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娓娓道来,总算把酒楼的事说个大概。
徐掌柜名叫徐有福,他还有个哥哥叫徐有财,这酒楼历经三代传承,到了哥俩这一代,最后落到哥哥手里,徐有福也不气馁,凭着一手令人称道的厨艺,独自在外面讨生活。
三年前,哥哥的一封家书把他喊回泰安,彼时徐有财病重,弥留之际把酒楼托付给他。
徐有福并没立刻接受,因为按照规矩,这酒楼应该传给侄儿。
面对他的质疑,哥哥徐有财无奈的说出实情,原来他老年得子,把儿子惯得不像话,连祖传的手艺都不学,整天就想着吃现成的,还染上赌博的恶习,已经被他赶出家门了。
为了支撑酒楼的生意,徐有才破例收了几个学徒,当然,教的只是些烹饪的技法,祖传的配方并没有传授给他们。
徐有福接手后,厨房里仍是这几个学徒做工,他精明和善,酒楼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就在几个月前,侄儿徐海回来了,一见徐有福的面,徐海就要求他归还酒楼。
徐有福原配死后就没再续弦,膝下无儿无女,想着自己百年之后,酒楼迟早都要还给侄儿,迟不如早,趁着自己在世,还能帮衬侄儿一下。
也正因为他一时心软,才为徐海日后的放肆埋下祸根。
徐海不学无术,目光短浅,不想着把酒楼发扬光大,反而小偷小摸的总是偷拿店里的钱,被徐有福隐晦的批评几次后,他反而更放肆,直接把手伸到明面上了。
酒店日常的营业所得全都被他收入囊中,而买菜等支出他又一毛不拔,徐有福无奈,只能拿出自己的存银补贴店用,然而酒楼日常的开支太大,很快徐有福就吃不消了。
徐有福一没钱,徐海更把他当成累赘,直接把他赶去厨房,并把学徒解散,以节省开支,如此一来,等于把后厨的活计全都交给徐有福一个人做。
在徐海的一番骚操作下,酒楼的生意急转而下,徐有福暗暗着急上火,自知辜负了哥哥的嘱托,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掌柜,令兄之所以把酒楼交给你,而没有交给徐海,你不知其中缘由吗?”青禾正色问道。
徐有福面露愧色,“我知道,他是信不过徐海。”
青禾微微叹气,“连亲爹都信不过的人,你也敢给他机会!”
徐有福老脸红的透紫,“事已至此……姑娘,老夫有负您的信任,当初锦绣斋给我的银子,我一直收着没敢动,如今我家门不幸,不能因此连累了锦绣斋,您在这稍等,我这就去取银子,咱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徐海听了破口大骂,“老家伙,你居然背着我藏私房钱,那是店里收的银子,都该是我的,谁都不准动。”
青禾犹豫的偷看叶壁君,她同情徐有福的遭遇,又不方便管人家的家务事,因此陷入两难。
叶璧君眉头一挑,“好吧,你把银子退给我!”
另一边的徐海越骂越难听,沈仲谦听得心头火起,冲过去补了几脚,徐有福赶紧上去阻拦,沈仲谦担心误伤老人家,这才停了手。
徐海被打的躺在地上没牙似的呻吟。
很快,徐有福带着白花花的纹银回来了,把银子放到桌上,徐有福双眼无神,不知酒楼的未来,何去何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掌柜,你现在已经没钱补贴酒楼,接下来有何打算?”叶璧君和气地问。
徐有福叹了口气,“老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已经是徐海的地方,你迟迟赖着不走,总不是办法。”
徐海的呻吟声突然大起来,似乎是在附和叶璧君的说法。
青禾颇有些意外,小声提醒道:“小姐,徐掌柜的银子都搭进店里了,他还能去哪里?”
叶璧君只当做听不见,“既然决定还店,就该彻底放手才对,徐掌柜,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徐有福羞愧的点点头,“叶老板说的有理,只恨我没早点遇到叶老板。”
他转头看向徐海,“小海,以后你就自个儿撑着酒楼吧!”
徐海有些懵,脱口道:“我又不会做菜,也没人帮忙,如何能撑住?”
青禾在旁冷笑道:“你也知道独木难支啊!”
徐海眼珠子乱转,半晌笑道:“走便走了,少了他一个,我还不活了?”
徐有福似乎意识到什么,颤巍巍地冲到徐海面前,“你不会是要卖了店面吧!”
“管不着!”徐海不耐烦的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脾气也跟着变得暴躁。
“令侄说的没错,店是他的,如何处置他说了算。”叶璧君在一旁说道:“只是……就算他想卖,也得卖得出去才行!”
徐有福心中一动,听出叶璧君话里有话。
“徐掌柜厨艺高超,如果你不嫌弃,可去我家中帮忙,我那只有三个女眷,平时只需做些家常菜即可,应该比酒楼里轻巧些!”叶璧君缓缓道。
此言一出,非但徐有福喜出望外,就连青禾也暗暗高兴。
自从紫萱死后,日常饮食便由青禾负责,活计虽不重,却也着实分心。
叶璧君此举非但成全了徐有福,也把她解脱出来。
徐有福痛快的答应下来,他悄悄朝桌上瞥了一眼,叶璧君带来的菜肴无论色香味皆是上品,徐有福知道对方是行家,不敢有丝毫敷衍。
但他也不紧张,反而迫不及待的想要炫耀一下自身的手艺,让叶璧君明白所托非人!
“徐掌柜,你去收拾一下,今晚就跟我们一块回去吧。”青禾含笑吩咐着。
徐有福答应一声,绕到后面,不多时,提着一个小包袱回来,看样子里面最多只有一套换洗衣服。
青禾见状,心里暗想,回去后找些颜色稳重的布料,先给徐有福做几套体面的衣裳。
最起码像他身上这套溅满油点子的,可不能再穿了。
沈仲谦亲自送几人回了老宅,然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到家后,青禾赶紧向红蔷介绍徐有福,红蔷也很高兴,嘴巴也甜,一口一个“徐伯伯”,把老头哄的很开心。
他本来还担心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如今见几个姑娘都是良善之人,愈发觉得自己遇到贵人了。
临睡之前,青禾过来送了二百两银子,“徐伯伯,这是菜钱,您不用省着花,快用光时,你随时找我要就是!”
徐有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却也暗暗啧舌,心想自己初来乍到,对方也不怕他卷银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