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好好一张脸结结实实砸在地面上,黑夜中,宋栓子似乎都能看到那被呛起的一层土灰。

他看得惊呆了。

然而还没完。

那群大男人打红了眼睛,仿佛眼前的敌人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而是个难缠的劲敌,竟是使足了狠劲儿又打了过来。

接二连三,拳风相加、蛮力狂扫,如此刚硬之气却都被夙心一一化解,她招式果断利落,没有一点犹豫之处,只是偶尔打回去的时候,力道不够,要多捶几下。

狂风扫叶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清静了。

他们全数躺在了地上。

有的捂着肚子,有的摸着腮帮子,一个个疼得呲牙咧嘴嗷嗷叫,偏偏浑身麻得厉害,想走的都走不了。

而眼前那女人,在月光的照耀下,洁白的面容如同要命的女鬼,哪怕很是好看可仍旧让人忍不住的胆寒。

宋榆兴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栽了?!

还栽在夙心的手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瘦瘦弱弱毫无一点威猛之气的可怜女人?

对,村里都说她可怜。

可怜个屁!

就这母老虎,多亏了顾晋庭和离得快,要不然还不被打死?!

想到这儿,宋榆兴突然一愣,顾晋庭……可否知道冷夙心有这等本事?若是不知,那顾晋庭的自傲就是有些蠢,可要是知,那就是故意送他过来探路的!?

夙心掸了掸手,又扯了扯衣服,让自己不失体面,她笑眼盈盈的走过去,声音温和却有力:“我这儿,好玩吗?”

“你是谁!你怎么可能会、会武功?顾晋庭教你的?不可能,顾晋庭真要是如此在意你也不会和你和离了……那你、你这么厉害的话,怎么可能会反抗不了乔家,嫁过来给别人当后娘?”宋榆兴想不通。

“师父教的啊。”夙心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为什么要易容出一个师父来,自然是方便她行事。

“不可能!你那个师父我没见过,但也听别人提起,那不过就是个过路的老头,你才拜师多久,学了木雕也就算了,还能学会武功?什么样的天才也做不到这般!”他又不傻,这鬼话,诓谁呢!

“你在质问我?我要是砸死你这个深夜闯入家门的贼子,你猜官府会不会抓我坐牢?”夙心白眼翻他。

宋榆兴嘴里一噎。

几个兄弟也都憋闷得很。

丢人丢大了啊!

若是传出去,往后真的是……别在这里混了!

“想不想让我保密?”夙心笑眯眯的问道,“你们要脸,我能给,只要你们听话。”

这话,更是扎心。

让一个他们压根没有看得起的女人饶他们一回,就像是被襁褓中的婴儿踢出鼻血一样,显得他们娇弱无能。

宋榆兴很清醒,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将人打了却还非要让他们走不了,显然不止是为了显摆一番自己的能耐,而是别有要求。

“你想要我们干什么?”宋榆兴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伤得厉害,连治病的银子都没有,太可怜了,所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夙心狡黠一笑,“去顾家,让顾晋庭出银子给你们治病。”

“不可能!”宋榆兴立即说道,“和顾家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看你不顺眼,并不代表哥几个能无耻到欺负残废和孩子!”

“你连宋栓子都打,顾家人怎么了?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让你们来的?不是顾晋庭便是颜轻轻,难道不对?”夙心淡淡看着他。

村人都知道宋榆兴有原则,轻易不欺负妇孺。

突然改性子,不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便是欠了别人天大的恩情,受人之托才来的。

“不是,我打不过你技不如人我认输,不就是丢人嘛,老子认了!但想让我冤枉别人,那不可能!”宋榆兴嘴还挺硬。

宋栓子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呆呆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拜得的师父,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吐露道:“师父……我知道……有一年,兴小叔饿晕了,顾叔叔给了他一只野鸡。”

宋榆兴一听,瞪了他一眼。

然后闭嘴不说话了。

宋榆兴亲娘没死的时候,日子也难,家里的财物都被亲爹拿去赌了,根本没米下锅,正好有一回他娘还病了,他东拼西借了银钱给亲娘请了大夫,自己饿了几天,在山脚下扒拉没毒的野草吃,但还是晕了。

那时候太小,顾晋庭也不大,刚开始学着打猎,好不容易得了一只野鸡,还送给了他,这恩情宋榆兴自然是忘不了的,但这事儿已经过了很久,他也只和宋栓子提过。

没想到踢了这小子一脚之后,宋栓子转头就卖了他。

夙心吐了口气:“果然是有恩。”

“既然如此,想必我也劝不了你这样的硬骨头了,那就将你们全部吊起来,绑在旁边的几颗大树上喂虫子,让村民们观刑一个月,如此也能让人知道我这小破屋,也不是人人都能闯的。”她慢条斯理的说道。

宋榆兴依旧僵硬着一张脸。

然而其他五个兄弟不行啊。

这不是无妄之灾吗?!就是打架输了而已,真要是被绑起来一个月,那丢人能丢到县城去!哪里还有脸混啊?!

“我们去!”

“对,他不去我去,我们与顾家无亲无故的,本来也就是跟着兴哥过来占点便宜,都被你打成这样了,还要再绑起来,这损失……也太大了……”

“我们去了你是不是就保密了?不将这事儿往外说?”

“……”

几人立场不坚定。

“没错,如果你们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做,我就只对外说你们看不惯宋榆兴欺负妇孺,意见不和,这才和他打了起来受的伤,又知道宋榆兴是听着顾家的意思来的,所以找他们要医药费……下次见着宋榆兴,我也只打他一个人,而你们就成了好人了。”夙心满嘴胡话。

反正宋栓子是听呆了的。

“行!”一咬牙,众人应了。

心软心善,与宋榆兴对打受伤,哪怕听上去不像真的,但也总好过明晃晃的说他们打不过娘们,更好过吃苦受罪一个月!

“我放了你们、你们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下次我就见一次打一次,绝对不留手。”夙心又道。

几人咬牙切齿的点头。

打不过,那就只能认怂,他们在县城混得时候也是这样。

宋榆兴微微攥着拳头,知道自己拦不住也不能拦,他们本就是酒肉朋友,为了好处才一起进退的,如今又怎么能指望他们陪着自己守着对顾家的道义!

“栓子,你看你兴小叔,脸拉长的像一头驴,如此仗义,可你猜猜顾晋庭是念着他的好,还是恨他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