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京城内,近日来茶楼酒坊生意极好。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将柳家和东宫的事经过润色说了一遍又一遍,说的口干舌燥,听众还是乐此不疲,讨论热烈。

“柳家抄家时,银子成箱成箱的往外搬,搬了两天才搬完,真贪啊,把咱们老百姓的钱都搜刮空了。”

“这种大贪官赶紧让他掉脑袋,呸。”

“东宫那边有结果了吗?”

“我听说这两日早朝会宣布,咱们等着吧。”

“唉,枉我先前还夸赞太子,没想到他不仅好色贪财,还歹毒无比,耍奸计残害兄弟。”

“柳家和东宫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失德之人,怎堪大用,还是早些废掉吧。”

“幸好黎王识破了他的诡计,没有中招。”

“说到黎王,若是太子真的失势,储君之位,岂不是要落到黎王头上?”

此人这话一出,整个茶楼瞬间变得安静。

“其实……黎王也挺好的。”

“可黎王娶了男妃,没有继位正统的资格啊。”

“对哦,那难不成让睿王当储君?”

“呃……睿王的身体……怕是不行吧……”

而此时,正在被大家议论的黎王和睿王,并肩站在乾正殿的大殿上,身着亲王衮服,面色沉凝,不见喜怒。

“四弟竟然会来上早朝。”陆容淮面视前方的龙椅,昨夜搂着楚沅睡得好,他今日精神气十足,不似前几日的狂躁冷戾,甚至还有闲情跟陆容泽说话。

陆容泽双手拢在袖中,他的脸上还是不自然的白,唇色淡到没有一丝血色,身形瘦削到能够清晰看到衣服下突出的肩胛骨。

“兄弟一场,不可坐视不管。”陆容泽低叹一声,刚说完便又咳嗽起来。

陆容淮唇边泛起冷意,“大发善心也要看是对谁。”

陆容泽露出微笑,“若是三哥今日成了阶下囚,我也会在殿前为三哥求情。”

陆容淮没说话。

上一世他受冤发落之际,陆容泽确实也为他说过话,只是他一个病弱王爷,人微言轻,根本起不到作用。

陆容淮听着他沙哑的咳嗽声,一声声好似要将肺给咳出来,“不需要,你的话在父皇耳朵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陆容泽怔了一下,随即苦笑,“就算如此,也还是要试一试,总比直接放弃要好。”

“随便你。”

弘嘉帝很快来到殿前,他脸色没有比陆容泽好到哪里去,苍白中还带着一丝青黑,他喘着气坐到龙椅上,让元生公公宣读圣旨。

众臣跪下听旨。

元生公公先是宣读了第一份圣旨,内容是关于柳家的处决。

柳家被褫夺爵位,柳国公及柳家嫡系共计十八人被判五日后斩首,其余人则是流放北疆,贬为奴籍,终生不得回京。

圣旨宣读完,满朝寂静。

元生公公等了片刻,又拿出了第二份圣旨,内容是跟太子有关。

弘嘉帝目光审视的从下面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陆容淮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看了眼,又没甚意趣的垂下。

他十分了解弘嘉帝,疑心甚重,一旦他心中有了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在阴暗里的角落里滋生成他的眼中钉,急需斩草除根。

柳家也好,太子也罢,所有威胁他帝位的人和事,都要统统抹除,不留祸患。

陆容淮眼底聚着冷锋寒霜,元生也在此时读完了圣旨内容。

跟他预料的差不多。

太子被废,与太子妃一同看守皇陵十年,皇后幽禁凤栖宫,许贵妃代掌凤印。

侧妃袁氏被遣回家,侧妃徐氏被贬为庶人,其父徐孟山也因参与柳家贪污案,又与东宫牵连甚深,暗中为东宫谋取不少便利,被削去官职,逐出邺京。

其余从党也受到了相应处罚。

“诸卿可有异议?”弘嘉帝语态威严。

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吱声的。

两份圣旨,涉及到朝臣十多位,其他人哪里还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是怕自己的乌纱帽戴久了吗?

“没有异议的话,退朝。”弘嘉帝站起来。

“父皇!”陆容泽站出来,他神色谦卑又温顺,低着头认真说道:“皇陵苦寒,十年之罚,二皇兄恐怕受不住,还请……”

“老四,”弘嘉帝打断他,语气沉沉,“朕能让他活着,已经是皇恩。”

元生公公知道弘嘉帝不高兴,忙劝道:“睿王殿下,陛下对太子的处罚已经是留足了情面,您就别再求情了。”

陆容泽想说什么,嘴唇张合了几下,终究是化作了一道叹息。

柳国公在牢中接旨后,先是大笑三声,平静之后接过圣旨,一个字也没有说,一滴泪也没有流,像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太子的反应则是激烈很多,他吵着闹着要见弘嘉帝,被狱卒用破布塞进嘴里又狠狠挨了一顿揍。

朝堂上的事很快传到百姓耳朵里,又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东宫和柳家恶有恶报,尤其是太子,苦心经营的好声望一朝土崩瓦解,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将他所有流传到市面上的字画文章全部扔进了臭水沟,还有那些话本,都被扔进灶炉里烧成了灰。

好在关于他的也不多,大家还是最喜欢看黎王和黎王妃的话本,最近冒出来的小侍郎和贵公子的话本也深受百姓喜欢。

又过了三日,楚沅的店铺开业。

一大早起来,楚沅特地挑了身比较艳丽的绯红衣裳,乐书替他梳发,用银簪将他头发固定,脑后垂下一缕绯色丝绦,点缀在墨发之间,行动时飘逸风流,煞是好看。

他收拾完,又去将赖床的王爷拉起来。

“王爷,该起了,天都亮了。”

陆容淮眼睛都没睁开,大手精准的揽住楚沅的腰肢,他捏了捏楚沅腰肢的软肉,笑着睁开眼。

“胖了一点。”

楚沅:“……”

“更好抱了,来,让为夫再抱着睡一会儿。”

楚沅扯住他的耳朵,声音温温柔柔,“陆望黎,你起不起来?”

“……起。”

两个人用过早膳,出门坐马车前往店铺。

店铺外面敲锣打鼓,挂着喜庆的红绸,弦雨早就等候在门口,鞭炮从屋梁檐角垂下,地上也整齐排列着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炮竹。

店铺的匾额用整块红布盖着,周围已经有不少百姓驻足,探头张望。

黎王府的马车到时,百姓都退到一边,小声说话。

陆容淮先行下车,他站在下面,朝车里喊道:“阿沅,下来吧。”

随后,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掀开车帘,眉目如画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楚沅缓步走到车板旁,陆容淮伸出手,将人稳稳的抱下车。

转身时,黎王妃衣袂飘飘,清冷高华,像一朵水雾中摇曳生姿的芙蕖,含露凝珠,美绝人寰。

百姓们此刻觉得,话本中对黎王妃的描述,不及真人一二。

“主子,时辰到了。”弦雨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楚沅:“好,那便开始吧。”

陆容淮揽着楚沅的腰,陪他往门口走,视线若有似无的掠过周围百姓。

一边还跟楚沅耳语,“开业这种小事交给弦雨他们来办就好,你出来多危险啊,外面坏人多,我瞧着他们都不是好人。”

楚沅:“……那些都是京中百姓,王爷你不要胡思乱想。”

陆容淮:“我没有胡思乱想,我这是在保护你们父女俩,严防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

“没有危险,百姓只是过来看热闹。”楚沅再三强调。

“好吧,但是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免得磕碰撞到。”

这一点楚沅没有反驳,他乖乖点头,“好。”

两人来到不羡仙的店铺门口,楚沅回过身,看向不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们,他眉目宁和,眼里笑意分明,开口时声音清朗又温润。

“今日不羡仙开业,所有字画一律五折,大家可以进来看看。”

言罢,他扭头看向陆容淮,“王爷,你也说两句。”

陆容淮顿了下,抬头看向对面的百姓。

“进来看可以,”他幽黑的眼珠扫视全场,话语浓浓的警告,“但是不能碰那些字画。”

楚沅:“?”

百姓们更是一头雾水。

陆容淮:“这些字画本王包了,你们别买。”

他家宝贝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哪能随便便宜了这些不识货的百姓,他全部都买回去,王府那么大,辟一间房出来专门给阿沅放字画。

百姓:“……”

弦雨:“……”

楚沅气鼓了脸,“王爷!”

他开店做生意,这家伙是来砸场子吗?

“哈哈,”人群中传来一声轻笑,聂思然摇着扇子出现,“王爷好大的口气啊,阿沅如今一幅画价值千金,店里这么多,王爷打算都买了?”

陆容淮哼道:“那又如何?”

聂思然笑呵呵的,“不如何,王爷有钱,想买多少都可以,只是王爷欣赏的来吗?”

“阿沅的字画,本王自然欣赏的来。”

聂思然又是一声笑。

楚沅幽幽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王爷今晚想睡书房,是吗?”

陆容淮瞬间收敛正色道:“不想。”

陆容淮:“欢迎大家进来观赏,若是瞧见自己喜欢的,可以买回家欣赏。”

作者有话说:

陆狗:我错了,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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