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被章婼汐说得一愣,旋即便捶了她一下,抿嘴笑着道:“若是有了,太医院难道吃干饭的?隔三差五就请平安脉,他们难道瞧不出来?”

这倒是了,沈轻稚一旬要被请一次平安脉,上一次平安脉刚请完两日,太医也没说什么,只说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故而章婼汐这猜测只能是胡说的。

章婼汐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失望,但她没让沈轻稚看出来,只笑着说:“这会儿不是,过不了多久总能有好消息的。”

沈轻稚对于孩子倒是不急,她前世一直到死都没有子嗣,今生人又年轻,倒也不急着一定要早早有孩子。

不过她也知道朝堂上下其实都有些急迫,故而也不会一意孤行说要等一等,只道:“这孩子可能沉稳,等他要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

章婼汐同沈轻稚说了好一会儿话,说了三月一十准备启程的准日子,便告退出宫。

沈轻稚想了想章婼汐的话,还同戚小秋玩笑:“她倒是会猜。”

戚小秋也笑:“郡主是关心娘娘。”

她们两人投缘,如今情如姐妹,章婼汐从来不对她说些虚话,沈轻稚也喜欢她的实在。

这一日倒是还挺忙,见了这个又见那个,知道傍晚时分,沈轻稚才算歇下。

戚小秋倒是道:“娘娘,思悦说近来御供有琼州那边产的凤梨,已经安排了御膳房好生处置,今日晚食就能用到。”

自从太后回宫,就把付思悦调入尚宫局,她如今在尚宫局当管事姑姑,是瑞澜的副手,显然是为了以后瑞澜荣养后接替她配合沈轻稚掌管后宫。

付思悦近来可比沈轻稚忙,整日里不得空闲,都没空过来陪她打马儿戏。

沈轻稚听到她这么说,就笑:“我记得她也喜欢吃凤梨,这是同我讨要呢,一会儿你让人吩咐一声,给思悦姑姑留上两个,让她吃个够。”

满屋子宫人都笑了,就在这一片欢天喜地里,萧成煜回了坤和宫。

见他回来,沈轻稚便迎上前去,笑着帮他把外袍换下,然后道:“今日怎么这么晚?”

萧成煜不让她忙,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寝殿洗漱净面,然后才长舒口气:“要调拨兵力粮草往寒古关和长阳关去,兵部和户部吵得不可开交,只能等他们吵完了,在另行事。”

沈轻稚点头,让宫人上了**枸杞茶,让他吃下一碗,才道:“行军打仗自来要紧,朝臣们紧张些也是在理的。”

萧成煜便道:“柔佳那如何了?”

沈轻稚同他一起坐下,道:“柔佳那都是小事,无非就是姐姐妹妹的,说两句就罢了,倒是婼汐今日进了宫,她过几日就要走了?”

萧成煜见她有些担忧,便逗她:“可不是,听说这次先锋营有她,她高兴得很呢,恨不得明日就走,也就你担心她。”

沈轻稚笑笑,倒是不想弄得如此伤感,便也跟着玩笑:“她今日还说,我近来心虚气浮,是不是有了孕,她倒是还来操心我了。”

听到这话,萧成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下意识看先沈轻稚,认真端详她的面容。

沈轻稚同他说话,未语三分笑,她那双桃花眸子总是神采奕奕,里面似有璀璨星空。

此时她浅浅笑着,唇边一点若隐若现的梨涡,衬得她倒是比之前要更年轻活泼几分。

人一但过得舒心,便会由内而外显得分外轻松。

沈轻稚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瞥了他一眼,好笑地道:“陛下,每旬都有平安脉呢,太医们再不济,滑脉还是瞧得出来的,再说我的脉案陛下每次都要亲自看过,如何能有假?”

这倒是了,萧成煜倒是不觉得如何沮丧,反而有些安心。

边关战事不定,他不知自己是否要御驾亲征,若是他离开京城,留下她一人怀着孩子,他是不放心的。

孩子若是这时候来,总归不如等他凯旋来得好,作为孩子的父亲,他想陪伴她和孩子每一个时刻。

这些话萧成煜自不会说给沈轻稚听,沈轻稚也只是同他玩笑几句,夫妻一人都没往心里去。

待得用完了晚膳,便一起去了书房,沈轻稚处理今日的宫务,萧成煜批改奏折,一时间相安无事,书房里格外安静。

自从萧成煜开始改革邸报、折子和政令,在狠忙了三个月后,如今已经卓有成效,最显而易见的是,各司部衙门的堂官有更多时间处理政务,文渊阁的阁臣们也能仔细审核来往邸报,而萧成煜批改奏折的时间大大缩短,有更多的时间接见臣公、商议国事甚至读书写字。

这些变化潜移默化之间,已经在朝堂上席卷开来,即便再不愿改革的老学究,也不敢惹怒一下便杀光了蒋氏满门的年轻帝王。

萧成煜这一次的改革便自然而然推行了下去。

故而当沈轻稚处理完宫室,对完了宫中各司账目,萧成煜也忙完了今日政事,正放下朱笔。

沈轻稚回头看了看,见他面色平静,便知道近来没什么大事。

“陛下忙完了?那就早些安置吧?”

萧成煜点头笑了笑,夫妻两个便沐浴更衣,早早躺在了床榻上。

每到这时,帝后一人就会说些悄悄话。

萧成煜会跟她讲近来听到的京中新闻,沈轻稚也会讲一讲郡王和公主的学业,太妃们的生活等,两个人如此说一会儿,大抵就困顿了。

要么缠绵一番,要么相拥而眠,总归日子都是这么过,幸福的人生都是一样的。

今日却有些不同。

萧成煜给沈轻稚讲的是宗室里的一桩新闻。

“早年敬王有个儿子,后来只封了个轻车都尉,如今正领着空衔,在家无所事事。”

“若是他老老实实,也能养活一家老小,可他偏招猫逗狗,听闻他瞧上了自家管家的妻子,非要纳为小妾,那管家胆小,根本不敢反抗,只能回家求妻子,可管家妻子却不肯,当晚便把剪子藏在怀里,被送到主院之后直接划破了那人的胳膊。”

萧成煜简直要气笑了:“他居然还敢告官。”

萧成煜最烦这些宗亲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的,大楚行至今日将近一百五十载,宗亲旁支实在太多,如今算来甚至都不算是皇亲国戚,但毕竟也姓萧,一但干了坏事,丢的就是宗室的脸面。

萧成煜最烦的就是这些破事,往常都丢给哲亲王管,无奈哲亲王最近有些伤寒,不能处置宗事,而礼亲王也不太妥帖,一直在养病。

肃亲王在南方筹备粮草,

端亲王游手好闲不务正事,难得近来有了兴趣,在乐司组织收集乐谱,这种宗事也更不能给他办了。

于是这么一桩小案子,就放到了萧成煜的案头。

他不太耐烦,就念叨给了沈轻稚听,若是以往,沈轻稚必定要先宽慰两句,同他一起商议处置方法,但今日沈轻稚一听完这话,一巴掌便拍在了萧成煜的腿上。

只听“啪”的一声,萧成煜差点没被她拍得坐起来,沈轻稚倒是已经坐起身来,一本正经看着萧成煜。

“这种欺男霸女的祸害,陛下可千万不能放过!还有那个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要责罚。”

萧成煜:“……”

萧成煜很少见沈轻稚生气,她即便是生气,也都是笑眯眯的,从不会把生气摆在脸上。

萧成煜同她老夫老妻,可最能体会她的笑里藏刀,故而今日见她气得吹胡子瞪眼,倒是把萧成煜惊到了。

“那位娘子没事,人也好好的,京兆尹是个明白人,只是暂时把人带回府衙,没有关押。”

萧成煜握住沈轻稚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了?”

沈轻稚听了这话,心里那股邪气忽然就散了。

她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向萧成煜,问:“我刚才做了什么?”

萧成煜沉默片刻,没说他把自己大腿都要拍青了,只说:“你是替那娘子打抱不平。”

沈轻稚点点头,她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便跟着萧成煜重新躺到软枕上。

“大抵很是春躁,我这几日老是发脾气。”

沈轻稚道:“这是怎么了?”

萧成煜不由笑了:“发脾气就发脾气,只要你别把自己气着便是了,再说你那算什么脾气呢,跟猫儿挠人似的,一点都不吓人。”

沈轻稚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然后便翻过身,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咱们睡吧。”

萧成煜笑道:“好,睡吧。”

日子就在皇后娘娘隔三差五的小脾气里匆匆流逝。

这几日里皇帝陛下挨了三次打,诚郡王被罚写了三次昨夜,柔佳公主被扣了两个布偶,宫里人人自危,除了太后娘娘谁都不敢惹她。

直到再一日请平安脉,宫里才重新恢复轻松。

萧成煜是跌跌撞撞跑进坤和宫的,当他看到沈轻稚的那一刻,眼底的柔情怎么也藏不住。

沈轻稚坐在花园中,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正在仰头看着萧成煜笑。

阳光之下,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萧成煜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直到沈轻稚招手,他才一步步来到沈轻稚面前。

沈轻稚握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小腹上,笑意盈盈道:“陛下,你要做父亲了。”

萧成煜的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

沈轻稚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心里的开心和喜悦一点都不比萧成煜少。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萧成煜的眼泪:“这是喜事,陛下哭什么呢?”

萧成煜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干,然后便小心翼翼把她抱在怀里。

他原来拥有一个珍宝,现在怀抱中有两个了。

“轻稚,你辛苦了。”

沈轻稚轻柔笑了,那声音随着温柔的春风,洒满缤纷盛开的花园。

“成煜,我要做母亲了。”

沈轻稚的眼泪缓缓而落,滴在萧成煜的肩膀上。

“我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