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我忽然意识到,西疆驻地中身份最高的人,不是将军南晨寺而是她的妻子,桂阳长公主,所以……

“我不知道一年一见的短暂相逢,是怎么让他们一拍即合的。”南晨寺以茶当酒一饮而尽,好像喝的全是自己的屈辱一样,“我砍断施仁竺的手臂时,肖荣瑜的裙带还缠在他的断臂上。”

我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我和荣璋还在百夷的时候传来的边境摩擦之事,当时听闻是大秦的一股军队窜进了大周的领地,后来被武力驱赶而出,还有数十人的死伤。那之后大秦还送来了致歉的国函并许多礼物,想来就是为了遮掩此事。

“所以孩子……”我脑子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我与桂阳大婚四年,我碰都未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南晨寺苦笑道。

我脑子里的一锅粥现在要烧糊了,这是什么长安的传统吧?肖荣璋如此,南晨寺也是如此。

“那你口中的孩子,你的妻子又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想把这锅粥快点倒掉,“难不成,你说的是……书昕?”

我最不愿意接受的点头,还是明明白白来到了南晨寺的脸上。

“书昕早就是我的妻子了,年少相逢,一见钟情,情不自禁……我以为,以我们两家的家世,我们的年纪,这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甚至我的爹娘,裕陵郡王夫妇,对我们的事情都是满意的……满意到并不会阻拦我们婚配之前的往来。直到书昕红着脸告诉我,她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肉。微微……我真的好高兴!我是亲手拿着婚帖送到了官媒的手上,我以为那日黄昏,我们的和亲帖子会出现在我的书案上。”眼中都是光彩,只一瞬,我认识的意气风发的南晨寺,俊朗如皎月的南晨寺真的回来了。

“我在巡营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我还为我的士兵包扎了伤口,甚至接受了他们的祝贺。”南晨寺笑道。

“但是我等来的……”笑意忽然变得扭曲,痛苦在蔓延,“我等来的却是书昕濒死的噩耗!我当时疯了,微微,我真的疯了……我不顾一切地冲到裕陵郡王府,但是迎接我的不是我的书昕,是一个陌生的人,她坐在自己的轿子里,用不可一世的语气告诉我,如果我执意要娶肖书昕,带回的就只能是她的尸体!这一次只是给书昕一个教训,一个敢与公主争夺夫婿的教训,如果还有下次,书昕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她让我最好相信她有一千种方法能让书昕消失。”

“所以你害怕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怕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怎么会?出身在武将之家,我若是因为一个妇人的吓唬就怕了,我也是白活了。我当时着人扣下了那辆车和那个神秘的人,自己冲进了裕陵郡王府,想要先找到书昕!可是……”南晨寺深深吸了口气,好像不这样做便说不下去了,“可是,我没有见到她。裕陵郡王妃告诉我,从此以后都不要来了,我也再不能见到书昕,他们一个小小的郡王府,攀不起我南家的高枝。”

我也开始觉得艰难,在南晨寺的叙述中,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裕陵郡王府都惧怕的人,不想也知道是什么来历。

“我当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跪在王府的内院门口,求他们让我见见书昕,我跪了整整一天,直到我弟弟来找我,才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宇哥哥?”我问道。

南晨寺点了点头:“是,阿宇来找我,他告诉我,爹已经答应了太后的赐婚,我现在是桂阳长公主的驸马了,太后特赐金刀,它现在就在我的书案上。”

“那个人呢,在王府门口和你说话的人呢?”我想到了这里面唯一可以解释前后因果的人,就是寺哥哥在裕陵郡王府门口遇到的人,忙问道。

南晨寺摇了摇头:“我离开郡王府的时候,发现那顶不起眼的轿子已经消失了,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我派去看守轿子的四个手下,就像蒸发一样,无影无踪。我不知道自己落进了怎样一张网中,那些日子我不吃不喝,什么人都不见,不去进朝谢恩,也拒绝太后的召见。”

“我记得寺哥哥迎娶公主之前,南伯娘还来过我家,请我去做傧相。”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南晨寺一笑:“是吗?我不知道,但是最后不是你吧?是苏岑。”

我点了点头:“说来也巧,那日我生了桃花疮,一早上起来莫名其妙烂了脸,出不得门,才临时换了苏家的妹妹去。”

“你看,你的心是向着我的,所以我的不情愿,也变成了你的。”南晨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可是不管是谁做的傧相,哥哥娶的都是公主。”我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是,无论我肯不肯,都是这样的结果。因为在我闭门不出,日益消沉的时间里,已经痊愈的书昕再次传来了病重的噩耗,听闻她是吃了人送来的一盘新鲜的桃子,送桃子的人说,是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