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对小笠原侯的切望,迄未允诺,因为他不愿伊织随其离开自己。年纪轻尚在其次,最大的理由是想以伊织为自己的兵法继承人。
兵法继承人——不仅继承技艺而已,更非得继承他的精神不可,武藏兵法的精神,是无牵无量的境地;乃以全日本为舞台,不能为一国一藩所局限。
严流岛决斗前,武藏二十岁前后时,也曾有过仕宦的意思。他像一般的浪人,曾视兵法为出身的阶梯。但以后,武藏便视仕宦为大不韪,虽曾几次有过这话,都一口回绝了。
但现在,他看见对着前桌端坐阅读的伊织,想法却有了改变。
“这孩子已经不是浪人了,已经不是为探求真理遨游于自由天地之中的独立法兵家了。他是出仕君侯,把兵法活用于实利的仕宦型。”
这样想起来,武藏感到一丝的失望。但把伊织培养成这样的人物,还是他自己的功劳。武藏严格的教养,早已把伊织囿于范畴之中去了。他与武藏的幼失怙恃,被遗落在冷酷的社会中,既无亲人,又无师匠,自挣自力闯天下的生涯,是大相径庭的。
武藏对自己的境遇,自己所定的路,没有感到丝毫不满。他对苦难,视若无睹。但那是他自己的事,却不愿让伊织去尝那样的苦难。这是基于父子之爱吧。不过在兵法及其他方面,待他却如秋霜烈日般严峻。
武藏禁止伊织与别流比试以免树敌,也是基于父子的爱情。但尽管如此,经武藏严格的熏陶,伊织功夫上却有着惊人的进境。武藏自己都认为京里和江户,都没有能与伊织匹敌的兵法家。
武藏一直很满意自己教育的成就,得到这样理想的后继人。但他没有自觉到,竟把伊织造就成完全违反自己初意的人物。
奇怪的是,当他发现这样的伊织时,倒并不一味地失望。
“啊,这样一来,伊织倒能幸福地过一辈子了。”
他的内心涌上来莫名的慰藉。
“伊织!”
武藏叫道。
“是。”
伊织把谨直的脸掉向武藏。
“咱们谈谈。”
武藏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