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雪铺在地面, 道路上湿漉漉的一片,轮胎划过发出“滋滋”响声,车重新停在原来的停车位, 靳卓岐开了窗往便利店看,胖子还站在便利店内, 刚才已经熄灭的两个灯被重新摁亮, 过了两三分钟,他才背着一个很方且已经掉皮的黑皮包关了门从便利店亦步亦趋离开。
关了门, 倒也没打车,转过头顺着街道边缘往远处走。
付坤瞧见, 附和说:“刚才顺便查了查,他家就在附近小区。”
旧城区, 里面的有挺多外地来帮老板收房租的打工人, 那一片比筒子楼还要乱, 但很便宜,一个月仅要五百块钱。
距离这里步行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 每天走一个多小时回家也不舍得打车,男人身上的肥肉倒是一斤没少。
靳卓岐没吭声,付坤又偏头拔了车钥匙,问:“需要我过去吗?”
一身懒肉,用肉眼也能知道那男人或许劲儿大,但很好解决。
“不用,我自己来。”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 靳卓岐开门走了出去。
付坤还有些意外,靳卓岐从来不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所以身边有很会打架的付坤,还有他的专属沙包江悬。
他倒也知道原因, 阿姨还在的时候就很不喜欢靳卓岐打架,她觉得如果可以用温和的方式解决,就不要触碰一些过于危险跟会两败俱伤的手段,即便阿姨没直接这样说,但靳卓岐还真的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破绽。
看着那身黑衣在雪地里逐渐远去的背影,付坤晃了下神,不知道他这样做对不对。
他承认他的某些做法,是想要聂召跟靳卓岐好好在一起,爱能毁灭人,也能拯救人,如果是前者,靳卓岐会放弃以前的一切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如果是后者自然皆大欢喜。
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选择。
靳卓岐单手揣着兜横穿过马路,腿长的优势让他的步调比男人快了两倍,还没走到拐角,男人就意识到了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他回头纳闷地看了靳卓岐好几眼,最后终于受不了了,回过头紧护着包质问着说:“你有事吗?你跟着我干什么?”
靳卓岐单手揣着兜,眼角眉梢坠着寒冷跟一些不自然的红,声音喑哑至极:“有事找你。”
男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很谨慎地说:“你,找我什么事?我们认识吗?”
靳卓岐摇了下头说不认识。
随后大步往前走,手掌暴戾地揪着男人的衣服,拖拽着他就往旁边拐角走,这边的拐角还是挺明显的,毕竟不算是什么特别偏远的地方。
男人被他扯着后衣领,前面拉链几乎锁着脖颈,肥胖满是疮痍的脸上立马爬上恐惧之色,手指上还残留着刚才偷吃了便利店便当之后留下的泛着光泽的鸡腿油渍。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
靳卓岐半眯着眼,撂起拳头直接掼在他脸上,手指松开,他整个人都重重砸在地上,如同一团烂肉,在地上翻了个滚,脸颊骤然红肿起来,口腔鼻子都出了血,喷在白色的雪地上,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
“你干什么!!!!我要报警了啊!!”男人疼的声音吼不出来,眼神瞪大,漏风的牙齿有些含糊不清,他捂着脸颊眼神恐惧地盯着面前高大又年轻的男人,感觉到他身上涌动着毁灭性的情绪,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着。
“我什么时候惹你了?都,都好商量,我有钱,我给你钱,但我身上只有九十,再多真的没了。”
看着男人冷硬的五官,本就性子软弱的他瞬间害怕起来,脑子里飞速回想着他有没有什么时候惹了面前的男人,看他的衣服也不像是想要打劫的。
靳卓岐轻笑了一声,半蹲着身子,修长的双指捏过他的衣袖,很轻地从他的身上拉下来放在旁边的地面上,像是要把他四肢展开似的。
他重新站起身,皮质长靴的鞋底硬又厚重,踩在人的手背上的脚像是一块厚重的石头,靳卓岐本来身上就没什么劲儿,几乎把所有的力道都放在了脚下,狠狠踩在他手背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
“你没惹到我,但惹了不该惹的人。”
靳卓岐其实很少生气,他对什么任何事情都保持着绝对的淡漠态度,付坤从跟着他到现在,一直也没见过靳卓岐会有压不住火的时候。
可此时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冒着,像是压不住了浑身一直隐忍的火气一样,一拳一拳重重掼在他身上,拳骨上都擦出了血。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觊觎她一点?”
在男人还没叫出声之际,靳卓岐半蹲着身子双手挟着他的下颚,眼神阴沉到可怕,直接把人的下巴掰脱臼,手指又摁着他的喉咙,嘶声裂肺的声音被堵死在嗓子里。
胖子只能蹬着眼睛,感觉到手指都快要被他的鞋给踩断掉了,又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珠都不受控制似的往上翻,张着嘴巴,口水混着血顺着往地上流。
“你是聂召的男朋友?”
胖子另一只手死死掰着他的手臂,涨红着脸喘着气问出了这句。
靳卓岐的脚慢条斯理移开,眼神淡漠地站起身,单手揣着兜居高临下看着他,表情又冷又燥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别人看她的眼神,会让我想把对方的眼睛挖出来。”
胖子磨了一下牙,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歪着头看着他的手指,不知道是骨折了还是脱臼了,疼到发麻,整个手都瘫在雪地里,冰凉又没有知觉。
他站起身一拳想砸在靳卓岐脸上,可因为身高的劣势,以及力气的悬殊差距,还没碰到他,就被靳卓岐翘起长腿,狠狠踹在他的膝盖处,笨重的身子直接跪在地面上。
因为没有力气反抗,他这个人面朝地面倒下,歪着脑袋死死盯着靳卓岐:“我会报警抓你。”
靳卓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根烟在嘴里咬着,倏然问:“想要钱吗?”
他往地上扔了一张卡,“里面有十二万,不多,但对你来说足够医药费了。”
胖子整个人半跪着,眼神落在面前的银行卡上,倏然抬起头看着他,全身都被打的都是伤口的男人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给我?”
他才不会拿这么多钱去医院。
刚要火急火燎去拿,靳卓岐用脚尖踩着那张卡,眼神俯视众生似的看着他,带着薄凉的笑意,沙哑的声音又低又凉:“你觉得,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拿到这些钱。”
话刚说完,付坤从远处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地上匍匐着的胖男人身上,找了两个人拿了个麻袋过来了。
靳卓岐松开脚,任由他拿走了银行卡,轻飘飘落下一句,“记得别叫出声,不然钱你可能取不出来。”
付坤扔给靳卓岐一支新的打火机,火苗点燃烟,微凉的烟味充斥着嗓子,他吞云吐雾了会儿,转过身给几个人留下一句:“留一条命够他爬回家就行。”
付坤微微挑眉,看着旁边俩男人,仰着下颚示意了一下。
跟着也转身离开了,上了车,仍旧是付坤开车。
有些担心地问他:“要去医院吗?”
刚站在雪里大概有一个小时了,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付坤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烧死。
但也只敢问一声,靳卓岐从来不喜欢别人帮他决定任何事情。
靳卓岐靠着后背,继续抽着你那根烟,烟雾淡化了那双仿佛被冰冻住的眼眸,嗓音沉哑问了句:“她去哪了?”
付坤说:“跟卢湘去吃饭了。”
靳卓岐从嗓子眼发出了个“嗯”字,声音满是疲惫地说:“回别墅。”
***
聂召打了车在门口等卢湘,天气冷,她换上了更厚的棉袄,带着帽子站在门口等人,怕来不及,就来早了十几分钟。
门口很早就有人出来,估计是哪个班的老师下了早课,挺多同学来学校门口买附近小贩卖的烤红薯跟糖炒板栗。
聂召就往旁边站了站避免挡路,低着头无聊地玩着手机,又跟卢湘发微信说她就在门口,让卢湘出来了跟她说一声。
或许是这一身黑色棉袄在雪地里太过明显,聂召低着头也注意到了远处有几个男生推推嚷嚷,似乎是想过来要微信的。
她灭了手机,毫不掩饰地抬起头让他们看到这张脸。
其中有个男生认出来,忙的把人拉走了。
“干什么啊?真的漂亮啊?”
“你不认识他啊?隔壁A大靳卓岐的女朋友,以前还是YES上最爆火的平面模特,人家眼光可高着呢,别过去自取其辱。”
声音渐行渐远,聂召扯了扯嘴角,又重新低下头玩手机。
网上的风波似乎随着这场大雪被彻底封住,今早,台海国际高中发布了对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台海国际高中:【经学校调查,蒋听自杀主因是本人有长期的精神压力,家长也承认在高一时便有过厌学现象,死亡是意外,跟聂召同学无关,学校在今后会加大关注学生的情绪。
以及学校关注最近有谣言传播聂召在学校时曾经欺负同学,经过对老师、同学以及班级监控的查询,并没有发现她有过任何欺负同学的行为,至于学校处理聂召的退学纯属谣言,是她本人因身体原因选择退学,学校并没有特殊对待现象。请广大网友拒绝以讹传讹。
今后,学校也会对网络舆论进行更加严格的管理和规范,力求及时处理关于学校、学生的不实谣言。】
评论倒是翻山倒海,评论点赞数量短短一上午达到几百万。
【果然网上的事儿就不应该轻易站队,等子弹飞一飞。】
【所以说根本没聂召任何事情呗?所以她本来混的好好的,还被网暴到因为身体原因退学??还好人心理素质强大,不然岂不是也被搞死了。】
【给楼上点了,虽说聂召也不是完全没责任吧,但我觉得就算是不是因为早恋,蒋听有那样的爸妈也迟早那啥,聂召刚好撞枪口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少多管闲事,你把人家举报了人,欸人家刚好有个抑郁症……】
【希望别过两天听到她也跳楼的消息,那就好玩咯。】
【所以是谁第一个曝光这件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最开始曝光的人只是发在贴吧里的,当时聂召真的超级火,杂志卖疯了,结果有人说她初三的时候曝光人早恋害死了人,直接冲上热搜了,那一期杂志都砸在了手里也没卖成,YES损失了好几百万,估计都是聂召自己承担的。】
【所以都是那个发帖人引导的了咯,查一查他,也太坏了吧。】
【雪花可不止那个帖主一个好吧,只能说那个帖子是导火索,后来说聂召校园暴力的不还是那些瞎传播的网友?现在倒挺会沉默了。现在好了人家里破产了好好的事业也没了,现在都不知道身体状况咋样,前两天还有人扒她ip在广场贴她小广告的,过两天非要她也跟着自杀了网友才满意。】
……
导火索。
她也是害死他妈妈的导火索。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所以靳卓岐的目的真的达成了。
手机里还有YES的杂志社问她还愿不愿意重新回到杂志社,资源可能没有之前好,但是以后肯定会把她当成杂志社重量级人物包装,这次的澄清杂志社也愿意加大力度,让她完全洗白。
聂召回绝了对方。
回不去了。
她已经不喜欢站在灯光下了。
况且,她真的已经还完靳卓岐了吗?
“欸!愣什么呢?走了走了,好冷啊。”卢湘小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又握了握她的手指,感觉到一片冰凉,捂着放在自己暖得热乎乎的口袋里,皱着眉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很久了吗?都说了是四十五下课了,你整点到就行的。”
聂召任由她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右手拍在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上,说着:“没,也就来了十分钟吧。”
“嘶,疼。”卢湘立马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臂,疼的脸都皱巴在了一起。
聂召愣了一下,她拍她的力道应该不重。
“怎么了?受伤了?”
“没。”卢湘笑着说,“刚才,跑的太快胳膊甩到楼梯上了。”
“我看看。”
“不用不用。”卢湘躲闪开,忙的说,“我刚看了有一点青,两天就好了,快点我都饿死了!”
聂召沉了口气:“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饿了嘛。”
打完车,直奔了附近火锅店。
店里人不多,距离他们学校挺近,在一家快递站楼上,里面倒是挺干净漂亮。
选了位置坐下之后,卢湘才得意地说:“来之前我特意踩点看过了,觉得还不错才叫你来的。”
接过旁边的菜单,卢湘搓了搓手指,兴致勃勃地说:“那我开点了啊,你钱带够没?大雪天我可不跟你一起刷盘子。”
聂召眼尾上挑:“不够也不用你刷盘子。”
卢湘头一回还真没给她省着,点了整整一桌子放都放不下。
火锅里滚着浓汤,一边下着牛肉,吃了不到半个小时,浑身都冒汗。
“真的好吃,下次我请客叫你来。”卢湘腮帮子满满的,含糊着说。
聂召嗯了声,又问:“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卢湘想了想说:“一般都是一月份吧,怎么你有事啊?”
“没,就随便问问。”
卢湘哦了一声,继续搅拌着酱料,喝了杯果汁,盯着聂召看了好几眼。
聂召抬头注意到她的眼神,直言说:“还想吃什么我不让你点了?”
“不是。”卢湘鼓着脸,过了两三秒,才犹豫着说,“我想问你件事儿。”
聂召抬起头,筷子都支撑在小碟里不动了:“什么事?”
卢湘低垂着脑袋,声音带着些低落的情绪:“如果分手了,还会频繁想起他,还有一点点难过,是喜欢吗?”
明明接吻的时候没感觉的。
或许是因为她厌恶任何男人的触碰,这种触碰会让她想到那个喝醉酒的养父。
可是看到微信里的消息停留在了好几周前,卢湘还是有些难过,像是心里缺了一块。
她不受控制地想,酒吧每天去玩的漂亮姑娘那么多,说不准他都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了,还比她懂事比她更符合他的口味,也不用他事事去迁就对方。
或许是因为她太贪心了,她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分开后又总是念着他的好。
她也配不起这样的喜欢。
“是吧。”聂召一边吃着肉片,一边说,“那为什么还要分手?”
卢湘低垂着眸,含糊着说:“这不是分手了之后才感觉的嘛。”
“那就把他追回来。”聂召的处理方式向来直接了断。
追不回来了。
她没办法看着另一个人为了她,被拖下水。
也有些自卑不想让他知道全部的自己。
她从来不敢告诉骆禹寻她高中被排挤过,也被喝醉酒后的养父猥亵过,还被高中老师那样对待,她不敢看到骆禹寻爱慕的眼神里出现别的任何神色,即便是一秒的诧异和震惊。
或许保持着他眼里她最好的模样,也很好了。
她还从卜嘉嘴里知道了另外一个消息。
马权过年要出狱了,聂召怎么办?
卢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有道理,我试试。”
“对了,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聂召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去了。”
“医生怎么说?”卢湘迫不及待地问。
聂召低垂着眸说:“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再坚持几个月就好了。”
卢湘不相信地问:“真的吗?你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聂召懒得搭腔似的:“这有什么好骗的?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我看上去像是生病的样子吗?”
可是这种病,也不都是显性的啊。
卢湘知道她在骗人,还是佯装相信了似的点了点头:“那就行。”
吃饭的过程中卢湘一直在给谁发着消息,聂召去下菜时扫了一眼,看到是很多条的贷款短信,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卢湘很是苦恼地说:“好像是被诈骗盯上了,最近经常给我发一些高利贷什么的,我正在拉黑,都拉黑了好几个了。”
最近经常在严防诈骗。
“有人给你打电话也不用理。”聂召提醒。
卢湘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哪有那么傻。”
“聂召。”卢湘叫了她一声,脑子里想着那些欠款消息,落款人跟她养父的名字一样,想说些什么,脑子里又想到聂召的病,想到卜嘉,想到马权,又想到不知道跟她有什么恩怨情仇的靳卓岐,艰难地把想说的话重新吞下去。
聂召抬眼看她:“想说什么就说。”
卢湘转了转眼睛,抓了另外一个话题出来,小声问:“你有看到热搜吗……”
她记得聂召,很喜欢孟寻来着。
聂召微颦眉:“热搜?怎么了?”
卢湘抿了下唇,说:“热搜上说,孟家出事了。”
聂召迟缓了两秒,忙的捞起放在旁边沙发上的手机,迅速打开手机看,几乎前十条都是关于孟家的。
#孟家易主#
#孟知集团股价大跌#
#孟家房子被查封#
#台海国际高中蒋听自杀#
……
聂召盯着上面连续的好几条热搜,眼底情绪变了,呼吸都禁不住重了不少。
她刚才还在意外,为什么靳卓岐收手了,他怎么可能轻易结束这件事。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靳阿姨的手术跟孟家有关。
聂召绷紧着唇,捏着手机捞起旁边的外套,边走边穿,语调迅速说:
“卢湘,我有事要先走了,一会多少钱我转给你,抱歉,下次再跟你一起吃饭。”
卢湘放下筷子,愣愣看着聂召火急火燎的动作,点了点头问:“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啊。”
聂召摇了摇头说:“不用,先走了。”
下了楼站在雪地里,外面莹白的雪扑簌簌下个不停,她给付坤发了消息问靳卓岐在哪。
收到回复之后迅速打了车回他别墅。
半个小时后到了别墅门口。
她知道靳卓岐的大门密码,一路通行,进了一楼客厅之后,迎面而来燥热的暖气,身体的冰凉被瞬间袭去。
整个客厅空****的,一丝人气也无。
聂召又想到他回来之前有些发烧感冒,已经过去了有两个多小时了,没去医院吗?还是在卧室吊水?
脱下棉袄放在沙发上上了二楼,敲了敲他卧室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靳卓岐。”聂召站在门外叫了一声。
里面传来了不清晰的“进来”,隔着门,也能听到他的嗓音沙哑到快要说不出话了。
整个别墅都一片安静。
她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漆黑到什么也看不清,聂召有些想开灯,又想到靳卓岐睡觉时其实不习惯开灯,所以每次做完聂召都不会跟他一起睡,让他做的时候迁就她开着灯已经够手下留情了。
站在门口,只能借着走廊的光模糊地看到棉被上稍微凸起的轮廓,他睡姿很板正,喜欢平躺,卧室里也开着空调,呼呼的热气让寂静的卧室显得有了些生气。
能感觉到,他还在发高烧,很严重。
聂召站在原地,看到他挣扎着坐起身,浑身没骨头似的靠着床,微侧着头看着门口的她,声音清冽问:“干什么?”
冷静了两秒,聂召跟他静静对视着,问:“孟家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靳卓岐有些耳鸣,拨了下耳垂,臊眉耷眼地“嗯”了声,嗓子干到冒烟,听到聂召的质问也没什么力气。
她整个人遇到孟家的事情就像是生了刺似的,剑拔弩张地站在他面前,姿态咄咄逼人,让靳卓岐虚弱的神经压的有些疼。
聂召皱紧眉上前两步问:“你不是答应我——”
靳卓岐下了床,穿着拖鞋去旁边桌子上倒了杯热茶润嗓子,漆黑的眼睫低垂着,凛冽的嗓音仿佛喊着摩擦过的颗粒感。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聂召难以置信地看着靳卓岐:“你骗我。”
靳卓岐微微靠着旁边的茶几,身子懒懒散散的用手支撑着,眼角眉梢都是浓重的殷红。
“我需要骗你吗?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他迈着长腿走过来,站在聂召面前,声音不轻不重,带着薄茧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语调满是锋芒:“倒是想听你解释解释,怎么没听你说过,孟家强迫医院做手术的事情。”
他大概也猜到了聂召那天去医院去看他妈的原因,她后悔了,她也后悔过想要挽回什么,可被孟家拒之门外。
“聂召。”
他扯着她的手把人整个扔在**,力道很重,像是使了全身的力气。
站在床边,低眸冷眼睨着她,语气里压不住的火气跟暴躁:“你就这么爱他?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
“你真以为我这么稀罕你的命吗?”
“你发什么疯?”
聂召跌躺在**,挣扎着坐起身,声音隐忍着些情绪。
或许是因为生病,他的声音还是虚弱的,像是脱了力,拉她的力道也不算重。
聂召别过头不想看他:“我没觉得我很值钱,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个不要钱免费陪/睡的吗。”
“孟寻他不知道这件事,他如果知道肯定也不想做手术的。”
“对,所以我帮他好了,送他下地狱,不是他自己的愿望吗?”靳卓岐手掌压着她身下的床,指骨扼住她的下巴,来了劲儿似的,“你在气什么?”
“我没有——唔。”
聂召的话没说完,就被人狠狠咬住了唇,他咬得很用力,瞬间出了血,聂召这才知道他平常已经手下留情了。
唇瓣上像是崩开似的疼,聂召想要掰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身子也在他身下疯狂扭动着想要挣脱开,手指触碰到他的拳头,倏然指尖轻颤,意识到什么,所有动作瞬间停滞在空气中。
他手背上有擦伤。
或许是因为黑暗,她的触感十分清晰,手指在擦伤上碰了几下,眼睫颤抖,停息了激烈的反抗,微微闭上眼放任靳卓岐疯狂撕咬似的吻,吻到舌尖都有些发麻,她能感觉到唇瓣都肿起来了。
一吻结束,聂召抬着下巴看着他,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眼神恢复了淡漠,语气平淡:
“靳卓岐,你买我的照片干什么?”
她之前就给了自己一个误区,那些照片,有什么可当做把柄的?他还买了很久,花了大价钱。
当时的她,这些照片也只不过是雪上加霜,雪花足够厚,霜也就不重要了。
聂召仰着头,眼神对准黑暗处男人的身影,语调尖锐又满含讥讽地说:“你恨所有人都像只发情的狗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