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召喝醉之后并不会什么都不记得, 醒来之后手臂上的痕迹已经结痂了,她掌握着力度,会很疼, 却不至于割断经脉。
捏了捏眉心,又躺在沙发上愣了一会神, 坐起身收拾乱七八糟的茶几。
去楼下买了一份汤包跟粥, 窝在沙发上慢吞吞吃着。
吃完还收到了便利店打来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来上班。
这家店是一家国外的连锁店, 还是第一次在国内开,店里正缺人, 最近即将开学,来应聘的大学生不多, 因为工资不算高但待遇很好的原因, 急需钱的人不会来, 不需要钱的更不会去。
是二十四小时连锁店,一星期没有招到新服务员的老板收到聂召的询问就焦急打来了电话。
聂召手指忙的捏着纸巾擦拭着有些油的手, 捏着手机清了清嗓子说:“我都可以,明天吧,我要买个电瓶车。”
“好的,可以的,我们现在是三班倒,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下午四点到凌晨十一点, 还有凌晨十一点到凌晨四点,因为都缺人, 你可以自己选一个时间段,每个时间段会有两个服务员在店里。”
“早上八点到下午吧。”
晚上自己回来不太安全。
“好的, 那你明天八点之前来就行了,需要交接一下,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一下,对于薪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月三千,也还行。
她除了吃饭跟交房租,也不买什么东西了。
聂召说:“没有了。”
“好的。”
说完挂断了电话。
聂召搜到这家店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便利店跟A大距离很近,几乎是步行半个小时不到的距离,她倒不是很想在那么热闹的地方上班,但事实上只有繁华地段的店里会招人。
从茶几上捞起手机,对着手机后面的镜子看了看这张脸,思忖了两秒,聂召吃完早餐就出了门。
她现在的头发是挺自然的直发,戴上了口罩跟帽子,搜了搜附近的店,找到了一家不怎么出名的理发店,让老板给他卷一下。
理发店的人不算很多,聂召坐在椅子上摘掉帽子说:“不要太小的卷,这个刘海也帮我理一下,中分就好。”
老板点了点头说好。
过程中聂召一直戴着耳机听歌,或许是因为喝醉酒后脑袋有些阵痛,她躺在椅子上还有些犯困,一直到睁开眼,头发上被套了很多卷,模样有些奇怪。
在理发店呆了大概两三个小时聂召才出来,那抹挑染也让理发师给她染回了正常的颜色,跟以前有些冷媚的直发挑染天差地别。
她又在两元店里买了个无度数的黑框眼睛,戴上之后盯着镜子看了两秒,又忍不住笑了声。
还真的有点乖。
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才回去,电瓶车买的二手的,几百块钱,八成新,看上去还不错。
折腾了一整天,回去之后窝在沙发上煮了方便面吃。
她团着腿,或许是觉得房间里太安静了,没抱期待地朝着小猫招了招手。
意料之内,它只是看着她,没丝毫动静。
聂召看着它叹了口气,眼神是难掩的失落,自言自语似的低喃说:“明天我要去上班了,给你赚猫粮了,自己乖乖的。”
它像是接收到了信息似的,听完便趴在了地面上。
她去兼职这件事也就卢湘知道,每天很早就出了门,回来之后洗澡吃饭,到十点多就开始睡觉了。
从那个醉酒后的电话到A大开学,聂召就跟靳卓岐见过一次面。
去了一家餐厅吃饭,是付坤生日。
聂召一直坐在旁边当边缘人,听着他们在聊天,说的都跟大学有关,说A大的体育场今年刚重修,被他们赶上了,以及已经有人问靳卓岐这个省第一是不是来了他们学校了。
“卓哥这人气。”
“我第一次感觉到被追捧还是因为卓哥。”
旁边几个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调侃着靳卓岐被这么多人注意是什么感觉。
聂召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谈话到了她的触碰不到的领域,她对大学毫无期待,他们说的有些东西她也没懂,就只是坐在一边一直没吭声,默默剥着面前的龙虾吃,时不时不忘记给靳卓岐剥几个。
吃了很饱之后,被付坤问起:“聂召最近在干什么?”
聂召啊了一声,抬头说:“还能干什么,无所事事呗。”
她可不想让这几个人知道她在便利店兼职。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最近天气是有些变天,但不至于很冷,聂召穿着一件白色长袖,牛仔裤,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脸上也没化妆,很干净,比之前收敛了许多,想要把自己张扬又特别的性格藏起来,只露出一个虚假的外壳给别人看。
旁边几个朋友看聂召这样子,她回答完之后就朝着靳卓岐看了,忍不住挑了挑眉。
果然什么样的人在卓哥面前都能被驯的乖乖的。
临到散场,聂召才听到付坤提了一句,靳卓岐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住,不想来回跑,也不怎么想住校。
付坤跟李拓极力申请同居,靳卓岐搭理都没搭理一下。
“不是,你自己租个三室一居,纯纯浪费,我俩给你分担房租不行?还有个伴不让你晚上寂寞。”
靳卓岐还捏着那杯酒,指骨扣着杯口摁在桌面,掀起眼皮:“我需要你分担。”
“我寂寞也不找你。”
“草。”
旁边几个男生歪三倒四的笑。
“就是,找你有屁用啊。”
付坤扬眉,看了看聂召,猜着:“你不会是想让聂召住吧。”
金屋藏娇。
付坤不愧是个热场子的人,被频繁提到,聂召也没那么不懂事让他们觉得冷场。
她也满脸茫然地看向靳卓岐,笑着跟他们开玩笑:“啊,卓哥没给我钥匙啊。”
藏着其他美女呢吧。
聂召倒有这个意识,大学跟高中不一样,恋爱自由性/爱自由,18到22岁也是一个男人欲望最高荷尔蒙爆炸的阶段,也是身体素质最“好”的阶段。
她其实不太能接受靳卓岐有了其他人还跟她上床,她也不是一点洁癖都没有,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有时候聂召甚至觉得他了断点也好,找个人把她弄死扔河里,花点钱打点一下。
随后又想,可能这样就太轻易放过她了。
她现在就这样跟在他身边悬着,他可能会好受些。
靳卓岐偏着头看着她,她换了发型,连一直戴着的一排耳钉都换成了黑色不起眼的耳棒,左脸颊的中央有颗痣,从小就有,反而给这张脸添加了些许娇憨圆润,可又因为太瘦,下颌线极其明显,脸就只有巴掌大。
笑起来那颗单独的小虎牙很明显。
酒精对他来说跟喝白开水没什么区别,甚至连表情都不会有所改变,靳卓岐只是偏着头看着聂召,脑子里不自觉想到了前几天的那通电话。
她的声音委屈极了,不知道委屈个什么劲儿,又不是她腿疼。
如果她站在他面前来那么一通,靳卓岐可能只会冷眼睨着她,冷声批判她有什么好委屈的,让她别装得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可隔着一层电话,显得好像什么都不一样。
靳卓岐身子往后靠着,浑身疏懒倦怠,压着眼眸,随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直接扔给她。
旁边几个人都有些傻眼了。
还真给啊。
一道黑影子从空中抛过来,聂召忙不迭接着,没抓住只能把钥匙抱在怀里,眼底的猝不及防还没落下去,表情都有些怔。
“走了,困了。”靳卓岐站起身,迈着长腿往门口车上走。
聂召拿着那把钥匙看了眼,应该是他要用的,上面还有一个他家别墅的钥匙。
瞧见靳卓岐落下那句之后站起了身,聂召也跟着上了他的车,坐在副驾驶上还犹豫了两秒要不要还给他。
随后被自己否决。
他又没要,给她就拿着。
听话,她也会。
况且这个钥匙的目的也不难猜,他有什么需求,聂召过去脱就行。
***
A大开学在八月十五号,转眼就是秋季。
靳卓岐开学之后一直很忙,乱七八糟的很多事情,以及一堆社团都想让他进,学校以他第一名的名气,让他参加新生典礼。
学校论坛因为他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直接热闹炸,开学之前还有人说以他的成绩或许会选择外省更好的学校,毕竟A大在国内的排名即便在前十,也不算数一数二,没想到真的来了A大。
还有些不知情不爱上网的同学,在开学当天路上遇到靳卓岐,一路被偷拍无数次,表白墙被挂得成了个人展示墙。
靳卓岐没参加社团,也拒绝了参加新生典礼,甚至在开学那段时间,除了必要的班级开会跟军训,一直也不在学校。
论坛上从开学没几天就有人说他申请了在校外居住。
风风火火了半个多月,连隔壁几所大学的人都知道今年省第一来了A大,一时之间成为A大风云人物。
他们三个的成绩差不多,李拓学的土木工程,付坤跟靳卓岐一样学的金融,被分到了一个班。
付坤是个格外爱扩交际圈的人,班里的大半人在一周之内被他认熟了,他进了校体队,跟那群男生天天没事打篮球。
偶尔靳卓岐也会去,但每次都是打一两场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玩。
一直到月底,燥热的夏季完全不见踪迹,天空下了小雨,秋天正式来了。
聂召几乎每周都跟卢湘一起在他们学校附近约饭,她一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那天全都贡献给了卢湘。
“靳卓岐在A大可出名了,你都不知道,我室友知道我之前高中在他隔壁,还问我他高中怎么样。”
聂召不怎么感兴趣地抬起头笑了下:“是吗?你怎么说?”
“当然实话实说了,前女友遍地,就是一个长得帅的人渣。”
聂召笑了声。
卢湘又低着头说:“林思凝也考的A大,学的英语,他们英语系的教室跟金融系的在一个楼。”
聂召吃着面,不怎么在意地问着,“他们又好了?”
卢湘摇了摇头:“这我倒不知道,但是我不是想去酒吧看看缺不缺人吗,前天看到她了,穿得很——sexy,还有个男生跟她一起,好像也是我们弘高的,应该是她对象吧,我还以为她大学还会追着靳卓岐呢。”
最近军训还没结束,她先试试找找工作,不然真的没饭吃了,没想到会在酒吧遇到林思凝。
毕竟林思凝在她的印象里,除了跟靳卓岐谈恋爱,一直都是个极其内向的性格。
“他又不是钞票,追着他干什么。”聂召捏着吸管插进了饮料杯里。
卢湘眼神瞄在聂召身上,有些欲言又止。
聂召微颦眉:“干什么?有事说。”
“你……没事吧?”
聂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
“感觉你现在的穿衣风格。”卢湘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安分了很多。”
聂召戴了个能盖住半张脸的黑框眼睛,刘海是高中很多人会留的中分,长卷发绑了两个双马尾在两侧,里面一件白T,白色运动外套,牛仔裤运动鞋,比卢湘还要像大学生。
跟以前那副看人一眼就像是在勾搭人的模样对比,天差地别。
聂召搅拌着果汁,说:“这不是有主儿了吗?”
卢湘眼睛里立马冒上了星星,整个人都想站起身来了。
“你谈恋爱了??”
谈恋爱?
她没谈过。
谈恋爱什么感觉?
含糊地“嗯”了一声。
谎话随口就来,笑着:“他醋劲很大。”
卢湘眼睛亮晶晶的:“谁啊谁啊,我认识吗?长得帅吗?”
“下次介绍给你们认识。”聂召只是这样说。
饭还没吃完,手机里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跟她一起来兼职的一个妹妹。
也是高中之后就没上学了,长得特漂亮,平常还在某平台直播,每天忙的晕头转向的。
接了电话,那边妹妹声音挺难受:“召召,你在外面吗?”
聂召听到她的声音,微皱了下眉说:“对,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疼,好像昨天晚上吃坏了,你能不能来帮我值下班。”
他们每个月全勤有五百多,这个月即将结束,这个时候请假太亏了。
聂召倒是知道她直播的内容是探店各种美食,明明不好吃也要装作很好吃的样子,吃的还都是刺激胃的特辣的食物。
“我现在过去,你跟店长说你先去医院,我十分钟就到。”
聂召挂了电话匆忙跟卢湘说了一声,就打车回了便利店。
此时六点多,天色阴沉,窗外忽然就下了一层雨,她刚到,也正是店里最忙碌的时刻,附近的大学生五点半军训结束,从学校慢悠悠走到便利店买便当跟零食刚好要半个小时的距离。
聂召戴着硕大的眼镜跟口罩,穿着简单外套拉链都拉到领口最上面,从来了之后便开始忙碌,低着头站在前台给人扫码,手下的动作一直都没停下过。
“54.3。”她说。
几个男生成群结队买完之后,聚集的人群才稍微散去了一些。
她站得腿酸,老板又规定在忙碌的阶段不能坐下,会给人一种疏懒的状态,毕竟是连锁店,影响不太好。
店里还有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女孩在挑零食,正要过来结账,站在门口忽然就扫见了外面,女孩用力激动扯了扯旁边的朋友,压低声音眼睛睁得圆圆的说:“我日,那个是不是靳卓岐啊?我们等会,等会再走。”
朋友顺着眼神看过去,又忙的低下头:“我去这么巧,就是他,一会儿偷拍一张。”
“哎一会你过去问问。”
“我不要!我不敢,肯定会被拒绝的。”
“猜拳,谁输了谁去。”
……
聂召听到她们说,手指顿了一下,也没抬头往外看。
不远处。
靳卓岐身上还穿着迷彩服,类似军装,扣子没扣紧,隐约能看到里面那件军绿色的短袖,皮带是统一配发的黑色束腰,显得肩宽腿长,身姿笔挺,头发被剪短了一些,露出青茬,眉目硬朗挺括,五官透着股棱角分明的冷峻感,整个人又帅又正。
长腿迈着,走路的姿势倒是挺散漫,优越的身高也让他跟旁边几个人岔开了一截似的,远远看过去眼神一秒定在他身上。
付坤跟旁边人说着什么,只有低着头把玩打火机的靳卓岐倏然抬起头往远处便利店看了一眼。
隔着一层阴雨天,乌洇混沌,空气夹着细细的雨,便利店的门口开着灯,旁边玻璃窗上布满雾气,识别不清里面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便当。
距离隔着很远,靳卓岐还是一眼看到了站在前台点头微笑的女孩。
穿着普通,带着厚重宽大的黑色眼镜,口罩围着脸,一身装扮放在人堆里认不出,完全没了几个月前张扬艳丽的模样。
靳卓岐单手揣着兜,弓着肩膀往那边盯着,一直跟几个人进了便利店,他们在买晚餐,只有靳卓岐拿了一盒烟跟一瓶矿泉水,放前台结账。
几乎是靳卓岐一进来,两个女孩就暗戳戳往这边靠了,俩人暗自你推我攘,最终齐肩短发的女孩被推到了前台,整个人都扑在前台玻璃桌上了。
低着头捂着脸很是腼腆地笑了笑,随后身子半趴在前台,歪扬着头看靳卓岐,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些许少女腼腆。
“靳同学,可以问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学校都在传他高中跟林思凝在一起过,毕业分了,大多数人都猜他单身,又觉得他这样的人追他要排队,压根不会有空档期。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语气清冷却不失礼貌,听上去又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
女孩心里要卧槽了一句了。
要是想要拒绝,会直接说有吧?
“能加个微信吗?我也是A大的,法学系。”她语速很快,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说。
靳卓岐低着头要结账,没再看她,只撂下了一句:“好像加满了。”
擦。
女孩脸上表情几个变化,最后没忍住笑了声。
“行吧,那打扰了。”
说完转身拉着朋友跑了。
付坤几个人从靳卓岐被人问加微信就瞧见了,倒也没过来,从开学到现在,这种事儿实在屡见不鲜,要搁他都要烦了,一个来一个的问问问,非要脑门上写个不加微信不谈恋爱那些人才不追来。
因此就算看到,也没走过来看戏围观。
看乐子看了全程的聂召一直装着编外人,没搭声甚至头都没抬,她觉得自己的伪装还挺成功的,连付坤这种阅人无数的跟她对视了好几眼都没认得出来她。
也是,就露出了一双眼睛,且还被她改了很淡的眼妆,能认出来算怪了。
可拿着面前靳卓岐的东西准备扫码,跟他的漆黑眼眸对视上,聂召还是觉得靳卓岐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就站在前台,单手揣着兜,店内明亮的光线拢着人挺拔的身影,优越的身高给这身漂亮的迷彩服加了太多分,显得干净利索,给人一种昂然正气的端正。
她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他买的,水跟烟,没了。
聂召并不觉得靳卓岐跟着人过来,之后还会去食堂或者点外卖。
您牛逼。
靠仙气过活。
聂召不留痕迹把旁边一份刚才客人不想要的还没来得及放在架子上的照烧鸡块便当也扫了。
一份要五十多,她来的那周奢侈了一把买了一份,挺好吃的。
顿了一下,又把旁边一盒安全套也顺便扫了。
一堆全装进便利店的专用牛皮纸袋里。
“155.7。”
靳卓岐视线在那盒安全套上停了两秒,不置可否,垂眸掏出手机扫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