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喜之人络绎不绝,身穿吉服的沈伯年却笑不出来。

他麻木的向众人称谢,礼节上无懈可击。

过了今天,叶璧君就能重获自由了,这是他唯一的安慰。

“吉时快到了,世子爷,这边请。”管家喜滋滋的催促道。

来到喜堂,宾客们已经围的满满当当。

“表哥,你说咱俩像不像两只猴儿?”南宫静低声抱怨道。

沈伯年被她逗笑了,“那你比我好一些,起码你不用露脸。”

盖头下面,南宫静也笑了。

“你别担心,日后我会向表嫂解释的。她是聪明人,肯定会体谅你的难处。”南宫静善解人意的说。

沈伯年颇为感动,自觉欠对方一个大大的人情。

宾客们看到新郎新娘两人私下嘀嘀咕咕,举止亲热,也不管主人能不能听到,纷纷把新人一通好夸。

杂乱的溢美之词钻进沈伯年的耳朵里,他却只觉得沉闷,这时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握住他的手。

沈伯年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就听南宫静调皮的说:“真让我捉住了,我厉害吧。”

听语气,像是在跟他玩捉迷藏。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沈伯年知道南宫静时常有孩子气的举动,当即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是苦笑。

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一暼,沈伯年身子立刻僵住了。

他匆忙回望,果然看到面无表情的叶璧君。

连忙松开南宫静的手,沈伯年正要上前,就听人群中有人喊“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立刻有一群人涌上来,把沈伯年围在当中。

南宫静察觉到不对,轻声问道:“表哥,怎么了?”

沈伯年发不出声音来,他被叶璧君的眼神吓到了。

两个新人被簇拥到喜堂正中,端王和王妃高坐其上。

“一拜天地!”

沈伯年心乱如麻,他没听说东厂放人,叶璧君又是如何出来的?难道这也是皇后的意思?

“二拜高堂!”

就算叶璧君已经脱险,可如果他此刻悔婚,那些人仍会对付叶璧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叶璧君不见得每次都走运。

“夫妻对拜!”

沈伯年麻木的完成每个动作,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他跟南宫静相对而跪,正准备叩头时,就听人群中有个沙哑的女声高声喊道:“且慢!”

沈伯年浑身一震,那声音他太熟悉了。

叶璧君越众而出,完全不顾自己还是个逃犯。

“璧君,你先回去,我迟些再向你解释。”沈伯年焦急的说。

叶璧君微微一笑,“你别误会,我是来恭喜你们的。”

南宫静头戴盖头,不能视物,摸索着走过来,经过沈伯年时,脚下一绊,几乎跌倒,沈伯年忙扶住她的胳膊。

叶璧君目光落在沈伯年扶着南宫静的那只手上,神情更冷淡了。

沈伯年察觉到,手像是被烫了似的,连忙收回去。

“姐姐来的正好,稍后我还要给你敬茶呢。”南宫静谦卑的说。

“表妹改口好快呀。”叶璧君冷笑着说。

“阿静,切莫乱来,就算是敬茶,也该她给你敬茶才对!”坐在上首的端王妃冷冷说道。

南宫静双手绞在一起,似乎有些无措。

“叶璧君,还不给世子妃行礼?”端王妃语气更加严厉。

沈伯年几步走到叶璧君跟前,与她并肩站在一处,“娘,璧君先入门的,若是让阿静后来居上,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我抛弃发妻?”

说话时,他握住叶璧君的手,叶璧君挣扎一下,却被他握的更紧。

端王妃冷笑道:“你公然忤逆我,就不怕天下人斥责你不孝吗?”

沈伯年明知端王妃强词夺理,却不好继续争辩下去,否则就是坐实了“不孝”的罪名。

“娘子,你怎么出来的?”沈伯年压低声音问。

“你也觉得我出来的正好,对不对?再晚一天,我都赶不上相公的大喜之日!”叶璧君极力克制自己,却气的浑身发抖。

“这也是……”沈伯年犹豫一下,“无奈之举”四个字还是没说出口,两人声音再低,仍不免被近处的人听去。

他不能当众落南宫静的面子。

“娘子,你先回去,我保证会给你个解释,好不好?”沈伯年几乎在恳求了。

叶璧君定定的望着他,“相公,我们一起走。”

端王跟王妃距离较远,虽然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却从他们的神情动作间看出眉目来。

“伯年,你要是敢辜负阿静,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端王妃即便是发怒,也仍保持着她的威仪。

转瞬间,沈伯年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就此跟叶璧君离开,他多年的筹谋势必成空,叶璧君也无法继续在泰安立足。

只能牺牲南宫静的名节,欠她份人情,先把这场亲事糊弄过去,再找叶璧君解释了。

“娘子,对不起。”沈伯年轻声道。

叶璧君眼中光芒黯淡,她抽回自己的手,“既然如此,我向你讨样东西,你可舍得给?”

沈伯年忙不迭点头,只要能平息叶璧君的怒气,他什么都舍得。

“我要和离书!”叶璧君傲然说道。

“娘子,你别胡闹!”沈伯年气急败坏的说。

“我成全你们,也算是胡闹?”叶璧君强忍眼泪,指向南宫静,“她能容忍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我不能!”

宾客当中,多为朝中官员,杜云澹虽不赞成沈伯年跟南宫静的亲事,可事已至此,为沈伯年的名声考虑,一则不能悔婚,二则不能任由叶璧君闹下去。

他快步走到叶璧君身后,“大奶奶,咱们有话日后再说,先让大爷拜完堂,别误了吉时。”

杜云澹虽是好意,可他对女人的心思揣度不够,这句话简直掀了叶璧君的逆鳞。

耳边是交头接耳的嘲讽声,周遭全是看热闹的人,叶璧君突然笑出声来。

好端端一个人,何必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杜先生说的对,接下来该入洞房了吧?我就不耽搁二位了!”叶璧君摊开双手,“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贺礼过来,索性就送一副书法吧。”

她扬声喝道:“笔墨伺候!”

王府的下人虽然从没见过叶璧君,可被她的威严所慑,赶紧为她准备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