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 顾细带沈追凤回到家。

沈追凤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沈追龙跟在沈追凤屁股后面团团转:“姐姐,你别哭,其他男人靠不住, 我的肩膀给你靠。”

奶奶说,从娘胎开始, 他们两个就是靠在一起的,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 都要相互依靠。

沈追凤掐了沈追龙一把,带着苦音道:“你别晃, 晃得我眼睛难受。”

沈追龙:胡说,明明是你哭得眼睛难受。

不过算啦,给姐姐解恨,是他从小做惯了的事情。

姐姐每次都是嘴硬心软,有什么好吃的,第一口都是给他,有什么好玩的, 也从来不会忘记他, 小时候他被村里其他孩子打, 也是姐姐帮他找回场子, 就是姐姐看到村里好看的小孩,下手会轻点。

龙凤胎就是这么神奇,被沈追龙这么一打岔,沈追凤的情绪立马好了不少。

顾细顺着这个势头安慰道:“小凤, 爸爸和弟弟已经让孙智强吃了苦头, 你放心, 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沈追龙在一旁握拳:“就是, 姐, 你没看到爸咔嚓这么一下,一按,孙智强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太勇武了!

沈追凤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符合常理吗?不会是沈追龙这个小子编出来骗她的吧?

“真的?”沈追凤顾不上伤心了,连连追问。

“当然,珍珠都没这么真。”沈追龙使尽浑身解数转移沈追凤的注意力。

沈追凤听着听着,突然瞪大眼睛,起身急匆匆地冲向淡定喝茶的沈青松:“爸!万一陈智强告状怎么办?要是大家都知道我们打了他,您和妈妈的职务……”

打坏人事小,丢工作事大!

啊,也不是打人就事儿小啦,只是陈智强实在是太欠揍了,小小地打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沈追凤小时候也和别的小伙伴互殴过,但那都是小时候,长大懂事了,大家都不打了。

现在她爸和她弟为了她,狠狠地揍了一顿陈智强,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沈追龙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爸?”他忐忑起来,看陈智强被揍的确很爽,可也不能为了一时爽而让爸妈没了工作。

工作很是很重要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沈青松道,“再说了,我可没打他,我只是帮他按摩了一下。”

就是这个按摩的副作用可能比较长,但对身体绝对没坏处。

龙凤胎满头雾水,他们看向顾细,顾细点头,给了他们肯定的答复:“没事,明天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追凤和沈追龙不亢奋了,半信半疑回房。

沈追龙闻闻自己的手,自言自语:“什么味道?有点香有点臭。”

他拿的那一块布是顾细给他的,他也不知道什么,反正他的任务是堵嘴。

已经洗过了手,还是有点味道残留在上面,看来明天早上还是要洗一下。

一墙之隔的沈追凤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心中又酸又甜。

酸是因为自己遇人不淑,甜是因为家人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

她抱着枕头,愤愤地锤了两下床,当时应该上去踹两脚陈智强,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对陈智强,她可不会余情未了。

她当时喜欢的时候,的确喜欢他,可一旦下定决心,那些喜欢会立马消散。

倏地,沈追凤想起顾细说过的话,喜欢应该是一种很美好的情绪,会让她变得更加美丽、自信、开心。

回想起当初一开始,她独自喜欢陈智强的时候,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她会每天晚上怀揣着希望入睡,希望对方明天可以多看自己一眼,注意到自己。

自己也会收拾得很整齐好看,遇到的小姐妹和婶子都说自己那段时间十分容光焕发。

她还会注意自己的举止,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得体。

为了让自己在陈智强面前有话可谈,她硬逼着自己看了一些书。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很充实。

转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陈智强和自己表白后开始的,从那之后,她就开始操心陈智强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好。

对方好像一直在说这两件事情,自己的思维也跟着对方走。她偷偷地攒下一点吃的东西,提心吊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可见她和陈智强在一起,并不是妈妈说的那样是“好的喜欢”。

自己当时可真蠢啊,干嘛像个老妈子那样担心对方?对方比她年龄还大,比她读的书多,他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从女人手中拿粮食,吃软饭,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追凤恨不得回到当初,锤爆自己的脑袋。

她最生气的还是陈智强的言行不一?

既然不喜欢自己,又为什么主动说和她在一起?难不成是她土匪,强迫他了?

苍天可鉴,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就算她爸是大队长,她妈是妇女主任,那和她谈感情有什么关系?

沈追凤知道,自己不这样想,可是其他人会这样想。

啊,爸妈太能干,真是甜蜜的负担。

她才不会傻傻地说希望爸妈是普通平凡的人。有今天的生活,全是托爸妈的福。她希望爸妈工作越来越好。

陈智强在某一句话上还是说得挺对的,如果不是因为父母,不可能会有那么多人对她那么宽荣,不敢得罪她。

她恨不得一辈子待在爸妈身边。

……

雄鸡报晓,沈家村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追龙和沈追凤一大早就在一起嘀嘀咕咕,如果待会儿陈智强发难,他们该怎么办?

总结下来就是——死不承认。

反正当时除了他们一家人,也没有别的人在,他们不认,陈智强也奈不了何。

顾细和沈青松听到他们的说法,哭笑不得。

“这是最坏的结果,你们待会儿看就知道。”顾细朝两人眨眨眼。

早餐吃完,沈追龙现在已经不用人提醒,自动自觉收拾碗筷,都不用二十一天,已经养成了习惯。

因为他发现爸爸舍不得妈妈动手,妈妈舍不得姐姐动手,可姐姐不会舍不得他动手,还会使唤得更狠,他还不如主动点,以免要干更多的活儿。

为了结婚,他可真是太拼了。

也不知道他和小甜的事情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沈追凤也在和顾细沈青松说这件事。

“我待会儿去女知青那里好好打听一下徐小甜的为人。”有陈智强这个前车之鉴在,她深知比她们这些村里人有文化的知青也不全是靠得住的人。

顾细道:“知识的确不等于人品,不过打听的时候要小心,不然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好。”

给沈追凤找点事情做也好。

正好,她手头上还有一件事情:“追凤,你给婶子们上扫盲班吧!”

沈家村以前也有扫盲班的,但是后来逐渐逐渐就停了。

这也很容易理解,就像人要做某一件事,比如,雄心勃勃地打算每一天都要运动,一开始总是兴致勃勃的,会做很多准备,比如买运动衣、运动设备,信心百倍地下载好锻炼时听的音乐。

第一天,是最热情的,活力满满地做准备运动,再正式运动,再是运动后的拉伸放松。

第二天,可能还能坚持下去,之后,可能就会变成只做准备运动和正式运动,再之后,更懒了,做做准备运动好像就很累了,要不去休息吧?

再再然后,隔一天动一次,再再再然后,隔半个月动一次,最后,有运动这回事儿?风太大,听不到。

人都是有惰性的,所以坚持这种品质弥足珍贵。能坚持的人,更是让人敬佩。

学习也是如此。

沈追凤摇头要成拨浪鼓:“我不行。”她自己都不喜欢学习,怎么让别人学习?

她难得在顾细面前露软:“我最怕老师了,也不想看到书本。”

顾细轻笑两声,她当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沈追龙和沈追凤似乎都不太好学。

不过嘛,等搞定了两个孩子结婚的事,她有大把手段让两个孩子重新学习。

现在,先做眼前的事情。

“我又没让你照本宣科,你也不用按照书本上的知识来教。”顾细神秘一笑。

“那怎么教?”沈追凤好奇地问。

“你肚子里知道不少八卦吧?”顾细对沈追凤的吃瓜属性了如指掌。

沈追凤不好意思点点头:“那和学习有什么关系?”以前父母寄信回来,不还批评她出去看热闹是不务正业?

“那些婶子也喜欢听八卦,你就和她们聊八卦,然后挑出几个字,用有趣的方式和她们说就好了……”顾细点拨道。

“婶子们只是幌子,我怕她们不来,也不愿意让女孩子去,留女孩子在家干活儿,”顾细解释,“我会在门外面的空地上给孩子们上课。”

沈追凤恍然,原来是这样。

她的心理压力顿时没有了,反正她只是打辅助的那个嘛。

沈追凤的心思立即到了如何给婶子们讲八卦的上面,至于陈智强,不好意思,已经忘了。

上工集合的时候,顾细特地和女人们说了中午要开一个简短的会,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经历过上次张兰芳和林妙婆媳俩的上台互诉衷情,女人们对顾细举办的会议很有兴趣。

“也不知道这次是关于什么事?”

“哈哈哈,不会还是兰芳和她儿媳妇的事情吧?”

张兰芳扶着已经有点显肚子的林妙从旁边经过:“我和妙妙现在好着呢。”

林妙点头如捣蒜:“就是。”上次大伯母已经点过她了,她如今对婆母是真心好的。

看来今晚要让沈广庆去跟大伯学做算盘了,这两天没让广庆过去,实在是她有点心虚,在脑子里复盘了一下算盘怎么打,要不然她怕大伯母问起来,她一问三不知,那就辜负了大伯母的好心。

男人们有点嫉妒,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热闹好久。他们哼哼两声,女人就是多支整。

女人们才不管男人们的想法,兴奋地讨论起中午要带什么适合的活计去空仓库做了。

知青那边也有一件事。

刚子硬着头皮上去和大队长请假:“大队长,陈智强说他不舒服,今天就不来上工了。”

他以为自己做得还算隐蔽,只是他低估了大家对吃瓜的热情。

很多村民一只眼睛和别人说话,另一只眼睛注意着知青那边的动作呢。更不用说一些对知青抱有不可言说之情的大姑娘小伙子,知青们一动,他们就立马看过去。

场面倏地安静下来,大家火热的视线准确地投过来。

沈追凤和沈追龙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陈智强那边说出对他们不好的话来,他们一定马上反驳。

意外的是,陈智强竟然如同父母所预料的那样,竟然没告状,只是请假。

沈青松目不斜视,用正常音量道:“那他有没有说究竟怎么回事?”

沈追龙急了,哎呀,爸怎么还追问?问得越多不就越容易露馅吗?

许刚算是知青中和陈智强关系最好的了,现在脸色也有点难看,摇头:“他就是说不舒服。”

有个知青打了个哈欠,昨晚陈智强扰得他从睡梦中惊醒,后来又各种乒铃乓啷,搞得好多人没个好觉。

他本来就陈智强不顺眼,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村民听见,吐槽道:“我看他就是偷懒。”

村民们翘首引领 ,一脸“会说你就多说点”的表情,眼神满是对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渴望。

沈青松轻咳了声,看看左右,神情似乎在说,大家都听到了,他不了解清楚的话,岂不是没做好这个大队长?

于是,他朝那个吐槽的知青看去:“孟小亮,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许刚不赞同地瞥了孟小亮一眼,孟小亮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许刚的不赞同,上前几步道:“大队长,各位乡亲,昨晚陈智强很晚才回到知青点,说是快要死了。”

这个说法太bao了,村民们纷纷惊呼。村里的日子大家就已经算是爆炸性事件,这快死了,可以说是加急头条。

“咋了!咋了?”

“没事吧?”

绝大多数村民平时的确有各种小毛病,但是在大是大非上,比如生死这样的事情上很有立场。

就算平常和孙智强不太熟,也都关心地连声询问。

“没事,”孟小亮摆摆手,“什么快死了,我们点亮煤油灯一看,他红光满面,嘴上满是油光,好着呢!说不定是炫耀他吃了肉!”

孟小亮深谙怎么才能把大家的好奇心给勾起来,先抑后扬,最后才说出这个反转。

吃肉哦,这个艰难的时代,大家伙基本只有过年才能有一口正经肉吃,在农村,每个月吃一次肉就已经是很大户人家了。

这吃得满嘴流油,得多少肉啊!

有不少村民咕咚一声,咽口水了。

“当时的情况,不仅是我一个人看见了,大队长,你问问其他人。”孟小亮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少人已经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沈青松看向许刚:“许刚,是这样的吗?”

当时的确一屋子的人看着,许刚说不了谎,不过他还是挣扎了一下,道:“智强身上的确没伤口,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但是吃肉,据他所说,并没有这回事。”

孟小亮轻嗤一声,他就看不惯许刚这副捧着陈智强的样子:“那他嘴边的油怎么解释?”

其他知青跟着愤慨起来。

“我昨晚闻到了肉味,你们有闻到吗?”

“我也闻到了。哎,刚子,你把他当朋友,人家可不把你当朋友,他吃独食,都没叫你,再说了,也没见他平时给过你肉吃啊,你护着他干嘛?”

许刚张了张嘴,无法反驳,细想之下,智强平时的确没给过他肉吃。有时他能闻到智强口力的鸡蛋味儿。

下乡后,有鸡蛋吃已经是顶顶好的了。

最后,他抿抿唇,不说话。

其他村民议论纷纷,他们在沈家村土生土长,实在很难想象陈智强到底是在哪儿吃的肉,竟然能这么隐蔽,没让别人发现,一个人吃独食。

“在后山吃的吧?”

“要不中午我们去后山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痕迹?”

“我只关心他的肉哪儿来的?买的吗?”

沈青松面上有点为难,双手往下压了压,让大家不要再说了:“陈知青的身体要紧,副队长,你去卫生站找大夫,和许刚一起回去看看吧。”

“其他人,都给我干活儿去!不干活儿不仅没有肉吃,还没有饭吃!”

“别人吃肉,那也是别人有本事,我们要自身强大起来,有能力,才能挣到肉吃。”

大队长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该散的散,该做事的做事。

孟小亮和其他几个知青扬声道:“也不知道人家图什么,可能是跟在后面闻到的屁特别香吧?”

许刚没对此说什么,转头和粗声粗气和副队长道:“副队长,赶紧吧,我还要回来挣工分。”

沈追龙和沈追凤相互对了下眼色,自家老父亲这一神操作真是惊险又刺激,但是不得不说,效果奇好。

大家都对陈智强的为人产生了怀疑。

沈追凤懊悔,自己曾经真的拿过不少肉去给陈智强吃,大家说的其实没错。

妇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陈智强这事一出来,立马盖过了中午要去空仓局这事的风头。

张兰芳左右看看,发表她的见解:“依我看,还是我们就大伯太心善了。”

其他人连忙问:“怎么说?”

张兰芳:“你们应该也和我一样,刚才听到陈智强自己一个人吃肉有点嫉妒吧?”

其他人坦然点头:“可不就是!”

“哎呀,我也是,要是我是大队长,别说请大夫了,都懒得理他,可是我大伯就不一样了,不仅叫大夫去看,还鼓励我们好好努力挣工分。这心胸,真怪不得人家是大队长呢。”张兰芳说得有板有眼。

关键是,大家还挺认可。

“要是我是大队长,现在可能就让人去搜陈智强的屋子了,看看他有什么好吃的。”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各自都很清楚别人的性子,都别装什么高大上,看一下别人的眼神大概就知道有什么小心思了,所以大家说的话特别直白。

林妙想到当初她靠卖鸡蛋挣到钱,最后大伯父和大伯母只是罚广庆和公公挑粪,提都没提上缴那些钱的事情,更加认同婆婆说的话。

她道:“对啊,咱们卫生站的医生虽然技术不咋地,但也是医生,全村仅有的一个大夫,他用了,别人就得等着了。”

想到可能要用的草药,林妙替代性心疼。

婶子们是再同意不过了。

卫生站的老爷子医生被许刚托着道知青点。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养生懂不懂?慢慢来嘛,病不死人,要是病到那种地步,我救不了,要是没病到那个地步,慢点看也耽误不了什么!”

副队长劝道:“牛叔,快给看看吧,别耽误我们回挣工分,拜托了。”

沈牛老爷子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他家里世代都在沈家村扎根,反正村里人从记事起,就在沈牛老爷子那儿拿药吃。

他实在治不了,就去医院。

沈牛老爷子架子大,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气呼呼地让躺在**的陈智强伸手。

陈智强躺了一晚上,终于有人肯理他了,简直感激涕零。

他难受道:“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痛啊……”

“医生……”

“别说话,叫魂呢!”沈牛老爷子瞪人,而后,脸皱成苦瓜开始诊脉。

越诊越不对,他看向其他两人:“你们确定他生病了?”

许刚:“他说他自己生病了。”

副队长点头:“牛爷,怎么了?”

沈牛一边收拾箱子里的东西,一边骂道:“这不是折腾人吗?他的脉象比一般人都要有力,不知道多么强健,还生病?可别是借生病来请假?”

“我老牛是老了,但还没到误诊的地步!”

陈智强连忙扒住老爷子的袖子:“老大夫,别走!您再看一下,我真的很不舒服!”

沈牛拧眉,扒拉开陈智强的手,中气十足道:“看看!看看!多有力!还生病?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吗?”

陈智强急得松开了手,证明自己确实生病:“老大夫,我真的痛!”

“你要是觉得我误诊,那就去县医院看!”沈牛老爷子不搭理陈智强了,和其他两人说,“他这种逃避劳动的小伎俩,我见多了,可别怪我拆穿他!”

老爷子气呼呼地走了。

许刚深深看了躺在**的陈智强一眼,觉得自己像是被戏耍的猴子。

他扭头道:“副队长,那我回去干活儿了。”

副队长需要话事,左右为难,不过,一个是从小到大都去看病的同村人,一个是没认识多久的知青,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他都相信老爷子。

“陈智强,既然你说不舒服,那你就休息一天吧,但是,我会如实把沈牛大夫的话报告给大队长。”

陈智强拼命挣扎,摇头道:“不……”

“既然不,那就起来干活,别想偷懒!”副队长恨铁不成钢。

陈智强也想啊,可他真的起不来。

副队长见状,叹了口气,匆忙走了。

他是在人很多的地方找到沈青松的,周围的村民一见到他,就跟老鼠闻到油似的,个个目光灼灼看过来,耳朵竖起来,活儿都不干了。

沈青松看看四周:“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就在这儿说吧,咱们村民也是监督我们工作的人。”

副队长深吸一口气,道:“牛老爷子说,陈智强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脉象很强,说是,说是……有可能只是想偷懒。”

周围的村民嗡一声说开了。

“怎么能这样呢?”

“可不,逃避劳动呢?”

“哎呀,也有可能是人家不喜欢不稀罕我们这么点积分啦。”

知青们也听到了,窃窃私语:“肯定吃了肉才能脉象强劲啊。”

顾细从不远处走过来,听到大家的议论,扬声道:“别乱说啊,要真是这样,陈知青图什么,图我们骂他?可能人家是真的不舒服。”

众人这才不情不愿散了。

沈追凤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爸爸和妈妈这是在打配合吧?

沈追龙庆幸自己没直接打陈智强,要不然效果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好?

很快到了中午,婶子们带着小孩儿一起来到空仓库。

顾细说起办扫盲办的事,嫂子们都没当回事。

“大嫂子,真不是我们逃避学习,我们真的记不住。”

“顾弟妹,当初办扫盲班都办不起来。”

顾细耐心道:“不难的,咱们一边聊天一边学习。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既然顾细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坐下来听听,要是换个人,她们早就走了。

“今天讲课的,可不是我,而是追凤,”顾细鼓励看向坐在第一排的沈追凤,“追凤,你上来和大家讲讲吧。”

一些婶子是看着沈追凤长大的,听到这个消息,个个笑开了,扬声道:“那咱们就支持一下追凤!”

沈追凤笑了笑,有点紧张。

不过更紧张的是,她打算临时更换今天的讲课内容。

在顾细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沈追凤清了清嗓子,就站在前面,道:“相信婶子们、嫂子们今天都听到了陈知青请假的事情。”

好家伙,刚开了个头,底下的女人们就讨论开了。

根本不用沈追凤多引导,空仓库里热闹得不行,热火朝天。

沈追凤只要适时说两句,有没有吃肉?”

婶子们各抒己见,有的说吃了,有的说没吃。

沈追凤道:“那我们今天就讲吃肉这两个字吧,很简单的,先说肉这个字。”

“咱们以前应该学过人这个字吧?”

婶子们立即踊跃道:“这个我们知道,一撇一捺嘛。”

沈追凤立刻鼓掌:“婶子们太厉害了,就是一撇一捺,那你们都想吃肉对吗?”

婶子们:“对!”

“那咱们就不能只陈知青一个人吃肉,得起码再加上一个人吃肉,这个吃肉的人,可以想象成是你,那就有两个人了。两个人吃肉,为了不让别人发现,那就得再加上一扇门……”

顾细听得连连点头。

看来沈追凤把她早上教的内容消化得很好,她当时和追凤说的是,得让婶子们的兴趣提起来,不用逼得太紧,毕竟婶子们也不用考试。

她悄悄退出去,看到后院的孩子们在沈大妹和沈二丫的带领下,用树枝在地上临摹她早就写上去的字,满意笑了。

婶子们可以轻松些,但是对小孩子,她得严厉点。

“都预习好了吗?”顾细走过去。

让孩子们先看看今天学的字,她管这叫预习。

村里的确有些孩子是自愿不想上学,但是很多孩子还是想要上学的,因为他们从小听的就是谁谁谁上学了,之后能去县城工作,挣很多钱。

穷是这些孩子和孩子父母刻在骨子里的惧怕。

“预习好了!”孩子们清脆的声音响起。

沈大妹和沈二丫的眼睛尤为明亮。

顾伯母真的说到做到了,她说会让她们学习,现在她们就开始了。

顾细走过去,和孩子们说明:“这种在户外学习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以后我们会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有老师带你们上课。”

孩子们知道学习的机会很珍贵,个个重重点头。

“好了,现在认真学习。”顾细从空间种挑选了一下教材,把教材抄在了笔记本上。

不多会儿,空仓库后面就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空仓库的女人们听到了,一下子安静下来。

张兰芳疑惑:“这是?”

沈追凤笑道:“各位婶子在学习,小孩子更应该学习,我妈正在教他们呢。”

女人们瞪大眼睛,意外地,有点手足无措。

沈大妹的母亲举手道:“小凤,我能悄悄地看看吗?”

沈追凤欣然点头:“当然可以。”

不光是沈大妹的母亲,所有女人都轻手轻脚地朝读书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日头下,小孩子们拿着木棍,一边在地上比划,一边念书。

以往说八卦说得不停的妇女们现在一个个都安静得不行。

看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回到空仓库原来的位置。

沈大妹的母亲眼眶红红的:“我知道大妹想念书,可是我们家穷啊。”

谁不是呢,大家顿时沉默下来。

沈追凤拍掌,搞活气氛,笑道:“婶子们,不用担心,我爸和我妈都说了,总有一天,孩子们都能上学。”

“你们可不许说出去啊,不然就得被别人骂我爸妈说大话了,我也是偷偷听到的。”她小声道。

女人们一下子被她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

张兰芳一拍大腿,“我看谁敢骂我嫂子,我跟她拼命。”

“就是!”大家纷纷附和。

沈大妹的母亲局促道:“咱是不是要给顾主任交钱?”

沈追凤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妈说了,她只是暂时教孩子们,等以后咱们沈家村有了小学,会有专门的老师,到那个时候,大家都会有钱教学费的。”

众人疑惑:“为什么会有钱?”

张兰芳也想不明白,但是她觉得既然大哥大嫂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

“照我说,我大哥大嫂这么厉害,肯定会想到办法的。咱们想破头也没用。”她现在无比崇拜顾细和沈青松。

林妙:“没错!”

如果是张兰芳是顾细和沈青松的一号粉丝,那林妙就是顾细和沈青松的二号粉丝。

顾细和沈青松也没想到,没有没收这婆媳俩的钱,竟然能带来这样的效果。

其他婶子们被婆媳两充满信服力的表情说服,好像挺有道理哈。

那她们就安心等着吧!

第一次扫盲班教学圆满结束。婶子们都觉得过来说说八卦,再认识两个字挺好的,都说以后回来。

其实更重要的是让孩子们能过来上课。

知青点。

林荪趁其他人不在,溜到陈智强面前。

“你怎么回事?”她问,“真的生病了吗?”

陈智强艰难睁开眼睛:“我被大队长打了。”

林荪的嘴巴立即睁得大大的:“真的?”

陈智强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现在动一动就痛。”

林荪连忙拉起陈智强的手看,蹙眉:“可是你的手都没有出血,也没有乌黑?”她心里嘀咕,不会真的是装的吧?

“是真的!”陈智强激动道。

就连林荪在看过陈智强的皮肤后,都不太相信他的话,更何况其他来看他的知青和村民。

一连几天,陈智强都没有出现。

众人的议论更多了。

陈智强也在一连好几天身体都没好转的情况下崩溃了,和别人道:“让大队长来,是他打的我!他打的!”

听到这话的人,都一脸惊恐看他。

许刚这回立即斥责:“你说什么胡话?”

人家大队长还让村里的老大夫来看你呢!

陈智强有苦难言,“真的是大队长,真的!我要见大队长!”

知青们毫不避讳,离陈智强远远的,就连许刚都远离了他,忘恩负义的人,谁敢靠近呢。

听到的村民们却没那么多顾忌,气愤地跑到沈青松面前说陈智强诋毁的事。

当时沈青松正在和几个干部说明天要去县城接新下乡的知青的事情,得做好安排。

听到村民们转达的话,不仅村民们愤怒了,队里的干部都愤怒了。

副队长:“沈牛老爷子过去看了他好几天,他真没事!没想到,他竟然不择手段,胡乱说话!”

沈青松叹了口气,沉默几秒,悠悠道:“难不成,我让大夫去看他,做错了?”

听说这件事的村民们陆续赶来,声援沈青松。

“大队长,你没做错!”

“这是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大队长多好啊,根据大家的身体情况公平安排活计,还允许老人们可以休息。还有顾主任,免费给孩子们上课!”

起初不愿意上学的孩子都被父母赶过去听课了,顾细也不计前嫌收了所有孩子,顾细还没要任何报酬。

村民们从来没觉得有这样好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

沈青松缓缓起身:“我还是去一趟吧,看看他怎么说?”

村民们群情激昂,跟着沈青松去知青点。

陈智强的床边站满了人,房间站满了人,窗外站满了人。

陈智强慌了,他不应该招惹沈追凤,不应该一脚踏两船,欺骗沈追凤,他真的后悔了!

“陈知青,你说我打你,那你说说,有谁看到了?”沈青松像是无奈看到孩子闯祸的长辈。

陈智强一噎,当时沈家一家四口在,他找谁作证?

“是啊,你说啊,你说出来,我们立马去找他来对质!”村民们道。

陈智强张了张嘴,看到沈追凤跑过来,在他面前跺了跺脚,怒吼道:“你怎么能这样!”然后,一阵风跑了。

其他村民自动脑补。

“肯定是追凤为她爸感到委屈了。”

“追凤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啊,现在都被陈智强气得哭了!可怜哦。”

陈智强突然明白了,沈追凤这一出,是为了防止他以后攀咬他们曾经在一起过。要是他真这么说出来了,大家肯定都会觉得他是因为今天这件事,而诬蔑她,特地坏她名声。

他冷汗涔涔。

沈青松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直都没有靠近陈智强。

见状,他叹息道:“脸色的确有点白,刚好我明天要去县城接新知青,要不,还是把陈知青抬去知青办吧!要是真不舒服,也能遣返回城。”

知青们满脸复杂看陈智强,恍然惊觉,可能这才是陈智强的真实目的!

是为了回城!

他们梦寐以求的愿望就是回城,原来……原来如此!

陈智强特地装作不舒服,然后惹大队长不高兴,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被大队长遣送回去。

陈智强算准了大队长的好品性,大队长那么正直的一个人,肯定做不出扣留陈智强的行为出来。

等村民回去后,知青们个个更加沉默。

陈智强双眼无神。

他悔不当初啊!

他家里的情况,更糟糕,遣返回去,他家人肯定不要这样的他!

另一边,沈青松点了几个人陪他一起进城做这件事情的见证。

有两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村民,还有林妙和沈广庆因为想去县城看看能不能买到适合孩子的布料,同时作为青年代表。

比起送陈智强回去,大家显然更加高兴能够去县城一趟。

顾细当然也要去啦,她还想逛逛县城,顺便找个适合的理由从空间拿出猪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