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哭了。◎

当谢珏扔掉头颅, 在月色与晃动的烛火里,用那双浸满鲜血的手缓缓捧起她的脸时,岁安当真被吓坏了。

灼若芙蕖的小脸被吓得惨白, 已不复往日娇艳色彩,那唇却被男人的手磨得红肿鲜艳, 宛若沁出花汁的花瓣。

让人想吮吸, 想撕咬,想一口口吞下。

欲望浸湿了他的眼, 他专注地看着她,低垂眼睑时, 那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下。

像是蝴蝶停落时枝叶的颤动。

眼里痴迷不减, 狂热具象成了熊熊烈火,似是要从他的眼眸蔓延出来, 将她和他都烧个灰飞烟灭。

此刻他倾注在她身上的感情宛若滔天巨浪, 岁安根本承受不住。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动都不敢动, 生怕自己哪个举动触怒他, 会被他眼底的潮浪卷胁至无底深渊。

岁安方才睡得迷迷糊糊, 又被谢珏这么一吓,脑子混沌不堪, 根本不知道谢珏说的聘礼是指什么,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松了口, 要送她回周国。

但她知道,这是她走出这间屋子的唯一机会了。

兴许他今日心情好, 又或是难得的良心发现, 给了她这个选择。

若是拒绝, 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将她永远地锁在这间屋子里不见天日。

想到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想到那些黑暗混乱,羞耻感横生的日子,小姑娘的眼泪簌簌而落。

她再也不想,不想被关在这里。

她想出去见见太阳,她想去看看花。

春天来了,外头的花一定很漂亮。

她想回周国,她也一定要……要回周国救她皇兄。

在长久地面对这样的疯子后,倔强的小姑娘也学会了妥协。

她不再言辞激烈地骂他,触怒他,不再坚决地拒绝他,这一次,岁安点了头。

点头后,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来,嫣红的唇轻弯,但那双眼却无法遏制地流出泪来。

她还是怕他。

她不知道……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带自己回周国,回了周国后,他又会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情来。

岁安害怕,怕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怎么都止不住。

小姑娘的泪似珍珠般滚落,在昏暗的光影中牵扯出晶莹碎光。

这碎光像极了剑刃上映着的寒光,在谢珏眼眸闪过时,将他的心切割得鲜血淋漓。

“不哭,不哭……”他嘶哑着声音,几要从喉咙里溢出血来,薄唇贴着小姑娘不断渗泪的眼尾,一点点地将她眼泪都吃了去。

“哥哥不会再伤害你了……”

“岁安只要乖乖嫁给哥哥,哥哥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只要你要的,哥哥统统会给你。”

“伤害过岁安的人,哥哥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小公主,待郢国这边稳定后,哥哥一定,一定带你回周国……”

谢珏将小姑娘紧紧拥在怀里,一手掌着她后脑,一手贴着她脊背,他的手炽热而滚烫,仿若烙铁一般,在小姑娘脊背将将烫出伤疤来。

这温度透着一层薄薄的中衣,毫无阻隔地传到了小姑娘这处。

很难受,岁安被这温度烫到心尖都在颤,她皱眉轻哼了声,想推开他,男人却将她抱得越发紧了。

他的怀抱宛若铜墙铁壁,将她拥入怀中时,力度大到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谢珏抱着她,紧紧抱着她,蒙了层水意的俊美脸庞埋在少女颈侧,泪不停地往下落,将小姑娘的皮肤也染了层水意。

泪落在她脖子,潮湿温热的触感传至四肢百骸,岁安忽然就愣住了。

小姑娘汹涌的眼泪停了下来。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染了泪雾的眸子里尽是茫然。

他怎么又哭了。

岁安不明白,明明是他伤害了她,为什么每次他都要哭得这么可怜。

真奇怪。

——

谢珏信守承诺,在岁安答应嫁给他之后,他解了她脚踝处的锁链,不再将她困在屋子里的方寸之地。

只是谢珏虽然解了脚链,不再将她囚在那间屋子里,但岁安与人密谋逃跑一事仍让他心有余悸,他对她难以放心,便安排了六个人看管她。

他不在时,这六人会时刻盯着她,他还命人这六人时刻记录岁安的言行,去了哪,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哪些话,皆要一一记录,如有遗漏五马分尸,当即处死。

这个命令下来,奉命守着岁安的六人不敢有任何懈怠,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拿着个小本子随时记录。

看管如此之严,谢珏又用这六人的性命想要挟,岁安纵然是想逃也无法,彻底断了这个念头,只期盼谢珏能守诺,早日带她回周国。

她身心疲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谢珏背后有何目的,在谋划什么。

她只想早日见到她皇兄。

-

谢珏弑父,对外称皇帝忽染恶疾,暴毙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位便落在了谢珏手上。

谢珏乃皇后所出,本就是嫡出皇子,如今他大权独揽兵权在手,先前与他争夺储君之位的成王谢思景又早已被斩首示众,其余几个皇子皆是庸碌之辈,又非嫡出,他自是无可争议地承了这皇帝之位。

只是他继承皇位虽无可争议,但新帝继位局势不稳,周国进犯一事尚未解决,他需御驾亲征**平外敌,用此巩固帝王之位。

还因为,他得送一份聘礼给小公主。

一份……她一定会喜欢的聘礼。

在谢珏继位后,岁安自然也被接进了宫去。

她刚至皇宫,谢珏便要出征。

将要出征那天,一直躲着他的小公主钻了出来。

他正在穿戴盔甲,小姑娘猫在珠帘后面,她伸着小脑袋,发髻上的蝴蝶步摇晃动着,在她白腻如玉的脸上留下细碎光影。

谢珏微怔,心霎时柔软得像是泡在一汪春水里,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麻意。

眼里凝着的冰霜一下就化了。

他也偏了下头,挑着眉眼看她,红发带随着高马尾轻晃的模样,风流中满是少年意气。

小姑娘睫毛微颤,心脏酥麻之际,耳垂染了些薄红。

感受到耳垂的烫意,岁安一下愣住,似是对这种感觉很是陌生。

片刻之后,少女的心思宛若一阵吹过山谷的疾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耳垂泛红的瞬间,岁安的心脏一下被刺,微疼之际想要缩回头去,想到她皇兄却又止住了动作。

她咬着嘴唇看向他,一双大眼睛乌溜溜转着,眼眸里涟漪漾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珏勾唇,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扬扬手屏退了殿内侍从,侍从鱼贯而出后,小姑娘才走向他。

谢珏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扬起桃花眼,等着小姑娘开口。

他似是料定了,小姑娘会开口求他。

“哥哥。”

在经过那段混乱的日子后,在面对他,岁安似乎变得乖了起来。

但这乖巧里也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恐惧。

谢珏知道,但他不在乎。

在小姑娘喊完那声哥哥后,娇甜的声音入耳,男人风流的神色里忽就染了了几分愉悦。

男人桃花眼被欲望浸红,那张平日里凌厉冷漠的脸都显得柔和几分。

他很喜悦。

“小公主,再喊一遍,好不好啊……”

他俯下腰,薄唇凑到小姑娘耳际,拂过少女耳垂的热息蛊惑得仿若催|情春|药,岁安一怔,抬眸望见他那张笑得春花秋月般的脸,顿时头皮发麻。

这张脸多好看,五官都俊美得无可挑剔,让人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岁安第一次看到,便痴痴地看了他好久。

飞雪之中,他手执长剑一身少年意气,乌发随着红色发带在风里飘着。

张扬又热烈。

小姑娘不知道,原来人可以好看成这样。

她一下便被吸引住了,看了他好久。

她把他当做好人,她把他当大哥哥,不知为何总是喜欢盯着他看,总是喜欢黏着他,像条小尾巴一样黏着他。

他受伤时,在冰天雪地里,她会脱掉衣服盖在他身上,她怕狗会咬他,分明自己怕得要死,却还张开双手挡在一群野狗面前。

她如白纸般纯粹,及笄后第一次出宫,碰到张扬不羁的漂亮少年便失了心,傻乎乎地倾其所有,真诚相待,把自己的真心尽数奉上,可最后换来的,却只有欺骗和践踏。

到如今,她已经没有真心给他了。

但他给她的是不是真心,岁安分辨不了,也不想要了。

她变聪明了,会虚与委蛇了。

为了达到目的,也会哄骗他,对他撒谎了。

就比如此时此刻,当男人靠在她耳侧,用一种极其撩人的声音诱哄她喊哥哥时,虽然岁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想远离他,但一想到自己皇兄,她还是弯着一双璀璨若星的眸子,甜甜一笑,继而又对他喊了声“哥哥”。

这声哥哥喊得是婉转柔媚,娇得能滴出水来,直叫人骨头都麻了。

安静的殿内似是还留有那声哥哥的余音,萦绕男人耳侧,久久不散。

谢珏背脊僵硬,弯成了一张拉到极致,蓄势待发的弓。他落在少女耳畔的呼吸乱了,映了汗的喉结滚动了下,眼睫颤抖之际轻轻喘了声,气息中听出了些许的难耐意味。

男人的喘息声重得好似野兽,落在少女耳边时,将她皮肤烫得热红,

岁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忍不住张开唇呼吸时,小舌头无意中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谢珏眸光一沉,落在小姑娘耳边的呼吸更烫了。

“怎么这么乖了……嗯?”男人的声音嘶哑难解,笑声勾得人心神都在晃,“是不是有事求哥哥呢?”

岁安指尖掐得泛白,却抬头对他盈盈一笑,直接问道:“岁安想皇兄了,哥哥能不能告诉我皇兄的消息?”

“这样啊……”

男人对她的话并不意外,他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面上却隐隐透出兴奋来,眼尾那颗泪痣被染得糜红,格外旖旎艳丽。

他抬手落在她唇瓣,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两下,垂眸盯着她时,眼底潮浪翻涌。

“安安让哥哥开心一次,哥哥便告诉你,好不好……”

话落,男人混账一笑,指尖探进她唇齿些许,仿若某种隐秘的暗示与催促。

【作者有话说】

还有人吗呜呜呜,都没啥小天使评论了,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