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贵妃可是大事。

这边礼部和宗人府上门宣诏, 并拜见贵妃娘娘之后,沈轻稚便也不方便再待在畅春芳景,她立即回了芙蓉园, 果然过了两刻, 尚宫局和各宫娘娘便立即登门同沈轻稚道喜。

这又是一场接异常的恭喜道谢,待得沈轻稚都忙完了, 才后知后觉品出喜悦来。

她坐在椅子上, 呆愣愣看着手里捧着的茶杯,就看着茶汤里的茶叶如小舟飘摇,唇角不自觉勾起,眉宇之间皆是笑意。

芙蓉园的宫人们自是欣喜极了的,她们得了年九福的口令之后,以为娘娘是要被封为妃位,却没想到跳了两级, 直接被封到了贵妃。

先帝时, 先帝敬重皇后娘娘, 宫里自没有贵妃, 这一空缺, 这个位置就空缺了二十四载, 却没想到新帝登基两月, 就把宫女出身的沈轻稚扶到了贵妃位。

芙蓉园的宫人们虽然心里都有数,知道自家娘娘独得恩宠, 但他们确实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封为贵妃。

故而此刻不光沈轻稚有些欢喜过度, 神情恍惚, 就连宫人们也都神游天外,都发起呆来。

也就戚小秋和钱三喜两人清醒一些,钱三喜忙着在外面吩咐那些小黄门, 把芙蓉园的一应陈设再改一改,尽量改成贵妃的规制,而戚小秋则倒了杯茶,换下了沈轻稚手里的茶。

“娘娘,吃口热茶,心就定了。”

戚小秋的轻声细语,让沈轻稚回过了神,她低头品了一口茶,雀舌的香气氤氲口鼻之间,让她的精神逐渐回笼,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

“唔,”沈轻稚喟叹一声,“好些了。”

戚小秋便道:“娘娘可要仔细想一想,以后要如何做,还有什么事要办?”

沈轻稚垂下眉眼,她思忖片刻,道:“方才宗人府的宗亲说,因在行宫,册封仪式本应简办,但陛下言说只册封这一次贵妃,所有规制都不能减省,一应都要按早年懿贵妃的封贵妃礼来办,故而礼部同陛下商议,这一次的册封礼回宫再办。”

沈轻稚手握诏书和宝册金印,她就是贵妃,册封礼早晚倒没有关系,她道:“如此一来,就按陛下的意思来办吧。”

戚小秋道:“是,娘娘,还有一事。”

沈轻稚看向她,戚小秋便道:“按制,贵妃身边有掌殿姑姑一人,上监一人,管事姑姑两人,中监两人,其余宫人不超过十二人,黄门不超过六人。”

“行宫这边没有什么好苗子,方才丝柳姑姑也同我说了,其他小宫人待回宫后再配给娘娘,娘娘身边已经伺候的宫人倒是可以提前赏赐奖赏。”

沈轻稚边点头,看着戚小秋笑起来。

“秋姑姑,恭喜啊。”

戚小秋也配合她的打趣,冲她福了福:“娘娘同喜。”

沈轻稚便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入宫以来恭谨端肃,忠心孝敬,从宫女成为侍寝宫女,又从侍寝宫女成为东宫妃嫔,如今她当上了贵妃。

这一切皆是她自己努力而来,一路步步高升,繁花似锦,她已经得到了她曾设想过的一切。

这一刻,满足充斥她心房,让她打心底里都觉得欢喜。

沈轻稚叹道:“我确实没想到,陛下会直接封我为贵妃,毕竟李巧儿那事虽重,却不能拿出去同外人道也,这毫无理由的,突然册封我为贵妃,着实是有些突兀。”

沈轻稚念叨着,却没注意到外面的宫人突然没了声,直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萧成煜已经进了明间。

“封妃哪里需要理由?”萧成煜看着沈轻稚笑。

他近来心情越发好了,早年当太子的时候整日绷着脸,浑身冷得几乎都要掉冰渣,谁见了都觉得他冷酷冷血,如今当了皇帝,却比年少时要温和不少,偶尔同近臣还能谈笑风生,温和询问。

尤其是在沈轻稚面前,他总是笑着,说着,放松着。

沈轻稚这里不是他的温柔乡,更像是他经历风雨之后的避风港。

一切狂风暴雨都被遮挡出去,只要见了她,他的心就安定了。

沈轻稚一看到他便起身,待到萧成煜来到她面前,她却还冷冷站在那,没有挪动半分。

萧成煜牵起她的手,笑着问:“怎么不同朕谢礼?”

沈轻稚眨眨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弯起眼睛轻笑出声。

“我是太高兴了,见了陛下心里越发喜悦,忘了同陛下道谢。”

沈轻稚身后就是椅子,无路可退,她眨着眼睛想了想,还是踮起脚尖,当着宫人的面,在他脸上浅浅印了一个吻。

这吻带着茉莉香气,一瞬便填满萧成煜四肢百骸。

“谢陛下封赏。”

沈轻稚仰着头,笑着同萧成煜说。

萧成煜也低下头,他倒是毫不避讳,直接在沈轻稚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贵妃娘娘多礼了,都是朕应该做的。”

沈轻稚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胸膛:“陛下莫要玩闹。”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萧成煜才牵着她的手出了寝殿,在外面的花园中漫步。

他们两人一个宝蓝,一个银红,配上这满园的鲜花,当真是美人美景,赏心悦目。

萧成煜看了一眼她今日的打扮,赞赏道:“只让年九福同你的姑姑说一声,让你今日穿得锦绣一些,却没想到给你选了最合适的一身。”

沈轻稚这身袄裙,穿在她身上当真是明艳绮丽,颇有贵妃凤仪。

沈轻稚回过头,看萧成煜身上宝蓝色的窄袖常服,也道:“陛下这一身也很英俊。”

萧成煜又低声笑了笑。

沈轻稚这才正色问:“方才我同年大伴问过了,陛下突然封我为贵妃,前朝可有非议?”

萧成煜笑着道:“为何要有非议?”

“世家们总怕同皇家断了联系,总怕世家体统不再,故而总是拼命往后宫添人,而送进宫来的宫妃是否受宠,并不太因前朝事影响,归根结底这是朕的家事。”

“人可以送,但送进宫来是什么位份,以后能走多远,都由朕说的算,若他们不满,大可不要往宫里添人了,”萧成煜道,“他们在前朝结党营私,妄图影响朝政,朕因初登基,不想撕破脸面,故而给了他们短暂的尊荣,但这并不意味着,朕要一直让着他们。”

“后宫事就是朕的家事,朕喜欢谁,想让谁当贵妃,甚至当皇后,都是朕自己说了算,”萧成煜看向沈轻稚,“他们若有异议,便去寻父皇说吧,毕竟朕要听父皇的话。”

沈轻稚惊呆了。

萧成煜如今越发不耐烦同朝臣周旋,之前让王颜卿三人进宫,已经是萧成煜最后的宽容了,而这三人入宫至今,一直还在储秀宫里听课呢,至今没见过皇帝。

新妃子入了宫,萧成煜不仅没有任何表示,反而领着宫妃母妃们出了宫,直接来东安围场秋狩了。

这一次不同以往的冷漠,让朝臣们心里都打起了边鼓。

来到东安行宫之后,他一连驳了不少文臣的面子,反而大肆提拔武将,后来又因东安围场的行刺事件,让自己的心腹李敢降了职,反而提拔了先帝时的老臣韩成。

他这番帝王心术,让朝臣们都懵了。

此事过去不久,他就直接领着宁嫔出宫去了繁花镇,热热闹闹的玩了两日之后,才平静回了行宫。

可紧接着,他又直接下旨,封宁嫔为贵妃。

这桩桩件件,都让朝臣心里的弦绷紧,他们终于意识到,萧成煜已经不是当年万事都要询问父皇的太子,他已经成了说一不二的帝王。

萧成煜牵着沈轻稚的手,一步步往花丛深处行去。

两个人身边的繁花似锦,芬芳艳丽,那是秋日最后的繁华。

“轻稚,朕心系于你,也只信赖于你,此时宫里宫外,满朝文武皆知,在宫中封你为宁嫔时,就无人敢多言,如今朕封你为贵妃,自然没人会非议。”

“他们若非议,又有什么借口呢?”

古往今来,皇家都是最不讲究体统的,贬妻为妾,升妾为妻比比皆是,宫里的妃嫔们,她们的出身、功过甚至品行都不重要,重要的只在于是否为陛下所喜爱。

只要陛下或者太后喜欢,那她就可以高高在上,主位一宫,若不得喜爱,那便什么都没有。

自然,这些萧成煜都不会同沈轻稚说,当然,沈轻稚也不可能全然不懂,但萧成煜就是觉得沈轻稚本就应该是贵妃,乃至是……皇后。

萧成煜看向沈轻稚:“你入宫以来屡次入宫,又端庄贤惠,忠孝佳义,上能替朕孝顺太后、太妃,下能处理宫室,照看公主,这个贵妃为何当不得?”

沈轻稚被他这么一夸,忍不住笑出声来:“陛下真会夸我。”

萧成煜停下脚步,他深深看向沈轻稚,不让她的眼神逃离自己的凤眸。

“轻稚,在我心中,你就是千百般好,”萧成煜看着她,声音里酝酿着笑意,“咱们不说自幼相识,却也相识经年,早年你在母后身边时,我也是见过你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待我、待母后、甚至待大楚是什么样的心,我都明白,也都懂得。”

“你这么好,我为何不喜欢你呢?”

这一两次,萧成煜把话说得越发明白,沈轻稚心里的荒漠土壤渐渐松动,随着情话而来的春雨浇灌了她干涸的心田,让她心中的种子开始复苏。

沈轻稚只觉得心头又痒又麻,她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

她甚至有些愧疚。

在渐渐明白萧成煜的感情,明白他为她做的一切之后,沈轻稚即便经历了那么多背信弃义,却也依旧会为此松动。

原因无他,她也知晓萧成煜的为人。

他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是一言九鼎的皇帝,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郎,他同她承诺的一切,都不会背信弃义。

沈轻稚觉得眼底都有暖流。

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不想拒绝萧成煜,让他伤心难过,也不想在没有看清自己内心的时候,随口便答应他。

那无论对他还是对她自己,都不够尊重。

萧成煜似乎看出了她的挣扎,他伸出手,把她紧紧抱经怀里。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

“轻稚,咱们还有几十年人生,我不急的,”萧成煜声音带着无边的温柔,“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说给你听,让你心里更有底气。”

“你知道我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

升为贵妃之后,日子似乎有些不同,也似乎并无不同。

沈轻稚每日还是赏景、跑马、吃茶、读书,外加品尝美食,比之前在宫里时还要悠闲。但除此之外,宫里大小事宜,前朝的琐碎杂事,丝柳也会来一一并报。

不过这些事加起来并不难办,沈轻稚轻而易举就能办得极为妥帖。

归根结底,萧成煜的后宫人太少,行宫里人更少,大家都安静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日子,除了章婼汐偶尔寻沈轻稚去跑马,其他人连门都不怎么出。

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没多少事让沈轻稚操心。

宫里人甚至也只知道李巧儿突然染了急病,不过三日便香消玉殒,鉴于萧成煜刚当上皇帝,还未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墓,故而李巧儿便被挪入皇陵妃园寝中安葬。

整个过程毫无波澜,也根本没在行宫里引起风波,李巧儿的位份是选侍,一般而言宫妃故去之后都会升位安葬,但李巧儿一不受宠,二位份太低,三本来是好好出来玩,偏她撒手人寰,故而只能按选侍的位份下葬。

李巧儿在宫中并不出彩,若非皇帝陛下后宫的人实在太少,否则她压根不会被人记住,即便是与她同住一宫的纪黎黎,在她突然“挪宫养病”之后,也并未登门询问,只是大门紧闭,那里都不敢去了。

李巧儿身边的所有宫女、黄门皆跟着“挪”去了偏宫,实际上皆下了慎刑司,至今如何沈轻稚也未过问。

当然,在妃园寝下葬的并非李巧儿,只是一个空棺材,李巧儿这个人便彻底从行宫里消失,沈轻稚不知其是生是死,这些也不由她来关心。

她开始操心第二日要去上香的仪程。

萧成煜出来一趟,行程很紧凑,除了秋狩选拔人才,调动勋贵们的热血忠心,另外就是要在各地走访,看一看民生。

之前他同沈轻稚一起去了繁花镇,是悄无声息就离开行宫的,近臣心里都有数,不那么要紧的官员们也在他回銮之后才有所耳闻。

而此番要去灵妙寺,也是这般安排,但他们此来东安行宫已经过了半月,要去灵妙寺的日子恰好选在了十五,初一十五都是香客们上香的日子,故而禁卫很不放心,韩成还是恳请陛下带上一营的禁卫,以防不测。

萧成煜觉得韩成此言有理,便让韩成等几个护驾有功的武将随身护卫,而另外有锦衣卫和奉天大营一起远护。

不过此番去灵妙寺,本就不是国事,是萧成煜配这贵妃去上香许愿的,故而萧成煜的原话是:“一切隐秘行事,切莫惊扰百姓。”

韩成可是跟了两任帝王,立即表示臣一定会办妥。

故而沈轻稚准备的仪程便很简单,她主要准备众人路上的吃食、茶水、点心等,另外还有以防万一的更换衣物和头面行装,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不过沈贵妃刚被封为贵妃,坐起事来自然要更细致妥帖,于是原本一个时辰的仪程她硬生生准备了两个时辰,最后还被皇帝夸赞用心仔细,忠心可嘉,赚足了里子面子。

夜里入睡时,两人进了帐子里,沈轻稚才小声说:“陛下,我还有些紧张。”

萧成煜把她揽在怀中,笑着问:“紧张什么?你诓骗李氏的时候那么镇定,她可是敌国奸细,你都不怕。”

沈轻稚被他说得一顿,片刻之后拍了一下他的胸膛:“臣妾再勇敢,也毕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紧张?李巧儿无论身份如何,就那单薄的身量,她可打不过我,我没什么好怕的。”

萧成煜听到她振振有词,闷声笑起来:“好了,贵妃娘娘最厉害了,你什么都不怕,只是担心朕有危险,可是如此?”

瞧瞧,全天下的人加起来,都没有皇帝陛下会讨贵妃娘娘的欢心。

这话说得动听极了。

沈轻稚也跟着笑起来,她又拍了萧成煜一下,被他反手抓住了手腕,这才老实下来。

“臣妾有些困顿了,不如早些安置吧。”

萧成煜嗯了一声,两个人动了动,都换了更舒服的姿势,便安然入睡。

他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故而明日即便有大事要来,两人也并未失眠,反而一夜好梦,一觉安眠到了天明。

待到清晨,窗外鸟鸣声声,萧成煜便先行醒来。

帐幔内昏黄一片,角落放置的夜明珠已经黯淡无光,无法照亮帐内的情形,萧成煜动了动,却发现沈轻稚并未睡在自己怀中,她安静躺在自己的软枕上,正睡得深沉。

他偏过头,安静看了一会儿沈轻稚,这才轻手轻脚下了床来。

待沈轻稚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熹微,层层的阳光穿过云层,丝丝缕缕照耀在凡间大地上。

沈轻稚安静躺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百灵的唤叫声。

宫里的鸟儿都有专门的师傅驯养,它们会唱的曲儿也多,不过大多都是明快的小曲,让人一听就心情舒畅。

沈轻稚听了会儿鸟鸣,才叫了起。

待她换上一身藕荷色的寻常袄裙,又在头上戴了一顶莲花观,顿时就有了虔诚女香客的意味。

萧成煜早晨已经批过了一叠奏折,等沈轻稚这边收拾妥当,才闲庭若步来到了膳厅。

他刚一进去,就被沈轻稚这一身衣裳亮了眼睛。

“你这么穿也是极好看的,”萧成煜净过手,然后用帕子仔细擦干,这才坐到沈轻稚身边,细细瞧她,“很有些世家大族宗妇的样子了。”

沈轻稚挑眉笑道:“那今日陛下也做个世家老爷的模样来,这样才相得益彰。”

两个人说说笑笑,因今日要出门,早起便没用汤汤水水,沈轻稚吃用了一碗炒米,又配了一个包子,便算用好了早食。

萧成煜用膳一贯很快,他先用完了饭,就去偏殿更衣,待两人一起上了马车的时候,也不过刚过辰时。

萧成煜配合沈轻稚的装扮,难得换了一身素净的道袍,大楚的文人墨客平日最喜穿道袍,故而他穿着去寺庙倒也并无不可。

两人上了马车,那么并排一座,沈轻稚便忍不住笑起来:“瞧瞧咱们的模样,家中定是书香门第,一个比一个虔诚。”

萧成煜也笑:“都是夫人管教得好。”

一路无言。

灵妙寺比繁花镇要远得多,马车一路疾驰,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灵妙峰半山腰上的停车处。

年九福在外面掀开叫车帘,道:“老爷,夫人,到了。”

萧成煜先下了马车,沈轻稚扶着他的手下来,立即便惊叹:“此处草被茂盛,树木参天,真是美不胜收。”

林中绿意盎然,水汽扑面,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甜的味道,让人觉得一瞬耳聪目明,脑中的一切烦忧皆消失不见。

旁边另一辆马车也恰好停下,听到沈轻稚的话,车中的素服夫人道:“灵妙峰很有些灵妙处,若是多在山上居住,人便也觉得年轻许多,心情舒畅,身量都轻了。”

这一看就是虔诚的香客,沈轻稚扶着萧成煜的手站稳,笑着同那夫人道:“娘子所言甚是。”

就这说话的工夫,陆续又有马车停驻在半山腰,而步行上山的香客自是络绎不绝,这灵妙寺的香火可真是旺盛。

沈轻稚同萧成煜道:“老爷,我就说改日再来,今日是上香日,难怪人多呢。”

萧成煜还没答话,那夫人便打量了两人一眼,笑道:“瞧你们二人年纪轻轻,原都已经当家做主,当真是后生可畏,小娘子莫怕,今日虽然香客多,但灵妙寺也习惯应对,咱们来的时候晚了些,许多香客都是刚一开城门便过来,此刻已经拜完佛下了山,寺中并不算太过拥挤。”

这夫人瞧着慈眉善目,年岁也同太后相仿佛,沈轻稚与她投缘,便也就多说了几句。

“咱们是路过繁花镇,听闻灵妙寺很灵,这才来上香拜佛,另外还想逛一逛这灵妙峰,不知姐姐有何推荐?”

这一声姐姐,可是喊到人的心里去。

那夫人便道:“待得你们上完了香,便去后院的梅林,绕过梅林另有一片假山林,那边游客会少一些,但景色依旧很美。”

沈轻稚同她行了个佛礼,笑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姐姐了。”

萧成煜便同韩成道:“一会儿去后山游玩一番,再回家去罢了。”

韩成欲言又止。

但他看皇帝同贵妃说说笑笑,终于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对萧成煜道:“是。”

原本安排的是拜完佛祖要在寺里用斋饭,用完了斋饭再在山间游玩。

萧成煜这般随口就改了行程,后续调度也得跟上,故而韩成同萧成煜行过礼,匆匆退了下去。

萧成煜扫了他一眼,只领着沈轻稚一步步上山行去。

两刻之后,两人便跟着一应香客来到了灵妙寺前。

灵妙寺并非在山顶,它距离山顶还矮了一处险峰,故而寺庙前面还有一大片竹林,僧人们闲来无事做了许多竹榻在竹林里,供游客们休憩。

此刻最早上山的香客已经从寺中出来,他们拖家带口,捧着自己带来的早食,正开心吃用着。

沈轻稚跟萧成煜一一看过,见百姓们手里的吃食虽不说多精细,却也是实诚干粮,另外有的人家还带了鸡蛋和米汤,应当是殷实人家。

萧成煜略放了心,也不叫年九福去替两人排队,而是同沈轻稚并肩站在了队伍里,等着一间间祭拜佛祖。

他们前面是母亲哄着没睡醒的孩儿,唤她醒来拜佛,后面则是一对新成婚的小夫妻,正在念念有词,显然是早就想好的心愿。

不远处,半旧不新的寺院干净整洁,香火鼎盛,袅袅香烟幽幽升起,直飘到九天之上,同佛祖观音诉说每一个香客的心愿。

沈轻稚下意识看向萧成煜,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沈轻稚不自觉问:“你想许什么愿?”

萧成煜笑了:“我不用许愿。”

他想要的,终能靠自己实现,不需要再去求神拜佛,祈求苍天。

但他心底深处,还是默默说了一句。

不求长生不老,只求国泰民安。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