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进了市区,我才打上车,可是一摸口袋,里面只有一百多块,勉强够我找到那家医院的。

但来到医院,我又感觉这地方与我的记忆里有所不同,大厅不同,前台不同,走廊不同,人群也不同。

这真的是自己记忆的地方吗?我不确定,总感觉它少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天色的缘故吧。

我走进住院部,询问那里的值班护士,是否见过我,对方一脸惊异,随即却见一个护士点点头。

“你不就是七天前的那个人吗?没想到你还活着,记起来那七天里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记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我打量着对方,又觉得自己见过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并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人了。

“那场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找到肇事者了吗?”我甩开那些不明确的念头,继而追问,“你知道我的事吗?”

对方点点头,“但我知道的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你这人,很有些奇特,所以也特别在意!”

我不置可否,又问起那车祸最终的结果,对方疑惑的说着,又仿佛是在重复曾说的内容,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让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感觉,只是莫名的感觉它发生过。

一个名字透过这种感觉,让我记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一位交警大队的人——江启龙。

我听完后,呆立了半晌,记忆与时间都如同潮水一边将我淹没,太多的内容,让我费解,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发生那么许多?

昼夜交替中,梦境叠加在现实,我回忆着一切,又骤觉脖子后一阵刺痛,我皱着眉头去摸索,发现了那个奇怪的印记。

对方说完,又左右打量着我,看我摸索脖后,好奇的询问我怎么了,我犹豫的看着对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我觉得自己身上有另一个灵魂,那力量让我失去了正确的记忆,它的刺痛也又一次提醒我。

不敢再多想,怕自己又会忘记这些,我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护士,希望做一次脑CT,看看自己脖子后面,或者大脑里是否存在另一个灵魂。

这想法和说法都太怪异了,我不知道如何说服对方相信,但也没时间想太多了,因为它的存在会让我错过许多。

对方虽然不解,但还是带我去找了外科医生,时间被安排在上午,我走在一座雪白的房子里,闭上眼睛,感觉周围的世界,一切声音和事物将我包围了,但自己却仿佛要将它们全都忘记。

我能够逃出这世上的嘈杂,独自矗立在眼皮下制造的黑暗之间,不知时间,也不知外部世界发生过的一切,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

一切仿佛从未开始,也好像在刹那间就结束了,我默然不语,甚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惊讶的看着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等着一个将看到的结果。

“你的脑袋里长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位医生身上雪白的大褂,晃的我睁不开眼睛,恍惚中,我甚至后退了几步,心里莫名的感到害怕。

“那是什么?”我回过神来,又觉得他并不是我所害怕的那个人,可是对方游移不定,“那东西很奇怪,似乎是一块骨结晶,我甚至无法相信大脑中居然会长出那东西,甚至不相信它会出现在人脑之中!”

说着,他把片子放在发光屏上,指点着里面的东西,“它存在于你的后脑,一片主宰记忆的区域。这可能就是导致你失忆的原因,它的形状也很特殊,仿佛是……”

他迟疑着,不敢说下去了,但我却能从这游移的话语中听出他接下来的意思和猜想,我审视着它的形状,又伸手摸索,发现它就是那个印记。

“是另一个脑袋!它的形状和特征,就好像……我在自己头脑中长出了另一个……头颅!”我接下他的话,却感觉这句话带给我更多的恐慌。

或许不止这些,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另一个人的灵魂,是它在控制我的记忆,抑制我想到这七天前发生的事情。

我的恐惧并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我自己,来自于我看到的,想到了,感觉到的,意识到的。

它存在于我自己的身体里,我不知如何控制自己,只感到恐惧,难以名状的恐怖,仿佛它非要杀死我不可,因为它就是……我的多贝尔幽灵。

我们不可能同时存活下去,必须要有一方放弃生存,而那绝对不是我,我绝不会死在这样的恐惧之中。

我明白自己知道了它的存在,其实也就已经能够想办法打败它了,而且我想这是最为直接,最为有效的办法了。

“能……将那东西切除吗?”我试着询问,心里也下了莫大的决定,但对方皱着眉头。

“恐怕不行,它与你的记忆同在,或许也是你的记忆在滋养它,你所感觉到的某种情绪,催发它得以生长。这一情感,如同血管一样,为它提供养分,或许你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吧!”

我本该知道,我当然也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情感才让它出现的,因为……恐惧,不安!这一切都导致我无法抵抗它的存在和助长它。

那些夜里看到和想到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我明白我害怕它,所以它也诱发着我的恐惧,以逼迫我的大脑向它提供这种情感。

那可能是某种激素,它依靠着这种激素不断生长,而我却一节不知,那另一个自己,默默的将它所需要的记忆收入脑中,所以我才忘记了它们。

甚至……觉得那可怕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我这样想下去时,只觉头痛欲裂,但我不能停止,我仿佛在参加一场奇特的战役,强忍着刺痛,也要持续下去,因为这胜负关系着自己的生死。

我不能输给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带给我死亡的可怕存在,我一定要毁灭它,夺回自己本该拥有的。

它是陌生的,可怕的,如同两个黑暗的洞穴,里面蕴含着一个黑暗的形象,古老而神秘,令人类望而生畏。

这也是一种古老的恐惧,它存在于大脑里重要的一部分,只是现在它被我曾经激发了出来。

那家医院,那个夜里!

我艰难的想着,大脑里越发疼痛,仿佛有两个相斥的力量,在狭小的脑袋里,不断厮杀,但彼此的刺痛却全都加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