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大学里第一个计分制,并且全班评比的作业,云柠忙的焦头烂额,谈恋爱的心思都歇了。

在高中的时候,她虽然不是每科满分的学神,但也算是个成绩优异的学霸,在不超纲的情况下,很少碰到难题。

以至于,在云柠眼中,学习向来都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但是上了大学之后,云柠才知道原来学习可以这么吃力、这么痛苦,哪怕每节课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尽全力去理解每一个知识点,仍旧有很多地方一知半解。

甚至有些课程,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从老师的口中读出,就像是被自动转化成催眠曲一般,让人昏昏欲睡,丝毫没有想要听下去的欲望。

云柠虽然从不强求自己拿第一,但向来都是力争上游的,这次东拼西凑的找资料,让她隐隐有种要倒数的危机感。

为了挽救自己看起来一塌糊涂的作业,云柠甚至找了很多大部头的经济书籍翻看,希望能找到契合的观点,多一些依据。

拎在手里像砖头一样重的书,云柠像是被密不透风的墙压着。

冬日里的阳光不像夏日那般毒辣,即使是直射在人身上也暖烘烘的,她靠在淳于清办公室的沙发上,阳光隔着玻璃洒满全身。

书页上晦涩难懂的文字,像是会跳动的墨色精灵,在眼前跳出重影。

脑中却一片混沌,全身暖洋洋的,云柠费力的睁着眼睛,和瞌睡虫努力抗争。

突然脖子一松,她猛地栽了下去,神智瞬间归位,云柠恍然回神,刚刚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一声轻笑,神色迷茫的抬头巡睃。

只有淳于清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前,低着头没有看她。

云柠想去旁边的办公桌,困了还能趴一会儿,但或许是阳光太温暖,沙发太舒服,也可能是手中的书太重,云柠莫名觉得走过去会很累。

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随手翻了一页书,继续和时不时钻出来的瞌睡虫斗争着。

困倦袭来,云柠再次栽了下去,一张大手稳稳的拖住了她的侧脸,阻断了会惊醒她的失重感。

在暖意的阳光下,有了支撑点的云柠,呼吸逐渐绵长,陷入深度睡眠。

淳于清扶着她的侧脸,弯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才缓缓抽出手,轻轻把她抱起,稳步走进休息室。

云柠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的视线逐渐回神,思绪归入正轨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

云柠撑着身子坐起来,大概是睡得有些久,浑身透着酸痛,她揉了揉眼睛,拖着沉重的身体,行动迟缓的下床。

走到门口,看到淳于清仍在工作的背影,云柠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有些嗔怪的说:“几点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淳于清放下手中的工作,带着凳子转向她,长腿微伸,姿态慵懒的说:“今天周末你可以多睡会儿。”

“可我的作业还没有完成,明天就要交的。”

云柠不情不愿的走向旁边的桌子,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提到作业满身的抗拒。

淳于清:“或许我可以帮你。”

云柠瞬间惊喜的看着他:“你帮我写吗?”

男人浅笑了下,清隽的脸上柔情满满,说出的话却不尽如人意。

“云云,这是你的作业。”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

云柠鼓着脸颊闷闷的说:“好吧。”

反正她也是一头雾水,淳于清能提一些思路,总比她自己无头苍蝇乱撞要强得多。

淳于清接过她的稿子,简单的翻了翻,很快就看完了,却并没有立刻说些什么。

抬眼看到云柠眼神茫然的站在一旁,因为睡姿不对,脸上压的一块红痕还没完全消下去。

似乎是困意还没有完全消退,女孩儿眨眼的动作都有些迟缓,卷长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扇动,透着股可爱的娇憨。

云柠见他一直看自己,揉了揉自己的脸,茫然问:“怎么了?”

淳于清长腿交叠,抬手松了松领带,身体向后,松弛的靠在椅背上,有种闲聊的意味:“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专业?”

没想到淳于清会突然这么问,云柠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弱弱的说:“因为喜欢。”

淳于清狭长的眸子微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女孩儿,透过镜片把她所有的微表情都收入眼底,语调淡淡的:“真的吗?”

云柠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她确实不喜欢,她对商业、经济、金融这些都一窍不通,并且丝毫不感兴趣,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甚至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实在无法违心的再说喜欢。

淳于清轻叹了声,清润的嗓音透着熟稔感,循循善诱的问:“不能告诉我吗?”

“因为——”

云柠咬着下唇,抬眼看他,眸光微闪,声音委屈:“我想帮你?”

淳于清眉心微蹙,轻声重复了句:“帮我?”

“因为我知道你有多辛苦,也只有我知道。”

话音刚落,云柠眼眶渐渐泛红,抽了抽鼻子,像只小兔子。

所有人提起淳于清都是又敬又怕,他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年之内扶起濒临破产的淳于集团,十年之内将淳于集团发展到如今无可撼动的局面,成功成为京北商业史上最厉害的传说。

而业内对于淳于清的评价,大多都是所谓的“商业天才”,但无论他们的语气多么敬佩,于云柠而言这都算不上一句称职的赞扬。

能做到这些,淳于清当然是“商业天才”,只是那些人不会知道,这句“商业天才”的背后淳于清付出了怎样的辛苦。

淳于清接她回来的时候,正是淳于集团最艰难的时期,也是最重要的转折期。

那段时间,淳于清一边要细心照顾她,一边要不分昼夜的工作。

每天早上,淳于清轻柔的唤她起**学的时候,云柠经常看到他因为一夜没睡而布满血丝的双眼。

这种日子持续了两年,后来淳于清高烧不退,生了一场病,当时才十岁的云柠怕极了,一直哭着守在淳于清身边。

淳于清见识到了云柠对死亡的恐惧,也意识到她不能在失去妈妈之后,再失去他,之后淳于清才开始适当的减少工作。

想到那段日子,委屈又难言的情绪涌上云柠的心头,鼻尖不住的泛酸。

当时的云氏也是虎狼环饲,而这些原本应该由她来面对的,也都是淳于清替她承受了。

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眼眶红通通的,大大的眼睛逐渐蓄满泪水,淳于清起身把女孩儿揽进怀里,气息在女孩儿耳边缠/绵轻哄。

“云云,我不需要你帮我,我只需要你快乐,需要你能永远开心,需要你不用为了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

男人低沉轻柔的声音,如拂过耳畔的春风,充盈的暖意丝丝密密的沁入心脾。

云柠这段时间因为和高中相比产生的巨大落差,集聚在心底的无力、委屈和自我怀疑,瞬间被释放。

她把头埋在淳于清的肩膀,感受着男人炙热的体温,闻着丝丝入扣的木质香,眼泪夺眶而出,压抑着抽泣的声音自责道:“我以为我可以。”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

淳于清抱着女孩儿温软的身躯,低声解释:“大学是细分专业的学习,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没有人是全能的,不懂商业也关系,毕竟我们云云的画画和设计都那么优秀。”

云柠满脸泪痕的抬脸,声音仍旧哽咽的问:“真的吗?”

“当然。”

淳于清看着怀里哭成小花猫的女孩儿,鼻尖泛着微红,表情可怜兮兮的,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他擦拭云柠泪痕的手滞住,忍不住捏了捏女孩儿微鼓的脸蛋,清润的声线裹着笑意:“我也不懂画画和设计。”

被安慰到的云柠乖乖的擦掉眼泪,转身继续投入自己未完成的作业,顺便考虑了下转专业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云柠才意识到不对,淳于清怎么会不懂?

她小时候上绘画补习班的时候就见识过淳于清画画,而且淳于集团的logo就是淳于清本人设计的。

所以那些不懂的话,只是在安慰她吧。

“……”

周一,老师收了作业之后,才说出布置这个作业的目的。

任务本身难度较大,本意就是为了让学生检验自己是否适合这个专业,毕竟换专业的机会只有大一一次。

云柠就是自我检验出不适合这个专业的人。

拿到换专业的申请表,云柠第一次觉得商学院的空气竟然如此清新。

她裹着红色的围巾走出教学楼,微风轻起,带着让人醒神的凉意。

云柠看到停在不远处那辆熟悉的迈巴赫,满心欢喜扬起唇角,脚步都雀跃了很多,无意中看到一旁的徐光焰,也心情颇好的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

徐光焰被她明媚的笑脸晃了下神,有些木讷的回:“路过。”

说完挠了挠头:“你上次做的戒指,因为时间太赶我爷爷没能看到成品,他觉得很遗憾。”

没想到徐老这么欣赏自己,云柠又惊又喜,低头打开手机相册。

“之前好像拍过照片,我发给你。”

说着,她便在众多照片中找到了那枚戒指的照片,点开大图才发现,当时只是在车上随手拍的,不仅光线不好,还有些模糊。

云柠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好像…看不太清。”

徐光焰也凑过来看向屏幕,颇为认同说:“确实。”

“那——”

云柠收回手机,笑着说:“我回去拍两张清晰的照片,再发给你。”

徐光焰点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表:“你要转专业?”

云柠:“对啊。”

徐光焰:“想好转那个专业了吗?”

“珠宝设计。”

云柠说完才想到徐光焰就是珠宝设计专业的,浅笑着客气道:“还请多多关照。”

徐光焰不好意的笑了笑:“应该是你关照我才对,你可是我爷爷都夸有天赋的人。”

云柠又客套了两句,和徐光焰说完,视线又飘回不远处的那辆车上。

驾驶室原本封闭的车窗,此时却半开着,上面懒散的搭着只骨节分明的手,中指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过好像是左手,淳于清的戒指不是戴在右手吗?怎么换到左手了?

云柠满脸问号的坐进车里:“你怎么来接我了?”

“接自己女朋友不是应该的吗?”

淳于清淡淡的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转专业表,没再说什么,沉默的启动车子。

两人一路无话,云柠才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淳于清仍是那副眉眼冷淡的模样,但他此刻虽然面无表情,浑身却散发着一股疏离的冷感,车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情绪不好,云柠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准备转去珠宝设计专业。”

淳于清直视着前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嗯”了声,沉静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刚刚在教学楼下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生……”

就是之前你送你回家的那个男生?

他的话似乎没说完,云柠等了会儿都没有等到后半句,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那个男生,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徐光焰,我前段时间借过他爷爷的工作室,他爷爷就是徐留白。”

云柠顿了下,随即补了句:“他也是珠宝设计专业的。”

“……”

淳于清没再说话,云柠却莫名哆嗦了下,明明开着暖气,怎么感觉温度更低了?

回到家,淳于清浑身清冷疏离的气氛并没有缓解,缄默的像一潭寒水,深不可测,也看不出情绪。

顾及到徐留白,云柠也没想那么多,一进家门就打开了相机,转头对淳于清说:“徐老想看看戒指的成品,我拍几张戒指的照片。”

淳于清解外套的手一顿,眼睑轻轻一耸,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随后,他把手伸到云柠面前,面无表情的说:“拍吧。”

云柠看着面前这个堪比手模的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虽然这么拍不仅能拍出戴着戒指的效果图,而且这么优越的手对戒指的效果展现,绝对是锦上添花。

但毕竟是要给徐老看的图片,还是要从设计品本身出发,以整体的细节图为主吧。

云柠抿唇,温吞的说:“要不还是取下来拍吧。”

淳于清垂着眸,丝毫没有要取戒指的意思,清晰的下颌线紧绷着,语气似乎也带着丝沙哑:“取下来怎么知道是男人戴的?”

云柠眨了眨眼:“取下来也知道啊,这原本就是个男戒。”

淳于清:“……”