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细自然是开玩笑,肖明扬却一拍额头,“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他像是突然开了窍:“不仅可以弄个家庭上网套餐,还能搞个兄弟套餐,大家组队上机,便宜又方便,有搞头!”

他一手握拳,撞在另一手的掌心,目光灼灼:“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他和他妈妈争取了,如果这次租房成功,他可以拿百分之十的回扣,这么一想,他从顾细这里不仅赚到了钱,还赚到了点子。

顾细只是随口一说,肖明扬如何操作,那是他的事,她现在只想上网,可往里一看,没人上网,只有好几个大哥赤着膊子在叮叮当当。

“我今天特地不营业,来装隔墙,”肖明扬邀功道,“姐,你要上网的话,来前台这儿玩吧。”

“老板,够意思,我下午说的,你今晚就做了。”顾细也没想到肖明扬这么给力?

“那是,”肖明扬特别正气道,“主要是你说得有道理,二手烟的确不行。”

“哥,你跟着顾姐好好玩啊,顾细是学电脑的天才,待会儿等我有空了,我再教你们。”

沈青松可算是等到两人唠完了。开电脑的时候,他好笑道:“电脑天才,靠你教我了。”

顾细收下了这个称呼:“那你好好学吧。”

沈青松为了掩人耳目,到底还是在顾细这里象征性学了一下,等顾细搞定了翻译工作,他才开始接管电脑。

正好,肖明扬那边中途休息,他过来了,“哥,你也是为了跟孩子拉近距离才学电脑?”

沈青松点头:“我打算学打网游。”

“噗!”肖明扬决定,下次绝对不要在这两口子面前喝饮料。

“你……你想学打游戏?”天啊,是他太out了吧,人家的爹妈为什么这么开放,而他的父母连他晚上几点钟回家睡觉都要管?

沈青松笃定道:“我能学会。”

肖明扬被感动了,猛拍胸脯:“我教你!”

但今天晚上暂时是不行了,两人约定好以后晚上有空就过来。

“姐,跟你说一下,我妈明天早上也跟我们一起看房,行吗?她才是最后拍板的人。”

顾细点头:“当然可以。”

时间差不多,两人溜达着回去。

路过刘半月家,刘半月喊住顾细,顾细用眼神示意沈青松先回去。

夫妻俩互动自然,刘半月收回羡慕的眼神,嘴巴张合半晌,才道:“我们今天正式离婚了。”

顾细惊讶:“恭喜。”

刘半月苦笑:“你是第一个跟我说恭喜的人。”

“离开渣男,你会拥有更美好的生活,当然值得庆贺,”顾细想了想,道,“我在别人那里听过一句话,送给你。”

“你的福气在后头。”

刘半月摆摆手。还后头,儿子被他奶奶哄得死死的,都不愿意跟她,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但,她不后悔。

她刘半月不会为了一个男人牺牲自己。

“那个,”刘半月挣扎了好几下,“谢谢了。”如果不是顾细,王备那家伙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离婚。

“不用,换作你,你也会帮我的。”顾细道。

刘半月别扭地别开脸,嘴硬道:“当然。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你,但我不会看着别人欺负你。”

“哈哈,”顾细半点不在意刘半月的前半句,“我又不是人民币,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我。”

“回去了。”

刘半月望着顾细潇洒的背影,心头的郁闷似乎消散许多。好像顾细从认回亲儿子后,说话突然豁达了很多。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不是亲生,人家都能挺过来。她只不过是和睡了十几年的臭男人分开了而已,又有什么不行?顾细可以,她也一样可以。

顾细回到家,看到沈昭的嘴巴像是等待投喂的小鸟张得那般大。

“怎么了?”

她忘了买零食回来,要不去隔壁刘半月那里买点?

沈青松淡定道:“明天我要上班,我问沈昭有没有空,到时跟你一起去看看。”

原来是这事,她还想待会儿说呢。

“应该的,既然是我们的家,那肯定要三个人都同意才行,”她看过去,“沈昭,有空吗?”

沈昭合上嘴巴,看似已经不惊讶了,但心里却依旧处于震惊状态。他洗碗时的想法,他们怎么知道?难不成,他们家真的不像是他想象中那么穷?

翌日,沈昭没去网吧,跟着顾细,踏上了第一次看房之旅。

但一看到网吧老板,他不淡定了。

肖明扬招手:“顾姐,这边!”

顾细拉着沈昭过去。

“姐,介绍一下,这是我妈,江湖人称唐老师,让无数届高三闻风丧胆,”肖明扬两边介绍,“这就是顾姐,她……”

肖明扬想起顾细的叮嘱,不能让沈昭知道她去过网吧,就道:“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她当时正好找房子。”

沈昭暗暗松了口气。

顾细扫过沈昭,知道孩子的心思,微微一笑。

“唐老师,你好,我叫顾细,这是我的孩子沈昭。”

唐老师瞪完儿子,转头像是变脸一样,笑口大开,“别听他胡说,我对学生可好了,你们好,顾女士,沈昭同学。”

顾细总算知道肖明扬这跳脱的性格遗传自谁了,“叫我小顾就好。”

肖明扬催促:“dies,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他转身的时候,脖子上的吊坠晃动,特别有存在感。

顾细看了一眼,发现他挂的是U盘。

肖明扬注意到顾细的视线,嘚瑟道:“潮吧?”

他搂住沈昭的肩膀:“小孩儿,你得向我学习,以后跟我一样潮。”

沈昭自双方会合后,一直默默减少存在感。他不想和网吧老板产生任何其他联系,生怕顾细知道他去网吧。毕竟他见过不少同龄人因为上网被家长骂得狗血淋头。

唐老师看不过眼,拎开肖明扬:“你别带坏了小孩儿。”

这孩子一直跟在顾细身边默默打伞,话都没几句,这么懂事的孩子,得护着。

“年轻人嘛,有个性正常,”顾细把伞往沈昭那边移了移,笑道,“咱们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新奇的东西。”

肖明扬插话:“就是!”

唐老师把人轰走,大吐苦水:“小顾,你不知道他多能折腾,现在这头发还算好的,前段时间哦,那真是一个星期一个发色,弄得跟鸡毛掸子似的,彩虹都被他给集齐了。”

“现在又戴起了各种花哨的墨镜,”唐老师摇头,吐槽道,“人家小姑娘大热天的,短裙配羊皮靴高跟鞋,穿个小吊带的,我还能理解,毕竟女生穿得确实好看,但你说一个男生,咋能这么多花样儿呢?”

顾细被说笑了。

不过,她特别喜欢这个时代年轻人夸张的服饰,亮丽的妆容,大胆的配色。他们不惧旁人眼光,敢于彰显自己的独特和张扬。

“无论男生女生都是人嘛,都有追求美的权利。”

唐老师微微一愣,她知道职业与思想观点并不相关,但仍惊讶于顾细观念如此开放。

和顾细聊天很舒服,她忍不住多说:“也对,我知道不能用以前的观点看现在的孩子,但有时真的控制不住。”

每个家庭都有独特的相处方式,顾细轻笑,“但我看肖老板一点都不反感,如果真的不喜欢您,他肯定不会这样亲昵和你相处。”

光看肖明扬高中毕业后就敢自己捣鼓网吧这事来看,肖明扬肯定是个有主见人,这样的人不喜欢唐老师这样的妈,早就离得远远了。肖明扬“彩衣娱亲”,估计他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唐老师笑了:“是啊。”

养孩子过程中磕磕碰碰,但好在孩子顺利长大了。

“他现在开了一个网吧玩,你有空带孩子去玩玩,”唐老师开心了,更加主动,“明扬,记得给小顾和沈昭打八折。”

沈昭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目不转睛,盯着肖明扬。

肖明扬朝沈昭眨眨眼:“行啊!”

沈昭松了口气。

顾细装作没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和唐老师交流待会儿要看的房子邻里关系如何。

房子在六楼,楼梯比较窄,但地面很干净。房子昨天刚打扫过,看上去很不错。

“小是小了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唐老师随手开了窗户,“在这儿还能看到十一中的操场,很近。”

顾细招呼沈昭来看:“这就是你下学期要读的学校。”

“哎呀,原来沈昭是转学的啊,”唐老师热情道,“读初几?我有好多学生在市十一中的初中当老师。”

肖明扬夸张叹气:“您学生的学生,我的天,那就是徒孙了。”

唐老师觑了肖明扬一眼,慈爱地拍拍沈昭的肩膀:“等你考上十一中的高中,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学生。”

沈昭眨眨眼,小声道:“好。”

顾细搭话,也算是给沈昭解释:“十一中的高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之一,虽然初高中都在同一个地方,但学校只看成绩,不会降低分数让本校学生直升的。你要好好努力。”

唐老师骄傲道:“我们师资力量非常好,沈昭,努力啊!”

“我们去拜访一下隔壁的邻居,你们自己转转。”唐老师母子俩十分识趣地给顾细和沈昭商量的空间。

“你爸今天早上说,他和我意见一样,我喜欢哪里,他就喜欢哪里。你呢,你喜欢这里吗?”顾细打开水龙头,水流很好。

沈昭矜持点头,比现在住的房子好太多了,他觉得很可以!

“那行,就它吧,”顾细用手丈量客厅的空间,“这儿可以放上一个大书桌,然后这儿放餐桌。你喜欢哪一个房间?”

这个房子的布局是两房一厅两卫一厨,其中一个房间就是唐老师说的能看见十一中,光线很好,另一个房间就私密性比较好一点。

沈昭看了一眼,“您先挑。”

“那我不客气啦,”太客气那反而像客人,而不是家人,顾细回忆了一下方才沈昭的神色,笑道,“要不你住这间,多看几眼学校,提前适应一下。”

顶着顾细揶揄的目光,沈昭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好。”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床铺窗帘?你想想房间要添置什么,到时我们一起去逛。”

“给你打个书架好不好?你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放进去……”

耳边是顾细琐碎但温柔的话语,沈昭关房门前,望了一眼被阳光照射得十分明亮的房间,突然很期待住进来的生活。

双方都是爽快的人,当场签了合同。

“你们可以随时搬进来。”唐老师也很高兴自己为妹妹找了一家这么合适的租客。

“妈,我的回扣……”

唐老师和肖明扬离开,顾细道:“咱们先好好吃饭,下午过来打扫卫生可以吗?”

沈昭自是答应,把网游抛到九霄云外去,亲手布置自己的家更有吸引力。

以前在养父母家,所有东西都是佣人提前准备好,但是,这次,从打扫卫生,到选定家里的每一把椅子,每一个碗,甚至连小小的螺丝钉,都是他参与选择的。

顾细很好,每次都会询问他的意见,而沈青松则会在下班后过来做一些重体力活儿。

他在心底里已经认了他们,可是至今还是没能说出爸妈这两个称呼。

晚上大家干完活,顾细和沈青松会带他在路过的夜宵摊吃点东西。

他以前从没逛过这种夜市街,就算是吃外面的宵夜,也是有人送到家里。

“你还小,不能吃太多,可以在夜宵摊尝尝味道,如果真的喜欢吃,以后在家里给你做。”顾细嘴上这么说,吃得比谁都欢快。

沈青松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昭每次都捧着几个煎饺或者一串鱼蛋,可怜兮兮地看他们大快朵颐,把人馋的垂涎三尺。

每当这个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亲生父母什么的,实在太坏了!

然后无比期待住进新家的生活。

老房子不用通风晾干,打扫干净,重点是布置。

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努力下,三天后,清早,一家人早早起来,准备在今天正式住过去。

这里的东西都很旧,没必要搬过去,而是留在这里,以后租出去,如果下一任租客想要,就继续用,不想要,那就丢了。

“走吧。”

沈昭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顾细和沈青松的脸上。他住进这里没多久,对这里没有什么留恋,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里还有他们和另一个儿子的回忆。

然而,出乎意料,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演技太好,还是他们真的很高兴,沈昭没能从他们脸上找到一点伤感。

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不伤心吗?”

顾细轻轻摸摸沈昭的头,笑道:“我们以后有更好的生活,不应该高兴吗?”

出了门口,她对沈昭道:“往前看。”

孩子,不必回顾过去,前方会更好。

沈昭真的没回头。

“哎?这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哪儿呀?”老年人起得早,见到他们都会寒暄一句,但并不关心答案。

顾细这个时候只需要简单回答一句“出去逛逛”就行。

路过刘半月杂货铺时,刘半月站在门口,似乎是专门等他们。

顾细出去的时候垮了个篮子,沈青松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垃圾,沈昭更是两手空空,看上去只是出去一趟,晚上就会回来,实在不像搬家的样子。

顾细和沈青松商量后,并不打算大张旗鼓。

在这里,沈昭是特殊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是半路回来的孩子。

但搬出去之后,新的邻里并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一切,而沈昭也能更加自在地面对邻里关系,不用再接受旁人打量的目光,不用再听旁人若无其事地嚼舌根。

这才是他们搬家的重要原因。

沈昭需要一个新的开始,而顾细和沈青松,也需要在新的环境里建立新的亲子关系。

搬家的消息,他们只告诉了刘半月。顾细把租房这事交给了刘半月,事成后付刘半月劳务费。虽然损失了点钱。但一来,顾细和沈青松不在意,他们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二是不用处理租客琐碎的事,一身轻松,真的有重要的事,刘半月过去他们的新家告诉他们就是了。

刘半月有点伤感,前夫孩子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也要搬走了。

只有她留在原地。

但在顾细面前,她没有流露出这种情绪,只是没什么表情说了几个字:“小心点。”

顾细笑着点头:“你也是。”

说罢,她望向沈昭,揽着沈昭的肩膀往外走,身旁是如山般可靠的沈青松。

“走吧,去新家。”

踏出巷子口,是另一番新天地,越往新家走,越能感觉到浓浓的生活气息。

初阳照在菜贩子刚挑过来的新鲜蔬菜上,水滴在绿叶上摇晃,顾细顺便买了几把菜。今天她的身边有两个劳动力,可以使劲儿地买,做一顿丰盛的菜,庆祝他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

一个多小时后,顾细心满意足离开,身后是父子俩大包小包地拿着东西。

到了家门,顾细拿出钥匙,递给沈昭:“去吧。”

沈昭迟疑。

但在父母鼓励的目光下,他心中的犹豫一扫而空,坚定拿起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