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说辞,奏效了。

午饭过后,玉羡兴高采烈地捧着她新绣的牡丹花儿帕子来给我看,眼中掩饰不住的轻松喜悦。

“娘娘,这是民女特别绣来送给娘娘的,还请娘娘不要嫌弃民女绣艺粗陋,只看这块料子吧。”玉羡笑道。

我接过帕子瞧了瞧,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绣艺,果然是……一般啊……配色也太华丽繁复了。

虽说牡丹雍容,应用重色,但是这大红的颜色扎在一起,我用它来擦脸,不知道的以为我被谁揍了呢。

“好看得很,本宫很喜欢。”我虚伪了一下,笑道,“听说你时常会胃痛,昨日晚上又不大舒服,今日可好了?”

“回娘娘,全好了。”玉羡笑道,“多亏了三哥哥给的舒食丸,只吃了几粒就好了。”

我挑了挑眉,暗中窥见了端倪。

昨天晚饭后,玉羡忽然胃痛不止,吃了府上常备的寻常丸药也不管用,呕吐起来,还真是我三哥听人报林叔叔的时候,给了几颗舒食丸出来。

玉羡吃了果然安静些。

也许林叔和林婶就是从这个上面发现了儿女亲事的可能……

不知道我三哥听说,有没有后悔贡献了那几个丸子,差点换了个媳妇。

“军中的药都是有些力气的,为了行军打仗立时见效。”我笑道。

“听说娘娘午后就要出发,可是真的?不是说要在榆林多待上两日吗?”玉羡见我喜欢帕子,规规矩矩帮我叠好,放在已经收拾好的我随手的包袱里,皱着眉问道。

“如今天寒,风雪阴晴不定。你瞧这今日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有些阴了下去。镇国公和本宫的意思都是早些上路,早些到达为妙。”我笑道。

玉羡点了点头,目色有些悠悠:“玉羡真是羡慕娘娘呢,与皇上恩爱如此。为了娘娘寻药一事,陛下亲下了圣旨,这样隆重前往西疆,可见陛下对娘娘真心。只是不知娘娘玉体究竟如何?又要寻什么药呢?”

我一笑摇了摇头。

玉羡本有些出神,倒像是一半羡慕我,一半自说自话,如今见我摇头不答,方知自己造次了,问了不该问的话,忙起身跪下,口中连连请我恕罪。

“起来吧。不是你不能问,是本宫不能说。”我笑着拉了玉羡的手,“倒是有件事,本宫还想问问妹妹。”

听我并未怪罪,玉羡忙谢恩,又忙向我道:“娘娘请问,玉羡知无不言的。”

扶了玉羡坐好,我闲闲拿了一串自己编着玩儿的白玉寿山石手捻给她,又止住她谢恩,只说是个玩意儿,不必当好的:“昨儿听婶婶说,可是什么时候林近回来过啊?”

玉羡一笑,不经意的似乎脸微微红了一下:“回娘娘,说来也有些日子了,就是驻守边疆的首官回朝述职的时候,我姑姑同姑父蒙将军打东边回来路过家里,可不就说住上几日。”

“哦。”我点头笑道,“也是好几年没回来了,应当的。”

“听闻娘娘与我姑姑交好,她回去长安也有好些日子了,没有进宫瞧瞧娘娘吗?”玉羡歪着头道。

“就是说呢……”我一笑,“大概是她初回长安,忙着打理自家事务又是蒙将军述职事宜,等忙活完了我却病了,她也不得打扰吧,如今又出来了,更不得见了。”

玉羡忙点了点头:“想来入朝述职是很忙的事情,姑姑姑父这一去,也没有遣人再回来家中问候。我们虽惦记也不好叨扰,我爹娘怕人家说总是惦记牵扯着姑娘回家,让婆家听了笑话。”

玉羡一说我心中一动,看来……林家并不知道林近病了的事情,当然也就更不知道那晚林近和绫枳所经历之事。

“对了,娘娘知道吧?我姑姑有了小弟弟呢。”玉羡俏丽一笑,“玉羡瞧见了姑姑的肚子,圆圆鼓鼓的,说是已有了五个月,现在应该好大了。我娘说,咱们大周的规矩,凡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嫁了,有了身孕到分娩前的一个月,娘家人可以去陪伴呢。玉羡和我娘说了,等她去长安陪伴姑姑的时候,也把我带去,玉羡只去过三次长安,实在太喜欢东城儿的花园,西城的点心铺子还有我娘家里的绸缎铺子,都是我没见过的新鲜花样。”

玉羡滔滔不绝,越说我的心就越沉。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林近的现状,甚至说得严重些,根本就是生死不知!

“林近在家里住了几日啊?我瞧着这帐幔都是簇新的,像是不曾用过呢。”我装傻道。

玉羡也被我逗笑了,一努小嘴儿:“娘娘说的什么话?娘娘住在这里自然里里外外用的都是新的,帐子乃是紫霞烟缎,床褥便是和合锦,都是最好的上用料子,当然看起来就新了,怎么会是姑姑用过的旧料子?”

“哦,这样啊。”我笑道,像是刚知道一样满含感念。

“不过说来,我姑姑和姑父倒是来去匆匆的,只在家里住了三日,第三日一早,早饭还没用,便急着走了。我听说是姑父收到兵部信函,让他早日入朝呢。”玉羡道,“我爹说军令不可违,便也没有留,只由着他们去了。”

“三日啊?”我抿了抿嘴唇。

“嗯。本来回来得早,还不到入朝的期限日子,说要住上十天的,结果只容得爷儿们喝了三日的酒,便急匆匆地起程了,怕是酒都没醒呢。”玉羡笑道。

听着玉羡说着林近回来的情形,越说便越对了绫枳的叙述,加之长安传来的消息,我现在整个人全部陷入了担忧之中……不知长安城内,蒙长轼府中,在那雪天阴暗狭仄的房间里,林近正在经历怎样的挣扎。

想想便觉得心里长了刺一般,一刻也坐不住了。

这边,玉羡瞧着小舟和铁锚进来收拾东西,便起身向我道:“耽误了娘娘这些时候,玉羡便先回去了,一会儿娘娘起程,玉羡再随母亲相送。”

我笑着点头,又谢她赠帕之情,许她我回宫之时邀请她同她母亲一起来长安宫中游玩。

玉羡谢恩,依依回身去了。

不说西疆一行,我们提前结束了林家的暂住,将将温暖的午后,大队逶迤上路。

行了半日,天色渐渐晚了下来。

今晚并没有到达驿站,所以我们需要暂时在路边扎营。

常年行军,扎营这事对于镇国公父子并他们带出来的亲兵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三下五除二,已在避风的山后迅速支起了营帐,篝火燃燃,温暖四下。

我推说身上乏了,没有吃东西,便回到车上睡下了。

这边只听外面简单的晚膳完毕,分配值守,一时已是静悄悄一片安逸。

“离离,小舟,铁锚。”夜深,我轻唤身边睡着的三小只。

“嗯,娘娘。”小舟机敏,先起了身应道。

“有件事需要你们三个帮个忙。”我悄声道。

“娘娘吩咐。”辛才人听我郑重,忙道。

“这两日咱们的行程没有城池驿站,皆在这样的旷野,我不出现,只在车里不会有人怀疑。你们对外就说我乏累,一应事情皆由你们照管传话,一个人也不必来瞧我。真若有人问候,离离就帮着应答,说我睡着,不便打扰。我去去就回,最多两日。”我低声道。

我这一说,三个人皆要跳起来,我忙按住:“你们放心,我没打算把自己放生了,有我三哥陪着我同去,你们放心就是了。”

“娘娘要去哪里?”辛才人拉着我的手,紧张道。

“我要……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