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睡的地方是一栋从悬崖上搭出的小木屋。夜里太黑,无法辨识下面的一切。也许在地板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慢慢地,山雾起来了。
在狂风的裹挟下,水珠击打着门窗。
每当一阵狂风吹过,小木屋都会摇晃几下,就好像在大海中行进的小船一样。
阿甲踮着白嫩的双脚,踩着竹片铺成的地板,悄悄地回到刚才的房间。
藤次盯着炉火,陷入沉思。听到阿甲回来后,他立刻瞪大双眼问她:“他睡了吗?”
阿甲双膝跪在藤次旁边,回答说:“好像睡着了,接下来怎么办?”
“把兄弟们叫来。”
“真要那么做吗?”
“当然了!杀了他,不仅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可以为吉冈门报仇,一举两得啊!”
“好,那我这就去。”
阿甲卷起袖口,向门外走去。
深夜。深山。黑暗中的狂风。疾走的白嫩的双脚。身后飘扬的秀发。这女人,如果不是一只充满妖术的母猫,又会是什么?
在大山的褶皱里,不只有鸟兽,还隐藏着各种各样的人。随着阿甲的嫩脚走过山峰,走过沼泽,走过田地,在她的身后已经会集了二十多人。
这些人训练有素,走路的声音要比在地上翻滚的枯叶还要轻。大家悄悄地聚集在藤次的屋前。
“一个人吗?”
“是武士吗?”
“带着钱吗?”
众人交头接耳,同时用手语和眼神来交流,很快就按照平时的分工开始行动。
这群人有的拿着扎野猪的长矛,有的拿着猎枪,还有的拿着大刀,武器是各种各样。一部分人站在武藏睡觉的小木屋外,向里窥探。另一些人从小木屋旁边下到悬崖底下,静悄悄地埋伏好。
还有两三个人先爬到悬崖的半腰,然后再慢慢爬到小木屋的正下方。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从悬崖上伸出的那栋小木屋,俨然已经陷入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此外,在小木屋的草席上,还堆放着很多晾干的草药,故意摆了一些研磨草药和制药的工具。其实这些草药都有安眠作用,以使进入小木屋的人尽快沉沉入睡。这些人也不是采药、制药的山民,他们就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山贼。
武藏躺下之后,闻着药草的清香,感觉好舒服。再加上他劳累了一天,现在身上的每个细胞都疲乏得不得了,真想就这么睡去。不过对山里生山里长的武藏来说,这栋小木屋还是引起了他诸多的怀疑。
自己老家的山上,也有采草药的小屋,那都是建在朝阳的地方。草药是非常忌讳湿气的,按理说不可能把储藏草药的小木屋建在这种树木苍郁、杂草丛生的树荫下,况且还有瀑布的水珠会将屋子打湿。
在他的枕边有一个碾药的研磨台,台子上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灯台。武藏望着微微摇曳的灯芯,又发现了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屋内四个角落都是用木材连接起来的,木材与木材之间用锔子箍着,但锔子的排列却非常不整齐,而且接缝处木材的纹路也不一致,有一两寸的错位。
“啊!我懂了。”
武藏昏昏欲睡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但他的头仍枕在木枕上。
在湿漉漉的雾气中,武藏感到一种恐怖的气氛正在向自己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