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富把阿通让进屋,二人尚未落座,他就看到了阿通手里的大包袱。

“那是什么?”

阿通告诉他,这是今早神女们在子等之馆内墙的挂钩上发现的,不知是谁的包袱。她们都不敢碰,所以我把它拿来给先生看。听完阿通的话,荒木田氏富也觉得很蹊跷,他微蹙白眉,看着那个包袱。

“好像不是香客的东西。”

“嗯,香客们一般不会去那里,并且昨晚也并未发现,是今早才发现的。看来这个人是半夜或天快亮的时候进来的。”

“哦……”氏富面露厌恶,喃喃自语。

“也许是冲着我来的,可能是神宫附近的乡士,故意针对我的恶作剧。”

“您认为做恶作剧的人会是谁呢?”

“嗯!老实说,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出来,请别生气。事情是这样的。神宫附近的乡士曾跟我提意见,说把你留在子等之馆不太合适。”

“啊!原来是我引起的。”

“其实,你并不需要有丝毫歉意。但是,以世俗的眼光来看,请别介意……他们认为你已经不是一个不懂男人的清女了,因此把你留在子等之馆会玷污圣地。”

尽管氏富说得轻描淡写,但阿通眼里还是蓄满了苦涩的泪水。她并非生气,而是觉得很无奈。她知道自己怀着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四处漂泊,孤身闯**江湖,肯定会被误认为城府、阅历很深的女人,可一个女子的贞洁是不容置疑的呀!想到这儿,她气得全身颤抖。

氏富似乎并未考虑这么多,总之他觉得人言可畏,眼看春天将至,所以他想跟阿通商量暂停教授清女吹笛,言下之意就是希望阿通离开子等之馆。

阿通原未打算在此地久留,现在又给氏富带来了麻烦,就更想尽快离开。所以她立刻答应了,并感谢氏富这两个月的照顾,她决定今日就动身。

“不,不必如此着急。”

氏富也很同情阿通的处境,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她,他把手伸进文卷匣(32)里,好像在包什么东西。

城太郎尾随在阿通身后,也来到了学馆后面的走廊,此时他悄悄探进头对阿通说:“阿通姐姐,你要离开伊势吗?我也一起走。我早就厌倦扫地了,正好趁此机会脱身。这可是个好机会呀!阿通姐姐。”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阿通姑娘,这些微薄的礼金就当作路上的盘缠吧!”

氏富从文卷匣里为数不多的银子中,取出一些来包好。

阿通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并未伸手去接。她说自己虽然在子等之馆教清女吹笛,但也在此叨扰了两个多月,并深受氏富先生照顾。如果收下礼金,自己也应付住宿费,所以拒绝接受。闻听此言,氏富说道:“不!你一定要收下礼金。因为我还有事相托。”

“您托付的事情,我一定照办。对于礼金,我就心领了。”

阿通把钱又推了回去。此时,氏富一眼看到了阿通身后的城太郎。

“喂!这个给你,路上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谢谢您!”城太郎立刻伸手接过来,然后才问了阿通一句:“阿通姐姐,我可以收下吗?”

城太郎先斩后奏,阿通也拿他没办法。

“真是劳您费心了!”阿通再三道谢。

氏富这才放下心来。

“我想拜托你,路过京都的时候,将此物亲手交给堀川的乌丸光广(33)公卿大人。”

说着,他从墙边的书架上取下一卷画轴。

“这是前年我受光广大人所托,绘制的拙作。当时大人曾说要在画上题字,所以我想给他送过去。如果派使者或委托信差,都不能表达我的诚意,所以想请你代为转交。你们一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画淋到雨或弄脏了。”

阿通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她有些为难,却又无法开口拒绝。氏富拿出特别订制的盒子和油纸,准备把画包起来。可能对此画钟爱有加,或是不舍得把自己的作品交给别人,他并未包画,随即说道:“那么,也让你们看看这幅画吧!”

说完,在两人面前摊开了那幅画。

“哇!”

阿通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城太郎也瞪大眼睛,伸着脖子仔细观看。

因为尚未题字,所以无从知道这幅画所描绘的故事,但看得出是平安时期的生活场景。画中运用的土佐流笔法十分细腻,点缀上金粉更显得华丽大气,让人百看不厌。

就连对绘画一窍不通的城太郎也啧啧感叹。

“啊!这火焰画得真像呀!好像正在燃烧一样呢……”

“只能看不能用手摸哟!”

两人屏气凝神,都被这幅画深深吸引了。就在此时,管家顺着院子走过来,对氏富耳语了几句。

氏富听完后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看来他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请他留下字据,再把东西还给他。”

说完,阿通拿起那个带有汗臭的游学武者的包袱,交给了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