,就让物价飞起来。

余胜男也猜透其中的缘由,惊疑不定的看向沈伯年。

后者朝她眨眨眼,用口型说出“放心”二字。

明知道跟着沈伯年走是最好的选择,余胜男仍犹豫不定。

她舍不下苏如晦。

沈伯年表情愈发诚恳,“胜男,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苏如晦眉头一皱,知道对方没必要保证第二次,所以这话不是说给自己或是余胜男听的,似乎还有别的深意。

随即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叶璧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摆出一副标准的怨妇表情,气哼哼的指着余胜男道:“王爷,她是谁?”

银叶到底还是没憋住,跟青禾说了叶璧君的真实身份,后面青禾也偷偷与叶璧君见过面,后来为了照顾余胜男,青禾时常来锦绣斋,也偷偷告知了余胜男其中的关窍。

所以叶璧君一露面,余胜男就认出她了。

如果不是她此刻心情太糟糕,肯定会被叶璧君浮夸的表现逗笑。

“月浓,你怎么会来这?”沈伯年脸上一沉,“你跟踪我?”

“若不是我机灵些,还不知王爷背着我做出……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呢。”叶璧君嗓门奇大,声音远远的传出去,生怕别人听不见。

“放肆!”沈伯年脸色严肃,“你说谁伤风败俗?”

叶璧君纤细的手指指向沈伯年。

迟疑一下,又朝余胜男的方向偏了偏。

“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怎值得王爷托付真心?”

沈伯年冷冷的问:“她不值得,难道你值得?”

叶璧君捧着心口倒退几步,“难道臣妾不值得吗?王爷,你忘了成亲当日,你是如何向臣妾保证的吗?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除她自我感觉还算良好,沈伯年、余胜男、苏如晦都浑身不适,尴尬的脚趾抓地。

“不,王爷不能这样对妾身。”叶璧君捂着脸哇哇大哭。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哇哇大哭,声很大,眼泪挤不出来。

“月浓,有件事本王早该告诉你的,今天你自己撞破也好,其实本王跟胜男结识在你之前,所以并非本王变心,本王心里始终只有胜男一人。”沈伯年惭愧的说。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扇在沈伯年脸上。

沈伯年不可思议的抬头,都说好了是演戏,怎么还真打呢!

叶璧君自觉失态,搓了搓火辣辣的掌心。

怪只怪沈伯年入戏太深,负心薄幸的台词说的太欠揍。

“本王正式通知你,现在就要带胜男回府,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要接受,因为胜男肚子里已经有了本王的骨肉,要怪,就怪你肚子不争气吧。”沈伯年咬了咬牙,可能是无辜挨揍的缘故,他这番话说的顺溜极了,语气比刚才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